第11章 坦白
坦白
暑假前幾個星期，秦木南報考了慶大的研究生，并在開學之前收到了錄取通知書
她将這個好消息第一個分享給了殷敏秋
“恭喜啊木南，咱們又能在一個學校上學了”殷敏秋聲音跳脫，惹得秦木南不禁彎唇
“哦對了”殷敏秋似乎想起什麽，聲音裏透露出促狹的意味，“這事跟阮聽潭說了沒啊”
秦木南抿唇：“還沒，這幾天跟他聯系不多，除了說早安晚安以外，他似乎很忙”
殷敏秋“嘁”了一聲：“他這态度也太不認真了吧，什麽很忙，也就你能信他了，我要是你，肯定換一個人喜歡”
秦木南失笑：“少說我啊，咱倆半斤八兩，高中你那點小秘密我還記着呢”
殷敏秋被噎住，氣急敗壞地挂了電話
秦木南笑着看了看窗外
慶大，阮聽潭
好像也沒那麽遠了
報道的第一天，秦木南拖着行李箱在校門口茫然地站在原地低頭瞧着複雜的學校地圖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秦木南皺眉，露出鮮少的不耐煩來
她不是沒想過讓周圍的學長學姐指一下路，可是就在剛才她拍了拍一個學姐的肩膀，對方熱情的回頭剛說沒幾句就被其他新生叫走
秦木南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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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不成還要把慶大先逛一遍嗎？
“學妹，加個聯系方式？”
躊躇之際，頭頂響起一道含笑的聲音，秦木南的動作一頓，擡頭，對上阮聽潭如春水般的眼睛
夏日裏的烈陽在這一刻似乎也舒緩很多
秦木南松口氣，大方地沖他笑了笑：“好啊”
阮聽潭一愣，沒想到秦木南會順着他往下說，随及笑意更濃：“加了聯系方式，送學妹到宿舍樓下不過分吧”
秦木南點點頭：“麻煩學長了”
阮聽潭就這麽極其自然地接過了秦木南的行李箱，慢悠悠地走到秦木南身邊靠前一點的位置
秦木南忍不住偷偷彎了下唇，不料這小動作被旁邊人盡收眼底，阮聽潭也忍不住挑了下嘴角
兩人的顏值很高，一路上吸引了很多目光，但由于阮聽潭身上沒帶跟其他迎新生的學長學姐身上一樣的志願标，別人也就把兩個人自動歸類為情侶
秦木南有些不自在的盯着地面看，卻始終忽略不了周圍探究的目光
阮聽潭輕笑，往後撤了撤：“走裏面，別人就看不見你了”
秦木南不做聲的往裏面走了一步，她看着阮聽潭松散的走路姿勢和吊兒郎當是神情，忍不住出聲調侃：“學長長得這麽好看，在學校肯定很受歡迎吧”
阮聽潭一愣，他意外的看了一眼旁邊人，道：“你今天話倒是多”
秦木南撇嘴：“就是好奇問問”
阮聽潭無奈，卻又覺得秦木南這模樣稀奇的很，畢竟不論是以前還是過年那幾天秦木南都是一副淡淡的清冷的氣質，今天不知怎麽，清冷倒是消失，出現一些任性驕縱
“受不受歡迎不知道，每天倒是能收到挺多禮物之類的”
秦木南“哼”了一聲，還未開口，就聽見阮聽潭含笑着開口：
“不知道學妹對我這種類型感不感興趣，如果感興趣的話，以後就只收學妹一個人的禮物”
秦木南想翻個白眼：“我沒那麽多閑心給您準備禮物，還是讓那些對學長感興趣的人送吧”
說完秦木南就閉上嘴不搭理阮聽潭了
到了宿舍樓下，秦木南低着頭說了聲謝謝就打算頭也不回地進去，胳膊被人猛的一拽，秦木南順勢轉身撲進阮聽潭的懷裏，鼻尖席卷上淡淡的檀香，秦木南驚了一下，一擡頭，和阮聽潭的距離感覺只剩一厘米
心髒快要跳出胸腔了
“逗你玩呢”阮聽潭的嗓子低低的，溫熱的氣息掃的秦木南面頰有些癢，随及又灼燙起來，“哪有什麽禮物，只不過是想讓你吃醋而已”
