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

第 2 章

懸浮軌道雨水飛濺,高速駕駛的懸浮車将水珠甩在身後。

那個夜晚。

雷霆交加。瘋狂失序的事情似乎總是發生在不同尋常的天氣。

嘩啦。

桌面上的雜物成片被推到地上,問臻然雙目赤紅,抓着東西就往地上摔,像一頭發狂的野獸。

紀宿雪攥緊了胸口的衣物,痛苦地喘息着。alpha釋放的信息素狂亂暴躁,刺激着omega本就紊亂的神經。情熱之下他渾身酸軟,只能狼狽地蜷在角落。

渾渾噩噩間,紀宿雪被他拽起來,摔到床上。

“你們都不相信我!都騙我!說!你是不是也在騙我!我就知道你也在騙我……都騙我!看不起我!”

鐵鉗似的手死死把他按在床上,alpha猙獰的臉天旋地轉如萬花筒。

肩膀另一邊懸在半空,紀宿雪被情熱燒得滿眼都是淚水,聽不清他在說什麽。背部突然一痛,有什麽東西亂飛砸在了紀宿雪身上,他下意識地翻身,躲開了後面的東西,身體卻一下就掉了下去。

床鋪不高,地上鋪有毛毯,但是腹部卻狠狠撞在了掉下的燈具上。

紀宿雪眼前一黑,痛得一下失了聲,像蝦子一樣蜷縮起來。

幾日後,疼痛消失,混亂中撞傷的手腕淤青仍然像一片陰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

A1區內閑置許久的疊墅賣出去了,據說入住的是一位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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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桌上,問臻然提起新搬來的鄰居,試圖勾起紀宿雪的話頭。

紀宿雪放下手中勺子,在碗壁發出清脆的響聲。他擡頭,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剔透晶瑩,盯着對面的人。問臻然噤聲,不可自控地升起一種恐慌感。

“我吃飽了。”

不知什麽時候起,面對問臻然誠惶誠恐的樣子,紀宿雪會感到惡心。

就好像這副着急挽回的面孔下藏着一個惡意凝視他的人,借口失控在他身上傾瀉自己的憤怒與失意,清醒後又撇得一幹二淨。

勸他回頭的人好像都可以分辨問臻然的真心挽回,卻看不清他的惡意。

紀宿雪不想得到任何回應,轉身離去。問臻然急匆匆起身,椅子發出巨大的響聲,呈現出一片兵荒馬亂。

他着急地發問:“你要去哪裏!”

紀宿雪疲于應付他。

早在兩個月前,紀宿雪就提出過離婚,問臻然避而不答躲了他半個月。最後紀宿雪選擇自己搬出去分居,并且言明要麽簽字離婚,要麽別出現在他面前。

問臻然确實沒出現在他面前。

因為僅僅過了一個星期,婚姻監察委員會就直接派人找上門了解情況。

調解員明裏暗裏都在勸他回去,“你一個omega在外面獨居不安全,何況紀先生您身體弱,就更不合适了。”

紀宿雪禮貌地道:“阿提拉星的治安環境挺好的,我相信聯邦。”

調解員一噎,又說:“你看你丈夫對你有多上心,這段時間連工作都顧不上了,天天想着怎麽讓你回家。紀先生,七八年的感情了,這麽說放就放,您真的舍得嗎?”

紀宿雪不想談這方面的內容,禮貌地請他們離開,轉身當天卻發現自己星球範圍的出行路徑都被鎖定了。

“我去走走。你不放心,可以把我鎖起來,就不用勉強你要抛下公務追着我跑了。”紀宿雪語氣輕柔中不乏嘲諷。

他說着,走到門口。

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

“囚禁omega是違法行為。哪怕他是你的伴侶也一樣。”

秦虞山不知什麽時候出現的,目光銳利:“問少将,聽起來你想要做一些違法的事,是嗎。”

Alpha高大的身體擋住了紀宿雪的去路,秦虞山穿着一身黑色軍服,氣勢凜然,垂眼看着紀宿雪的目光卻是柔和又複雜的。

只不過,他的眼神裏的情感只流露出一秒,就回轉為冷然的鉛灰色,直直刺向問臻然。

問臻然臉色忽變。

秦虞山身後,管家汗流如雨。

秦虞山過來時,他本來想向問臻然通報,卻被強硬阻止。

秦虞山按下他的通訊器,施施然道:“管家先生,你好。我是監察委員會的婚姻監察員,秦虞山。負責評估問臻然先生和紀宿雪先生的婚姻是否有必要延續。

“自然狀态下的觀察有利于提高評估報告的準确性。所以還是不要打擾二位的……情感交流了,您覺得呢?”

