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音樂與折磨
第30章 音樂與折磨
閑暇之餘，夏洛特難免想要關心一番龍博恩老朋友們的境況。
在聽說賓利先生突然離去，賓利小姐特意寫信告知賓利先生似乎有意跟達西先生的妹妹結合後，夏洛特也為此惋惜。
“不過，”她頓了頓，還是選擇對好友直言，“之前賓利先生在時，簡在他面前表現得過于冷靜了。我知道這就是簡的性格，但賓利先生或許會誤會簡對他并沒有什麽的感情。”
當然現在似乎說什麽都晚了，賓利先生已經另尋良緣，簡也在失落之後決定放下。
伊麗莎白的內心當然向着簡，可此時也必須承認，雖然賓利先生對待感情并不堅定，但簡也确實不太能給人信心。
或許她回家後應該好好跟簡談一談，下次再遇到心動的人時，可以稍微主動那麽一點，而不要因為多年前的傷害就再也不敢表達自己的心意了。
說完簡，夏洛特又關心起了瑪麗。
伊麗莎白很吃驚，“瑪麗？”
“對啊。”夏洛特一見伊麗莎白的樣子，立刻就明白了，原來在好友看來，瑪麗跟林德先生真就是純粹的雇傭關系啊？
但夏洛特不這麽想，她自己的選擇固然非常現實，可在旁觀他人時，內心還是免不了浪漫的幻想。
“麗茲，雖然大家都覺得以林德先生的身份，他不可能向瑪麗求婚，但萬一呢！萬一他被瑪麗的才華打動，決定不顧世俗的眼光追求自己的幸福呢？”
“不，等一等！”伊麗莎白有些着急地打斷夏洛特的發散思維，飛快替瑪麗辯解，“我真奇怪大家怎麽會這樣想。瑪麗天天上尼日斐花園都是為了工作，她一天下來跟林德先生說的話保證不超過十句！她……”
伊麗莎白極力證明瑪麗跟林德先生真的、絕對沒有繪畫委托外的額外關系。
天哪！除了林德先生，瑪麗現在還接過其他出版商的委托呢，她絕對不能放任這樣無端的猜想！
“麗茲，我沒有別的意思。但是你知道吧，林德先生可不一樣，他那麽優秀，而且還主動邀請過瑪麗跳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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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兩個人是在舞會上跳過那麽一次舞，但那能說明什麽嗎？最多只能說明林德先生閑得無聊想找點事情做！
伊麗莎白非常堅決，她可記得清清楚楚，“跳完舞之後他們兩個就各自分開了，絕對一句話都沒多說！”
“好吧，我明白了。”夏洛特體貼地結束了關于瑪麗的對話。既然麗茲不願意多說，那就算了，她認真保證，“相信我，麗茲，我再也不會胡思亂想瑪麗和林德先生之間有沒有可能了。”
只是提起瑪麗，夏洛特就忍不住嘀咕，“也不知道她和瑪利亞在羅辛斯莊園練琴練得怎麽樣了，希望沒有打擾到德·包爾夫人和德·包爾小姐才好。”
“我想我們不用擔心這個。”伊麗莎白被妹妹常年只彈奏那麽幾首曲子，所以表面看起來技術不錯的假象蒙蔽，“瑪麗在家很少演奏，可在舞會上幾乎從沒出過差錯呢！”
可現實是，面對攜女兒親自鑒賞一番兩位小姐琴技的德·包爾夫人的注視，瑪利亞簡直彈得心驚膽戰。
要不是瑪麗站在一旁借翻樂譜稍微擋住了一點審視的目光，她甚至連十指該往哪個鍵上放都要忘記了！
好不容易哆哆嗦嗦地按完一曲，瑪利亞才終于覺得自己那仿佛已經離開身體，飄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的靈魂回來了。
“節奏混亂、缺乏情感、指法粗糙、演奏不夠流暢、左右手配合生疏。恕我直言，盧卡斯小姐，你必須要多加練習，請名師指點，才有機會進步。”
最後一個音符的餘韻還沒結束，德·包爾夫人就迅速而精準地指出了瑪利亞演奏中出現的問題。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後，德·包爾夫人立刻視線一轉看向瑪麗，“瑪麗小姐，現在請你也演奏一曲吧。”
被德·包爾夫人目光鎖定的瑪麗還沒有來得及彈奏，就覺得自己已經被這番評價拷打了一頓。
可跑是跑不了的，她也沒有媽媽那說神經痛就神經痛的本事，只能幹巴巴地說道：“期待您的指點。”然後就老老實實地坐到鋼琴邊。
一旁羞紅了臉，整個人都手足無措的瑪利亞雖然恨不得當場逃出這個房間，逃出羅辛斯莊園，逃出品味高雅、耳聰目明的德包爾夫人的視線，但她知恩圖報，而且才不是那種會抛下朋友自己跑路的膽小鬼呢。
瑪利亞勇敢站到了好朋友身邊，背着德·包爾夫人和德·包爾小姐張嘴送出無聲的鼓勵，“加油！”
技驚四座，讓德·包爾夫人目瞪口呆直呼天才的場景當然只存在于幻想。現實的情況是，瑪麗雖然努力穩住心态，可技術水平上的拙劣還是無法掩飾。