秦木南腦子不太清醒，但下意識反駁：“我們現在只是朋友，朋友之間沒什麽吃——”
後腦勺突然被人使勁摁了一下，把她後面的話堵住，秦木南感覺到脖頸間有什麽軟軟的東西貼上，冰冰涼涼的，讓她的身子都忍不住顫了一下
阮聽潭低笑：“誰想和你當朋友”
但是他到底還是沒說出這句話，意識回籠，腦中的警鈴震天響，擁抱轉瞬即離，阮聽潭勾唇，嘴角的笑意不達眼底，語氣鄭重了些：“是我逾矩，抱歉。”
秦木南搖頭，心底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剛想說什麽，就被阮聽潭扶着肩膀轉身
“好了快上去吧，你還有很多事要忙的”
“……”
研究生的生活并沒有輕松多少，回歸學習生活的秦木南卻放松了許多
她和殷敏秋一有空就來圖書館自習，有的時候也會和阮聽潭或者舍友一起，現在幾乎所所有認識她的人幾乎都默認了一件事
秦木南是有對象的人
且那個人是慶大最牛逼的人物之一
阮聽潭
兩個人的實力和顏值都擺在明面上，郎才女貌花好月圓倒是都樂見其成
秦木南一開始還會澄清一下，阮聽潭見她如此也會主動幫腔說幾句，說什麽兩個人只是朋友之類的話
可是因着大家都不相信，或者說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氛圍都不甚清白，謠言不僅沒有被攻破，還愈演愈烈，最後筋疲力竭，秦木南也懶得再解釋什麽
不過她心底裏倒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她喜歡阮聽潭，哪個人又會阻止別人來說讓她和喜歡的人感情更進一步的話呢？
秦木南又不是神仙，她定然不會阻止
反觀阮聽潭，前些日子還說要追自己，聽到這些謠言的時候，秦木南下意識注意阮聽潭的反應，她也很想知道
阮聽潭到底是說着玩，還是真的有在考慮這件事
這個問題被秦木南很快證實。
一次圖書館自習，阮聽潭突然開口，不鹹不淡的叫她名字
“秦木南”
秦木南“嗯”了一聲，視線仍舊放在書上
阮聽潭手上轉着筆，眼裏卻有些猶豫：“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秦木南翻書的動作一頓，擡眼：“怎麽了”
阮聽潭勾唇：“下午三點，學校對面的咖啡館，可以嗎？”
秦木南有些意外：“什麽事這麽鄭重？”
“覺得有必要告訴你”阮聽潭把筆放下，掩飾般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再次擡眼，眼裏的情緒讓秦木南有些看不懂，“不能耽誤你的大好前程，不是嗎？”
下午三點，秦木南來咖啡館赴約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些不安
咖啡館裏的氛圍很好，大多都是桉大的大學生和一些來拍照打卡的小情侶，阮聽潭靜靜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秦木南進來的時候笑起來，沖她招了招手
“點了一杯拿鐵，不知道你愛喝什麽”
秦木南看他松散的模樣不安的心稍定了些，她點點頭輕聲“謝謝”
兩人一時無言
阮聽潭看了一眼窗外，聲音沙啞了幾分，說出來的話很直接：“我生病了”
秦木南一愣，腦子裏閃進當初剛重逢沒多久的時候，阮聽潭蒼白的臉
當時他好像說是胃病
可現在看他這模樣，秦木南覺得或許不只是單單胃病這麽簡單了
阮聽潭垂眼盯着手裏的杯子：“木南，你不是好奇我這些年都在幹什麽嗎”
他笑的輕輕的：“暑假那年我被我媽以死相逼，她說，如果我不跟以前的那些人斷徹底，她就夜不能寐，覺得我爸會随時随地通過我來找到這裏，如果我不斷幹淨”
