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練習與重逢
第31章 練習與重逢
琴聲、午後、明亮但并不刺眼的陽光裏轉身的美麗少女……簡直是能放進回憶裏一生珍藏的畫面。
然而現實卻是如此的尴尬！
瑪麗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正彈琴彈得好好的，好吧，劃掉，彈琴彈得沒那麽好的，背後的門會突然被人打開。
“嘎吱”一聲，還不等她回頭，林德先生的聲音就在背後響起。
“林德先生？”瑪麗無措地眨眨眼睛。
她的第一反應是覺得林德先生的言行有些冒犯了，接着又未免有些心虛，因為她的演奏确實有些擾人，最後才來得及吃驚，竟然在這裏見到了林德先生。
與此同時，另一位當事人，林德先生的吃驚比瑪麗更甚。
他也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忍無可忍，怒氣沖沖地把門那麽一推，一眼見到的竟然是瑪麗小姐。
他肯定是在做夢！
這不是真的！
林德先生難以置信，更無法接受他粗魯地打斷了瑪麗小姐演奏的可怕事情。
逃避雖然可恥，但暫時可能有用。
“砰”的一聲，鋼琴室的大門就被重新關上。
門從開到關，瑪麗與林德先生遙遙相望，這中間也不過幾秒的事情。幾個呼吸間，一切重歸平靜。
瑪麗幾乎懷疑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是自己脆弱的神經不堪糟糕的練習折磨，所以崩潰之下幻想出了林德先生來呵止自己的演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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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疑惑地看向身旁的瑪利亞，卻發現她竟然也一臉呆滞地望着大門的方向。
哦！看來我沒有犯病呀。瑪麗松了一口氣，輕輕扯了扯瑪利亞的裙擺讓她回神，“你也看見了，對吧？是林德先生。”
瑪利亞恍恍惚惚地點了點頭，重複道：“沒錯，就是林德先生。”
看來她制造的垃圾音樂，不，噪音，确實打擾到別人了。瑪麗讪讪地收回了還搭在琴鍵上的左手，小聲問道，“今天還繼續練習嗎？”
被打斷的是瑪麗，可瑪利亞覺得自己的水平還不如好朋友，要是林德先生剛好撞上她在練習，說出來的話肯定更難聽。
瑪利亞也不自在起來，“要不我們回去吧？我去幫幫夏洛特的忙，你也正好繼續畫畫。還是工作最要緊嘛，對吧。”
有別的正事要做，總比因為彈得太爛被人嫌棄，所以灰溜溜地回去聽起來要好那麽一些。
瑪麗和夏洛特手拉手離開鋼琴室，準備去向德·包爾夫人告辭。卻沒想到德·包爾夫人極力挽留，還安慰她們道：“阿德裏安已經跟我說過了，他請我代他向你們道歉。
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哪個女孩練琴的時候沒經歷過這這個階段？安妮倒是很有天分，可就算她也不是一上來就演奏得像今天這樣好的。
回鋼琴室繼續練習吧，羅辛斯莊園可不止這一棟房子，阿德裏安已經帶着他那堆東西搬到森林東邊的空房子去了，你們打擾不到他的。
要是你們覺得進步太慢的話，安妮正好也沒有別的事情要做，我讓她來指導你們吧。”
德·包爾夫人真是太熱情了，瑪麗和瑪利亞根本來不及拒絕就被不容分說地送回了鋼琴室裏，跟一起被叫來的安妮小姐面面相觑。
一想起德·包爾夫人毫不留情的批評，面對安妮小姐時，瑪麗和瑪利亞就忍不住緊張害怕，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可是很快，她們就發現安妮小姐的性情與德·包爾夫人簡直截然相反。德·包爾夫人驕傲，是因為她真的就那麽驕傲；安妮小姐驕傲，卻似乎是為了掩飾她的不善與人交往。
面對這位說話時聲音又細又輕的淑女，瑪麗和瑪利亞連氣也不敢大喘，甚至連琴鍵都不好意思用力按，生怕吵鬧的噪聲驚擾到了這位纖細柔弱的女士。
可噪音就算變小聲了也是噪音，綿軟無力、仿佛一口氣吊着上不去的噪音聽起來更讓人覺得折磨。
安妮小姐一開始似乎并不打算多說什麽，可大概是很多年沒聽過這樣糟糕的曲子了，所以糾結再三，對音樂的喜愛以及對自己專業水平的自信終于蓋過了羞澀的天性，她終于忍無可忍地指出了瑪麗以及瑪利亞的不足。
當然，相比德·包爾夫人純粹簡單的“沒錢請名師就花更多時間練習”的指示，安妮小姐的建議就溫柔多了。
“瑪麗小姐按鍵時的力度從頭到尾幾乎一模一樣，這不太好。還是要分一分輕重緩急的。”
