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那日秦虞山走後,問臻然打電話叫了家庭醫生過來。
“是信息素波動影響下的副作用。紀先生這段時間按時吃藥,保持好平穩心态,不要有太大情緒波動,燒大約兩天後就能退下來。”
紀宿雪睡的是另一個卧室,問臻然送走醫生,捂住了臉,半天沒有動彈。管家小心地靠近,“問先生,您沒事吧?”
問臻然深吸一口氣,擺擺手,“沒事。”頓了一下,他突然道:“我讓你拿起來的東西,放好了嗎?”
管家謹慎地說:“放好了。就在……”
問臻然用手勢止住他的話,“不要告訴我在哪。”
三天後,紀宿雪的燒完全退卻,準備去上班。
問臻然完全看不出這幾天裏對紀宿雪和秦虞山過去的追根究底,在他身後憐惜似地問他:“寶寶,你确定沒事了嗎?療養院那邊再請請假也沒關系的,我可以跟院長談談。”
紀宿雪視若無睹地繞開他,拿起工作用通訊器就走。
問臻然得不到回應,跟着他走了幾步,又問:“要不要我送你去上班?下班時間應該還和之前一樣吧?我去接你好不好?”
紀宿雪說:“不勞你費心。”
他丢下一句話就走,正好趕上區際懸浮車。
問臻然駐足在原地,回想起那天的監聽錄音,微微眯眼。
“問臻然對你有沒有暴力行為?”
“……秦先生,這道題似乎不在表單內。我有權拒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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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管家在旁觀察問臻然的表情,道:“問先生?需要追上去嗎?”
問臻然臉色晦暗不明道:“不用。我讓你查的秦虞山的過去和紀先生的交集,查得怎麽樣了。”
陳管家恭敬地說:“近五年內沒有跡象顯示秦将軍和紀先生相識。”
“繼續查。時間拉長。”
“是。”
這邊,紀宿雪拒絕了問臻然的接送請求,登上區際懸浮車。
車內人影廖廖,還沒到正常上班時間。窗外高樓投影出絢爛的畫面,無聲展示着它的多彩和寂寥。
車窗倒影上,原本還似乎帶着一些怨怼的神色轉瞬消失,紀宿雪蒼白的臉上露出一點冷然之意,仿佛這才是他真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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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宿雪畢業于醫療與人體機械專業,在約爾斯療養院擔任人體機械醫師,負責人體機械的維修和養護。
人體機械通俗地說叫義肢。只不過戰争催化下發展為了高精尖裝置,是直接搭載在人體上的精密儀器。
紀宿雪的一只眼睛正是人體機械。
作為專業精尖人才和人體機械使用者,紀宿雪對這方面的了解遠超尋常醫師,是療養院的名醫,預約上常年人滿為患。
如今他休息了這麽久,饒是療養院停止了他的對外預約,再次打開工作郵箱,私人來信依然如泉水湧出。
大致掃了一眼來信,紀宿雪看到助理在線上對接人員,就戳了一下對方。
一瞬間,助理的彈窗請求就發了過來。紀宿雪點擊接通,助理周安熱情活潑的聲音飛了出來:“老師!!您終于要回來了嗎!”
助理是一位beta女孩,做事幹脆利落,同專業畢業,紀宿雪帶在身邊已經有三年。
雖然說是助理,療養院的實習生們同樣要尊稱一句周老師。
“小周,好久不見。”
周安這瞅瞅那看看,确認老師今日氣色俱佳,松了口氣,說:“紀老師,您再不出現,我就要殺到您家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了。”
紀宿雪請的是事假,并沒有說明具體的原因。周安一邊擔心,一邊又安慰自己院內沒有變動就是好消息。
今天真正看到紀宿雪出現才算是放下了心。
她也不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開玩笑地嘻嘻說:“紀老師,這段時間可把我累壞了呀,您回來記得給我發多多的獎金。”
紀宿雪失笑,“好。辛苦你了。我會申請翻倍工資和獎金給你。五倍怎麽樣?”
周安裝作見錢眼開的樣子:“紀老師您要不再休息一段時間,我覺得我努力努力還能再翻個五倍。”
紀宿雪這下是真的笑了,瓷白的皮膚上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如昙花一現。
“車快到了。我們等會見。”
“好嘞老師。”
療養院內,周安飛奔回紀宿雪的辦公室,給剛噴過水的小盆栽們又噴了一遍水,再次整理可能用到的文件。
就一會兒的功夫,療養院上下已經知道了紀宿雪要回來的消息。
好在周安有先見之明,來一個實習生就假意要派新的工作,來一個就派一個,吓得個個都老老實實不再用借口“順便”路過。
紀宿雪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了辦公室。該說的玩笑話已經在通訊裏說過,紀宿雪和周安确認過近況,就進入了工作狀态。
周安輕手輕腳地退出辦公室,嘆了口氣。
通訊上看不出來,線下肉眼卻是實打實的。紀老師明顯單薄了一些,氣色雖然不錯,但仍舊能看出一絲沒有徹底褪去的病容。
得到他回來消息的還有同事。
紀宿雪剛處理了一些線上事務,一個內部通訊視頻就彈了出。
畫面裏,徐謹支楞着兩只手,張口就打招呼:“紀老師,回來啦。事情都辦完了?”