“她就去死”
阮聽潭是在暑假前就被阮母接到b市了，他想和秦木南聯系的，可是那幾日忙着和阮母辯駁忙的焦頭爛額，他應接不暇，最後在阮母逼迫的目光下不得已将所有人都拖進了黑名單
後來阮聽潭高一開學，在校的時候阮母是管不到他的，他就偷偷的打聽秦木南的消息，那年他年紀小，想要打聽的路子少之又少，加之當時阮母親自審查過，确保都删幹淨以後才放阮聽潭離開，以至于阮聽潭當時怎麽找都找不回來以前的社交賬號。
他真的堅持了很久
b市和s市山高水遠，他的努力變得十分可笑
高二那年模拟分科考，阮聽潭的成績下滑了很多，在阮母和老師的雙重問責下，阮聽潭變得情緒恹恹，萎靡不振
好在當時有沈知涼陪在身邊，敏感的察覺到不對勁，拉着阮聽潭到醫院做檢查
病情報告單上的字很清晰
醫生的聲音也很清晰
漸凍症。阮母慌了。
阮聽潭靜靜的看着躺在桌子上的報告單，語氣淡定的像是那病不是他生的一般
“我還有多就能活”
醫生的聲音冰冷：“多則十年，少則……三年”
阮聽潭很配合治療，在學校除了班主任沒有人知道他的這個病
阮聽潭在高三很努力，因着基礎牢固，腦子靈光，他甚至拿了個了省狀元的名號
本來以為能回s市了，阮母卻以自己的病情為理由，讓他硬生生留在了身邊
考上s市的研究生，是阮聽潭瞞着阮母做下的決定
臨走前，他的聲音仍舊很淡：“多謝養育之恩，大學四年的學費我給您放在桌上了，以後逢年過節我會給您郵寄禮物的”
“我不會欠您什麽的”
桌子上的錢很厚一沓，很明顯不止大學四年的學費，這些都是阮聽潭打工以及考試之類獲得的工資和獎學金
他承諾的堅定，也确實做到了
只是病情惡化，直到和秦木南重逢
說來俗氣，阮聽潭也不怕別人笑話
他的病，只有在秦木南出現的時候，才不用吃藥
他總是會在她面前迷失自我，會忘記前些日子的痛苦，但等意識回籠，他又想狠狠掐自己一把
“你知道麽”阮聽潭仍舊很輕地勾着唇，“每次都在自己即将淪陷的時候硬拉出來的感覺？”
秦木南只覺胸口發悶，她不知道阮聽潭所說的是什麽感覺，但至少是比胸口發悶更難受
“漸凍症，真的治不好嗎”秦木南聲音細若蚊蠅
“如果治得好，我又何必天天吃藥”
阮聽潭笑的風輕雲淡：“你現在知道了嗎，我的病，我們誰都耗不起”
秦木南有些說不出話
她如果說自己不介意實在是太不可能了
她心疼阮聽潭風輕雲淡的模樣，她看不了阮聽潭那總是含笑的眼睛裏盛滿淚水，她只想眼前人還是從前那意氣風發，賤兮兮的跟在她身後的阮聽潭
可是不介意太難了
所以秦木南會說：“我介意”
阮聽潭明了的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苦澀，讓人無可奈何
但是秦木南又開口：“我介意你的病，但是我更願意珍惜當下”
阮聽潭一愣
“不是說治不好嗎，可癌症都有可能恢複，我不信漸凍症會好不了”
阮聽潭搖頭：“奇跡怎麽可能那麽巧的降臨在我頭上——”
“如果真的降臨了呢？”
阮聽潭又是一愣
秦木南咄咄逼人：“如果真的降臨了，阮聽潭，你又該如何”
阮聽潭不知道
“你是想把我勸退？”秦木南笑的第一次這麽狂妄，在這夏日裏耀眼奪目，“阮聽潭，你想都不要想”
“你招惹了我，說過要追我，哪有人半路上放棄的”
“你要對我負責的”
秦木南又想了想：“不負責也可以，換我來也不是不行”
“不怕你笑話，我這人就是這般，你小學就招惹上我了，如今用漸凍症就想把我勸退？”
阮聽潭被她這麽一句一句說的有些茫然
心中的烏雲卻散開
仿佛陽光大亮，她走進來了
阮聽潭笑的又肆意起來
“求之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