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記仇
記仇
街道上,兵荒馬亂。
一群暴徒大張着嘴,額頭上青筋暴起,獰笑着殺向路人,扔火球,或者閃電,扛着菜刀大搖大擺,甚者,有些仗着自己身上澎湃的肌肉,高高拽起路人,又重重砸在地上。
“砰”的一下,骨頭碎裂。
遠遠聽見聲音,都讓人忍不住牙酸。
尤利娅撥開混亂的人群,朝出事現場趕去。
但愛看熱鬧畢竟是人的本性,沒砸到自己身上,總心懷僥幸。
尤利娅才從人群縫隙裏擠進去,一轉眼,就看到她母親也擠進來了,眼裏閃爍着看熱鬧的興奮。
一瞬間,她想罵人。
但她還是強行扭過目光,看向人群中間,本應該在魔法學院上學的女仆,此時正被一個暴徒高高舉在頭上,就要往地上摔去。
此時,她忍不住懷疑她在學院裏到底學了什麽東西!
一個巫師居然就這麽輕而易舉被捉了。
但想到女仆的成績,她到了嘴邊的罵聲又吞回去了。
“嗚嗚嗚,尤利娅小姐,救救我,我以後再也不逃課了。”
女仆尖叫着,一邊哭,一邊忏悔。
她不是故意要逃課的,但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這裏了。
Advertisement
當時她正百思不得其解,鐘樓上的鐘鼓忽然敲響了六下。
她一拍腦袋,想起來了,這個時間,她該去給尤利娅小姐做晚餐了。但尤利娅小姐讓她好好學習,于是她又往回跑了,不幸,被捉到了。
她苦着臉,下意識就向尤利娅求救。
滑稽的場面。
尤利娅繃着臉,向暴徒扔了束縛咒。
魔力高的人對魔力低的人天然有壓制。
暴徒毫無反抗能力就被捆住後,身上的膨脹魔法也在一瞬間解除。
他身子一下縮了水,變得又瘦又小,但臉上的瘋狂和興奮卻還殘留在眼底,手腳被束縛了,就扭着身子,咧嘴大笑,一口咬上行人小腿。
“啊!”
頓時,整個廣場,都是尖叫。
人處在期間,耳膜幾乎要被高音震碎。
女仆摔到了地上,驟然見到尤利娅,淚眼汪汪,激動地小跑過來。
“回去!”
尤利娅皺眉,“在這待着沒好處!”
女仆聽話,跑到一半,趕緊轉身,想了想,又回來鞠了個躬,懇切地道了句謝謝,才連忙往學院跑。
尤利娅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臉色稍緩,再轉頭,看向剩下幾個還在瘋狂作亂的暴徒,漫不經心地扔了幾個冰凍咒。
那群暴徒本來還在大街上搖頭晃腦,流着口水,肆意妄為,此刻全部被凍成了冰雕,姿态扭曲地立在人群中。
尖叫聲戛然而止,巫師鬧事司空見慣,人們早就習以為常,見沒了危險,街道上重新恢複了平靜。
一隊聖騎士姍姍來遲。
他們原本動作松散,看到在一旁守着的尤利娅時,頓時皮笑肉不笑,特意走過來打了個招呼,“巫師小姐不在高塔上研究魔咒,跑來搶我們聖騎的工作……
“呵,有這閑心,不如先把本職工作做好,也省得高塔天天被人投訴——拿錢不幹正事。”
教堂和魔法高塔素來不對付,尤利娅只當沒聽見,轉頭就要離開。
卻聽。
“放了他們,或者,所有人去死。”
這聲音嘶啞,明明聲調不高,卻震懾了整個街道。
一片死寂。
尤利娅轉頭,朝着聲源處看去。
是一個男人,戴着兜帽,全身籠罩在黑色披風下,只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站立在廣場上的女神像上,居高臨下地俯視所有人。
“你是誰?少在那危言聳聽!”聖騎士轉身,收起了吊兒郎當的動作,瞬間拔出劍,面色微沉,一臉肅然。
男人理了理袖子,語氣輕描淡寫,“嗤,既然不願意配合,那大家就去死吧。”
話落那一瞬間,他打了個響指——
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三分鐘後,人群直接炸了。
“什麽嘛,來博人眼球的嗎?現在的巫師,怎麽這麽閑?”