紀宿雪點點頭,“是。”
徐謹也是療養院的醫師,與紀宿雪平級,兩人在院內關系很不錯。
他兩手都是油污,看起來是有要事要找,不然不會這麽潦草就打了通訊來。
聽到啪嗒一聲,徐謹道:“關門了?”
紀宿雪嗯了一聲,“讓你忙着還要特地打通訊過來的事,還是稍微關個門會好一點。”
徐謹贊同道:“很聰明嘛紀老師。”
紀宿雪不置可否。
徐謹想抱臂,意識到手不幹淨,又讪讪放下,清了清嗓子進入正題:“長話短說吧。有個軍官預約了裝置檢查與修複,單子在我手上。我跟他了解了情況,他的手臂雖然是民用規格,但精密程度非尋常裝置能比,就向他推薦了你。結果他看到你,就……等會,你先告訴我,你認不認識這個秦将軍?”
系統發來了共享提醒,一個帶有照片的頁面跳了出來。
軍官五官深邃淩厲,眼眸鉛灰,氣勢凜然地注視着鏡頭。一連串身體數據和裝置數據整齊排列,照片旁黑色通用字體寫着三個字——秦虞山。
紀宿雪平靜地掃了一眼,把頁面關掉,說:“他有什麽問題嗎?”
他沒有說自己到底認不認識,徐謹琢磨道:“我感覺他看到你介紹頁面的時候眼神怪怪的,雖然只是一瞬間。鑒于那些狂蜂浪蝶的前車之鑒,我還是問問清楚好。”
當今上流社會盛行找已婚omega當情人,由于工作中不可避免接觸到權貴,紀宿雪沒少被他們各種暗示。
從談工作談事情開始,逐漸試圖入侵到日常生活。因為紀宿雪背後還有個少将身份的問臻然,他們多少有些忌憚,因此沒敢強迫他。
紀宿雪沒興趣跟他們你來我往,有心沒膽的人他當普通客人,意圖明顯的那群則直接拒之門外。
何況有把人體機械當玩具用的權貴,自然也有确實需要他能力的權貴。只要一些暗示,雙方自然會互相針對起來。
紀宿雪沒說話,徐謹繼續道:“上邊有人最近又在打聽你的情況,有人想插手給你調崗,院內暫時頂住了。不過,我覺得可能需要什麽來壓一壓他們的氣焰。”停頓了一下,他試探地問:“你覺得呢?”
他說的情況是紀宿雪的工作常态了。除卻狂蜂浪蝶似的權貴,問家是紀宿雪工作的最大阻礙。
問家是問臻然本家,大本營位于本星球阿提拉星。縱觀星系,問家不算頂級世家,在阿提拉星卻能稱得上一方霸主。
問臻然有問家血脈,身份卻不被本家承認。
戰争結束後上層動蕩,問臻然和所在軍團沒有站對位置,成為裁軍減員的開刀口,軍供和待遇等各方面都在縮水。
眼看晉升無望,本就摻和了問家事務,希望得到認可的問臻然更專注地紮進了家族鬥争。
軍部少将的身份讓他成為其他人眼裏的勁敵,連帶紀宿雪也被針對。
多方下場,紀宿雪的日子其實并不好過。徐謹看在眼裏,記在心裏,一直想幫他找到解決辦法。
他隐約知道紀宿雪利用那些人互相制衡來保持相安無事的狀态,在對秦虞山風評有了解的情況下,徐謹認為紀宿雪或許可以利用一下他的上将身份。
紀宿雪讀懂了他的意思。
徐謹以為秦虞山是傾慕,紀宿雪卻是知道其中複雜的,但是他無意多生事端,對徐謹道:“不用了。秦虞山的軍團和問臻然有沖突,我不方便和他有什麽聯系。”
他用了軍團的借口,徐謹一想非常有道理,不再說什麽,“你考慮周全,是我想太簡單了。既然這樣,你先處理手上的單吧。秦将軍那邊我去應對。”
紀宿雪颔首。挂斷通訊後,紀宿雪排了一下今天的單,點開工作表,清點工具,為即将上門的患者做準備工作。
……
已經是晚上七點,天色深藍,華燈初上。走廊內,醫師白色衣角随腳步微微翻動,紀宿雪穿過銀白長廊,腳步一轉,邁入穹頂開闊的中心大廳,打算回辦公室。
他剛結束今天最後一單裝置修複,神色間不可避免露出一絲疲憊。實操助理都被他譴去吃飯,所以此時就他一人。
生病初愈又連軸轉到現在,紀宿雪終于有空,不由微松了口氣。
大門遲緩地在身後關上,紀宿雪邊走邊低頭脫掉手上的塑膠手套,走了幾步,他擡頭,慢慢停下了往前走的腳步。
窗邊高大的alpha轉過身,看着他一路從另一座大樓過來,不知注視了多久。
蒼白的光線照亮極簡風的大廳,仿理石地板愈發冰冷,紀宿雪口罩遮了大半張臉,冰藍雙眼透出一種漂亮的非人感,也更顯神色疲累。
秦虞山眼神深邃,從陰影走出,聲音低沉:“紀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