說話間，安妮小姐指着其中一段說道，“譜子上沒有标明，但實際這一段的速度要越來越快，所以不要按得太實了。想象一下嘩啦啦的流水。”
瑪麗立刻照做，“是這樣嗎？确實跟我之前彈起來感覺不一樣了！您真厲害！”
安妮小姐感覺自己的臉在微微發熱，不過面前人的信任讓她少了一些緊張。
再一想現場只有她們三個，自己還是年齡最大的、最專業的，安妮小姐說起話來就更加放松了一點。
“瑪利亞小姐已經很熟悉這首曲子了，只可惜情緒上還有欠缺，所以之後練習時不妨試着不要全心全意盯着樂譜和琴鍵看。
放松一些，讓手指跟着記憶走，讓空閑下來的精力感受樂曲的美妙，慢慢體會曲中的情感，最後把自己的感情融入進去。”
“好！我試試！”
雖然在德包爾夫人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但此刻面對比她們還要害羞不自在的安妮小姐，瑪利亞頓時掌握了主動。
她滔滔不絕地感謝并誇贊着安妮小姐，從她的巧妙建議到她的熱心善良，直把人誇得整張臉都羞紅了。
要不是女用人敲門說下午茶的時間到了，瑪利亞恐怕一時還結束不了自己的贊美呢。
安妮小姐的耳朵都紅了，看起來馬上就要落荒而逃。
“其實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樣好。”安妮小姐連瑪利亞的臉都不好意思看，只微微低着頭盯着琴鍵，她非常不好意思地表示，“請別那樣誇我了，我只是比你們多練習了那麽幾年，所以多了些經驗而已。”
“怎麽會！”瑪利亞的聲音忽然大起來，仿佛想用這樣的方式證明自己的真心，“您那麽優秀！能得到您的一句指導，可比我跟瑪麗自己悶頭練習上大半天強太多了！我麽那的鄉下鋼琴教師可沒有哪個像你這樣的耐心指導的，他們都只會叫我朋友們反複彈、使勁彈！”
“唉，也這不算什麽，只是把你們現在還不足的地方說清楚一點而已。”
“可這就已經很了不起啦，我跟瑪利亞從前只知道背譜子，根本不清楚彈琴還要注意輕重緩急和情感呢！”
大概是被瑪利亞和瑪麗堅定的語氣打動，安妮小姐又在自信的道路上往前邁了一步，“我有時覺得會彈琴沒什麽大不了的，但能幫到你們就太好了。”
但私心裏，安妮小姐忽然覺得母親邀請兩位女士來練習鋼琴的決定實在太英明不過了。從小到大她基本沒有什麽同齡的玩伴，現在瑪麗和瑪利亞在這裏，這感覺還真新鮮呢。
感受到信任的安妮小姐下定決心要好好幫助瑪利亞與瑪麗在鋼琴上取得進步，因此翻出了自己小時候的練習曲譜，認真回看上面的标注，然後選擇适合瑪利亞與瑪麗的內容指導她們。
難得找到一件能讓自己花費心神去做的事情，安妮小姐每天一睜眼就去窗邊看天氣，生怕天降大雨，兩位新朋友一困之下就不想起床了。
德·包爾夫人非常驕傲。
“我早就說，不管什麽身份，只要還活着，人就該找些事情做。只有努力發揮了自己的價值才不會覺得人生虛度。
安妮從來都是我的驕傲，她的才華無可比拟，指導瑪麗小姐和瑪利亞小姐絕對綽綽有餘。
哦，不是我誇張，事實上，盧卡斯先生，如今就算去城裏找，恐怕也很難找到比安妮還優秀的鋼琴家！
另外，瑪麗小姐與瑪利亞小姐也不錯，謙虛學習的人總是能給人好感。”
盧卡斯爵士連連點頭，“是啊！安妮小姐的指導确實非常有效，瑪麗和瑪利亞短短幾天就進步好大呢！”
盧卡斯爵士心裏暗想，這麽一看，自家女兒其實也很有天分嘛。唉，就是太貪玩兒了，要是從小勤加刻苦，現在說不定跟安妮小姐一樣，不，比安妮小姐還要優秀呢。
見岳父說完這一句後就開始卡殼，柯林斯先生趕緊接口道，“安妮小姐對鋼琴技法如此谙熟于心，不要說實際演奏，就算是簡簡單單幾句指點，也夠瑪麗與瑪利亞受益終身。
當然，她們兩個能有這樣大的福氣來到羅辛斯莊園練琴，還能得到安妮小姐的指點，這全是仰仗夫人您的恩情啊！
雖然不能像教區裏的居民一般，一直享沐浴您的寬仁厚恩，但這段時日的經歷已足以讓她們終身難忘！”
柯林斯先生短短幾句話就把安妮小姐的才華、德包爾夫人對從瑪麗和瑪利亞到教區民衆的無差別慈愛全方位恭維了一遍，言語動人、無一遺漏，堪稱水準一流。
心情舒暢的德包爾夫人自然不吝為客人們再增添一份歡樂，她矜持地分享另一個好消息：“我的兩個侄子明天就将抵達羅辛斯莊園，我想，達西和菲茨威廉一定很高興看到安妮這段時間的變化。”
柯林斯先生對德·包爾一家極其親眷的情況可謂了如指掌，聞言立刻恭喜啓德·包爾夫人，言語間暗示安妮小姐或許喜事将近。
一旁靜靜聽他們聊天的伊麗莎白想起當初在尼日斐花園的經歷，難免為賓利小姐感到遺憾。賓利小姐為達西先生費盡心思，有時所作所為，如今回想起來依然叫人覺得好笑又感嘆。
要是知道達西先生最終要選擇安妮小姐，賓利小姐狂吃糕點而猛長的十斤肉恐怕會瞬間變成眼淚飙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