秦虞山言辭彬彬有禮,動作卻是實打實的強硬作派,按住了,就沒有讓他再拿起通訊器的意思。他有心通知問臻然也無能為力。

因此,面對此時問臻然陰沉的眼神,管家只能羞愧地低下頭。

沒空去計較管家的失職,問臻然勉強接上秦虞山的話題:“秦将軍說笑了。我和寶寶只是有一點小争吵。”

秦虞山點頭,示意身後的記錄員記錄:“50xx年3月x日早晨,問臻然和紀宿雪先生感情出現争吵。問臻然先生言辭多有怨氣,紀宿雪先生委屈離家。”

問臻然臉色忽然變得很恐怖。

紀宿雪不知道秦虞山在玩哪一出,門口風起,低燒的紀宿雪悶咳一聲,秦虞山面不改色,卻悄悄繃緊肌肉,像是沒看到問臻然表情一樣,伸出手臂到紀宿雪面前:“紀先生,我是此次的婚姻監察員。門口風大,我們還是進去說話的好。”

頓了一下,秦虞山一字一句道:“您婚姻中遇到的任何委屈都可以告訴我們,包括剛才發生的事。無論問先生想做、做過什麽違法亂紀的事,我都會全力阻止、公平裁決。請放心,這是我身為婚姻監察員的責任之一。”

秦虞山一絲不茍地解釋着,小臂穩穩停在紀宿雪面前,是一個安全距離。

紀宿雪輕輕推開他的手臂,“多謝,我可以自己走。”

大廳裏的氛圍沉寂如死。

秦虞山老神在在拿出一份份資料,問臻然有心要坐到紀宿雪旁邊,被記錄員攔了一下,意思是需要分開坐,他嘴角下垂,眼神陰郁地看了記錄員一眼,這才作罷。

紀宿雪漠不關心地坐在另一邊沙發上,一聲不吭,更沒有施舍半點眼神給問臻然。

眼看着秦虞山要開始走程序,問臻然森森然道:“秦将軍,婚姻監察員需要持證上崗。您作為高級軍官,什麽時候這麽有閑心考了證?”

秦虞山不慌不忙地拿出身份證明,說:“法律規定,軍婚家庭的監察員組成中需要有同級或上級軍官。這是身份證明,你可以看一看。還是說,前幾次監察員裏并沒有軍官上門?”

秦虞山看似咄咄逼人針對問臻然,實際上大半心神都在用餘光關注紀宿雪。

紀宿雪面無波動,只是唇色蒼白,間或咳嗽幾聲。

生病了嗎?臉色這麽白。問臻然公然虐待omega?都生病了怎麽還讓他坐在這。

越看,秦虞山眉頭越是聚攏,幾乎要打成死結。

問臻然婚姻監察員組成中動過手腳,以前來的都是他提前打點好的人,但是他有自信秦虞山查不到什麽。

所以,雖然對方意有所指,問臻然也并無俱色,冷冷地說:“請秦将軍慎言。無證據情況下随意污蔑軍團将領,小心軍事法庭見。”

秦虞山對他的威脅視若無睹,很想去看旁邊的紀宿雪,但都忍住了。

不過紀宿雪的咳嗽聲近在咫尺,秦虞山也無法坐視不管,語氣冷硬起來:“問少将。”他刻意用了軍銜稱呼,“你的伴侶身帶疾病,身為alpha,此時此刻應該以伴侶為第一要義,帶他看病休息。

“甚至以此直接把我們拒之門外亦合情合理。但是你什麽都沒做,反而在這裏争口舌之快。我有合理的理由懷疑你在虐待omega。”