“每天都要上大街上鬧事一通,也太沒素質了!”
“教堂就應該把巫師全部殺死!”
母親趁機擠到尤利娅旁邊,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吧,我就說,當巫師半點好處都沒有,救了人,最後還得和那些蠢貨一起挨罵。
“回來聯姻不好嗎?家裏又不會虧待你,要是幸運一點,丈夫早死,還能把他的家産占為己有!有錢有勢沒男人,後半輩子生活不就有盼頭了嗎?”
尤利娅懶得搭理她,眯着眼睛,察覺到一絲魔力的波動,方向……
在身後!
她捉起母親,瞬間移形到幾十米外。
腳步停頓的瞬間,耳旁傳來了一聲獸吼。
“嗷——”
衆人驚恐。
“是地獄三頭犬!”
地獄三頭犬從天而降,巨大,瘦長,靈活,兇猛,爪子一拍,就能扇飛一堆人。
男人見狀,放松下來,坐在神像上,跷着二郎腿,滿身愉悅。
尤利娅略微皺了皺眉,母親趕緊扒拉在她身上,“看起來很危險,你要管嗎?”
說話的間隙,聖騎士已經提劍上了。
尤利娅遠遠看着,見他們打得有來有回,才低聲應道:“算了,不搶別人的工作。”
母親點點頭,也松了一口氣,“那就好,省得死了沒人聯姻。”
尤利娅對她無話可說,“你該回去了。侍衛呢?讓他們帶你回去。”
“不要,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再看會熱鬧……啊!又來了一群人!聖騎要打不過了!”她臉色一變,着急得原地轉了個圈,“算了,我回去了,你也捉緊時間跑吧。”
尤利娅轉頭,果然看到一群面目猙獰的人奔過來了。
他們和先前的暴徒神色別無二致,眼底都蘊含着扭曲瘋狂,手裏拿着菜刀柴刀,其中也混着幾個巫師,全是一副失了理智的模樣。
這些人,是沾上暴虐之魔了嗎?
她繃直身子,側臉在昏黃斜陽下格外冷厲。
她的長相其實十分出衆,但氣質偏冷,一張臉又過于漂亮,加上讓人望塵莫及的魔法天賦,時常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冷臉時,周身氣質,極具壓迫感。
當然,她通常脾氣很好,偶爾也會笑,笑起來有種驚心動魄的驚豔感。
不過,動手時,那副傲氣張揚的模樣,也相當讓人着迷。
霍利斯漫不經心地想着,本來要上前的腳步,一下又頓住了,倚靠在角落裏。明明神情慵懶,姿态從容,但身上的魔法袍卻穿得一絲不茍。
他有些輕微潔癖,去哪都戴着手套,整個人只露出了一張臉,五官深邃立體,金色長發微揚。
旁邊兩人與他同一姿态,遠遠看着街道上的喧鬧,嬉皮笑臉道:“那不是咱們的好隊友嗎?尤利娅這次要是敢插手,建築一旦毀壞,咱們就可以扭送她進教堂,挫一挫她的威風。”
霍利斯聽到這話,垂着眼睑,唇角慣性地上揚。
那人不知怎麽的,身後忽然呼嘯來一股冷風,他擡頭望了望鴉色黃昏,只以為是天黑了,溫度低了,衣服穿少了,于是縮了縮身子後,又幸災樂禍地看起熱鬧來。
此時幾個聖騎士臉色鐵青,甚至稱得上是難看。
他們是學過魔法,但更多的是注重強化軀體,上陣厮殺,對于那種殺傷力十足的咒術幾乎一竅不通,光是一個地獄三頭犬就夠他們喝一壺了。
如今,又來了一群人。
他們繃緊了身體,咬着臉頰肉,下意識扭頭看向尤利娅。
她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喜怒,只是意識到他們的目光時,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毫無情緒的微笑,“放心,我不搶你們工作。”
騎士長這一剎那,牙都要咬碎了。
他想回到剛剛來的時候,給陰陽怪氣的自己一巴掌。
街上的人們經歷過多次磨難,已經學機靈了,見到聖騎士開始乏力,也不看熱鬧了,轉身撒丫子就跑。
尤利娅幫他們擋下那群暴徒的攻擊,但對于聖騎,只是選擇冷眼旁觀。
騎士長被揍得鼻青臉腫,又在其他騎士唉聲嘆氣下,終于舍下臉皮,“巫師小姐,對不起,請原諒我們剛剛的冒犯,現在情況緊急,麻煩您幫幫我們!”