德·包爾夫人很滿意自己能再發表一通高談闊論，能夠指導年輕女士，讓她很有成就感。她一臉嚴肅地點評結束後，又再次強調：“既然你們的父母沒有足夠的金錢支撐你們去拜尋名師，那你們就更應該刻苦練習，用勤奮和熟練來彌補技巧上的不足。”
瑪利亞和瑪麗表面溫順地接受了德·包爾夫人的指導。可等人一走。瑪利亞就立刻垮下肩膀坐到了琴凳上，呼叫連天起來。
瑪麗靠着瑪利亞，擡手按着自己的太陽穴輕輕揉起來，“怎麽辦，瑪利亞，我覺得我也要患上神經痛了。”
“我也是，瑪麗，我覺得我被鋼琴傷害了！”
瑪利亞胡亂按了幾個鍵，聽着德·包爾夫人口中普普通通的鋼琴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瑪利亞一邊滿心羨慕，一邊又有些自暴自棄。
“我們練琴難道不是為了打發時間嗎？反正平時也沒人認真聽，所以練得再好又有什麽用？難不成還能像德·包爾小姐那樣在王宮裏展示才藝，然後吸引一堆英俊潇灑年輕貴族嗎？
再說，夏洛特不會彈鋼琴，可不也嫁給了柯林斯先生。更何況你看她現在每天從早忙到晚，時間被填得滿滿當當，就算她打心底喜歡彈琴，也根本沒那個閑工夫了。……”
瑪利亞噼裏啪啦一通輸出，中心思想就是鋼琴彈得好不好，其實根本不重要！就算她們彈得爛，那影響什麽嗎？根本不影響！
瑪麗覺得瑪麗亞真是太聰明了，一下子就認識到現實的真相。
“貴族和有錢人不用為生計發愁，當然可以才在藝上下功夫了。”不過想了想，瑪利亞又戳了戳好朋友，開玩笑說，“瑪麗，趁你現在還不急着嫁人，好好練習彈琴，說不定以後就有機會迷住什麽愛好音樂的有錢紳士。你比我還是要強那麽一點的，我相信你絕對可以！”
然而瑪麗絲毫不被這種空幻的大餅迷惑，“都是有錢紳士了，全英格蘭上下有的是沒錢但會彈琴的淑女等着他挑揀，他眼睛瞎了才會看得上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瑪利亞被幽默到了，“別那麽沒信心嘛，親愛的。”
說完，瑪利亞忽然又冒出一個好點子。“對了，你現在不是可以接出版商的委托，畫插畫和封面了嗎？你努力努力，多畫一些，争取快點漲價。使勁幹上幾年，給自己攢一筆豐厚的嫁妝。
等你有了錢，你就能反過來挑選那些英俊帥氣讀過書有文化但偏偏沒什麽家底的倒黴蛋了。”
可瑪麗才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呢。她輕輕錘了一下瑪利亞，“要是我都能自己養活自己了，那還找丈夫做什麽呢？我自己掙的錢給自己花，難道不比多養一個人分享我的錢更好？”
“嘶！”瑪利亞倒吸一口冷氣，“有道理呀！只要有錢，管你是老小姐還是老寡婦呢，周圍人誰敢不客客氣氣，恭恭敬敬？要是我也能變得有錢就好了。可惜我這麽笨，不像瑪麗你一樣能練出吃飯的本事。”
瑪利亞唉聲嘆氣起來，瑪麗順着她的後背，努力想要安慰她。只可惜想來想去，瑪利亞确實沒有什麽特別出衆的才華呀。
實在想不出來，瑪麗只能将目光放長遠一些。“要不然，你回家勸你父親幹回老本行吧。趁你和你弟弟還小，盧卡斯爵士也不算老，讓盧卡斯爵士再努力上十幾年，沒準你也能成為有錢人的女兒。”
“老天！”瑪利亞先是目瞪口呆，随即樂得停不下來，“這麽天才的想法我怎麽就沒有想到呢？瑪麗你說的對！女兒前途灰暗怎麽會是自己的錯呢，當父親的才該好好反思反思！”
嘻嘻哈哈一陣，兩個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這時候再看眼前這架價值不菲、音色悅耳的鋼琴，就覺得它又變得可愛了起來。
來都來了。
機會難得啊，這麽一想，瑪利亞和瑪麗就又重整旗鼓，開始照着琴譜磕磕絆絆地彈奏起來。
練習室的房間當然不能完全隔音，好在鋼琴的聲音本身足夠優美，就算被人彈成這樣，遠遠聽起來也不至于真的把人逼瘋。
見瑪麗和瑪利亞真的每天都堅持來練琴，德·包爾夫人倒也忍不住贊賞她們的勤勉，甚至還溫言鼓勵了幾句。
這下瑪麗和瑪利亞兩個人更是信心大增，彼此互相監督，誰要是早晨想多睡一會兒懶覺，另一個人絕對把她拖起來，嚴格禁止偷懶！
于是羅辛斯莊園裏，音色優美但技巧拙劣的鋼琴聲每天從早響到下午。
想來躲個清靜，卻沒料到被吵得很難進入工作狀态的林德先生忍了三天，在第四天時終于忍無可忍，未經通報，就一把推開了二樓盡頭那間邪惡鋼琴室的大門。
“冒昧打擾，但能否請這位女士停止折磨在下可憐的耳朵？”
琴聲戛然而止，熟悉的身影在午後明亮的日光中轉身。
“林德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