問臻然也注意到了紀宿雪的情況,聽秦虞山倒打一耙,不由譏諷道:“打擾我妻子休息的不就是你們嗎。”

秦虞山确實沒想到紀宿雪生着病,聽問臻然這語氣還想争辯,嘴角一拉,張口道:“這一點是我的過錯。監察過程中如果出現omega身體不适情況,則以omega身體情況為第一準則。現在我們需要帶你的伴侶前往治療中心,以檢測治療。”

“直到病情恢複之前,我們都有理由懷疑你虐待omega,所以需要将你隔離。”

秦虞山越說越嚴重,俨然有立刻帶紀宿雪離開這裏的意思。

眼見兩個alpha火藥味越來越重,紀宿雪低咳了幾聲,聲音微啞道:“不用。我只是小病,吃過藥了。秦先生,有什麽其他問題一起解決了吧。”

作為當事人,紀宿雪比誰都了解前幾次來的婚姻監察員到底是什麽樣。問臻然具體動了哪些手腳他不知道,但是監察員偏頗的态度他是一清二楚的。

秦虞山來勢洶洶,似乎全盤站在omega這邊,紀宿雪也不認為對方真的在為自己打抱不平。

為抵禦蟲族入侵,人類星系共設有五大軍團,各由一個上将統領。問臻然所在軍團和秦虞山的軍團高層明争暗鬥,底下小兵也屢屢發生沖突,二者不和是公開的秘密。

紀宿雪此前沒有關注過秦虞山長什麽樣,直到昨天才意識到他是故人。

但是,就算如此,比起一次天降正義,紀宿雪更願意相信這是一次政治博弈。他不是什麽重要人物,只不過可能恰好成為博弈的切入點。

至于昨晚秦虞山不正常的情感表現,紀宿雪歸結為一次表演。一次利用年少舊情誤導人以為對方情根深種值得信任的表演。

如果能夠實現政治打擊的目标,紀宿雪相信陰謀家們不會在乎過程用什麽手段。

這是可以利用的,但紀宿雪從來沒有想過依靠某個人來離婚,所以這一點也可有可無。

他平靜地想着,沒有避開問臻然伸過來的手,但也沒有看他,只是對着秦虞山确認道:“秦先生,您應該清楚監察流程?”

秦虞山看着紀宿雪沒有拒絕問臻然坐到身邊,深吸一口氣,字從齒縫蹦出:“是。”

紀宿雪嗯了一聲,“我們直接開始吧。”

秦虞山讀出他的意思,沉默幾秒,點頭說好。

旁邊全程保持工具人狀态的記錄員動了,從包裏掏出另一份資料,對問臻然道:“問先生,方便換個地方談一談嗎?”

記錄交叉進行。秦虞山和紀宿雪在客廳這邊的問詢,記錄員監察則和問臻然進了會客室。

客廳裏,秦虞山打開資料,開始一題一題問下去。

“近半年有親密行為嗎?”

“有。”

“包含以下哪些項目?”

紀宿雪平靜地複述:“擁抱,親吻,□□。”

秦虞山目光落到下一題,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死緊,這是什麽題目?半晌,他還是開口:“……性生活頻率是什麽。”

“前幾個月平均兩天一次。本月內只有alpha易感期和omega情熱期做過。”

秦虞山捏緊了筆,在性生活頻率不穩定上打了個勾,“影響性生活的因素是什麽。”

紀宿雪淡淡道:“冷戰。”

秦虞山寫下兩個字,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下文。

秦虞山擡頭看他。

紀宿雪眼睛是漂亮的冰藍色,但是其中一只是機械眼,顏色不如另一只清透靈動,便出現了一點異色瞳的效果。

見秦虞山看過來,他微微翹了一下嘴角,眼底卻無笑意,“怎麽了?”

像是察覺到他要說什麽,紀宿雪先一步開口道:“秦先生,這題沒有其他疑問了。你繼續下面的吧。”

……

“最後一個問題。”

“問臻然對你有沒有暴力行為?”

秦虞山鉛灰色的眼眸深深看着他,好像只要紀宿雪說是,他立刻就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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