尤利娅清理暴徒的手段相當利落,一個冰凍咒就将人活生生凍在原地動彈不得,她的魔力又十分充沛,仿佛無窮無盡,那群暴徒接二連三受挫後,就不敢再來招惹她了。
她一個人站在那裏,十分冷清。
但在聖騎士往她身邊靠攏時,她很幹脆地後退了,“抱歉,我的本職工作只是研究魔咒。幫助聖騎士,那是另外的價錢。”
這人真是睚眦必報!
不就嘴了她兩句嗎!
至于嗎?至于嗎!
聖騎士簡直恨得牙癢癢,卻只能狼狽逃竄。
畢竟這群惡棍特別欺軟怕硬,根本就只追着他們打。
在三頭犬又一次差點咬斷他們脖子前,騎士長終于忍不住嚎叫了起來,“這個月我們的獎金都給你!求你,救救我們!”
聖騎士幾乎沒幹成幾件正事,待遇卻好得吓人,除去高工資,每個月還有各式各樣的補貼和獎金。
要不是魔法高塔更自由,相對來說學術氛圍更濃厚,待遇也不錯,尤利娅也想轉行去當騎士長了。
可惜,聖騎士不招收女人。
她冷笑一聲,看着遠處幾十上百的暴徒,加上一只巨大的三頭犬,心裏估量了一下,擡手扔出一個飓風咒。
那群暴徒跑着跑着,瞬間滑出十米之外,連滾帶爬,被風吹了個踉跄,努力爬起來,又被吹倒了,再爬起來,下一秒又臉着地了。
地獄三頭犬本來還嚣張着,這下縮如土狗,爪子捉地,努力維持逼格,但十級飓風,它爪子是捉緊地面了,頭上的毛卻脫落了,就一個眨眼,皮毛油光水滑的三頭犬,轉身就變成了三禿狗了。
它低頭,一下傻眼了,哀號一聲,流着眼淚,捂住下身,咻一下,直接消失在原地了。
站在女神像上的黑衣人瞬間瞪直了眼睛,“一條狗,要什麽臉!不就是光一下身子嗎,跑什麽!”
聖騎士見沒了危險,累得跪倒在地面上,擡眼看着剛剛還暴戾恣睢的暴徒此刻東歪西倒起不了身,一時半會說不出話來。
“這是飓風咒嗎?怎麽和我以前見過的不太一樣?”
“好恐怖,感覺樓房都要被風掀飛了。”
幾個騎士看着騎士長,欲言又止,“長官……”
騎士長累得不耐煩了,“怎麽?”
“樓房沒飛,但你假發飛了。”
騎士長腦子空白,一下捂住腦袋,只摸到滑溜溜的禿頭。
他再往旁邊看去。
那些躲在家中偷偷往外看的漂亮姑娘們此刻眼神都悄悄集中在他腦袋上。
他才29歲,風華正茂,還沒嫁娶,但是地中海的秘密已經被人發現了。
騎士長一下沒承受住這打擊,暈過去了。
“長官!”
等暴徒一個個砸在牆壁上扣都扣不下來後,尤利娅收手了。
正當她要順便把自由女神像上的黑衣人一起捉了時,忽然聽到了背後傳來了一陣鼓掌聲。
她歪着腦袋,略微轉頭。
她看到了霍利斯,還有兩個穿着教堂神職衣裝的人,一男孩,一女孩。
男孩笑嘻嘻走到她旁邊,放蕩不羁地伸出手,“嘿,你好,尤利娅小姐,我是你之後的隊友,芬格,我來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
尤利娅敷衍地伸出手,下一秒,一只手铐扣在她手腕上。
芬格咧開嘴角,模樣十分高傲,“真是不好意思,尤利娅小姐。你這次行動未經批準,卻大肆毀壞公物,只能請你進教堂忏悔了!”
魔法高塔的首席被捉進教堂。
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臉。
尤利娅神色微冷,緩緩直視芬格。
他擡着下巴,眼帶挑釁,“這是規矩,你不會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