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 10 章

第二天,陶藝琛照常上班,葉琦把自己關進卧室裏練琴,卧室的隔音效果最好,他在這裏練琴主要是不想打擾到別人。

葉琦是真的喜歡拉琴,他不過兩三歲的年紀,大人們吃飯,他就會紮着小手要兩根筷子,一根用手指提着夾在頸下當琴,另一只用手捏着當弓,一邊拉來拉去,嘴裏還咿咿呀呀的哼唱,搖頭晃腦的架勢,可愛又有範兒。

都說他是遺傳了他爸的基因,那個懷揣無盡藝術夢想,卻一直不得志的男人。

葉琦卻覺得他大概更多遺傳了他爸的命運,年少時的輝煌如春秋大夢,如今他不過二十幾歲,面臨離婚,失所,倒是比他的父親還有過之無不及。

從LV市回來,葉琦已經好幾天沒有摸琴,他正練的投入,卻聽見有人敲門。

保姆站在門口,手上鼓鼓囊囊,抱着嶄新的床單被罩,葉琦看見,心裏咯噔一下。

莫非他的糗事敗露了?不能啊,床單陶藝琛已經悄悄幫他洗幹淨,而且床上的這套也是新的,保姆幹嘛又要換?葉琦也不敢細問,惴惴地請保姆進來。

保姆帶着傭人,一進門就圍住了大床,幾個人三下五除二,撤下床上的玫紅色四件套。

保姆又帶人走到壁櫥前,打開門,将裏面所有玫紅色的床上用品盡數拿了出來,塞進一個巨大的垃圾袋。

這時候樓下也傳來動靜,叮叮哐哐的好像在搬家。

葉琦倚着二樓欄杆往下看,別墅裏果然來了一大群人,個個工裝鞋套,正在一樓客廳搬東西。

工人們非常專業麻利,卻也不是什麽東西都搬,他們只挑那些玫瑰花樹,玫瑰花環,玫瑰吊燈,畫了玫瑰的油畫,以及大大小小所有帶玫瑰紋路圖樣的擺件裝飾,一個沒留,全都請了出去。

這是……葉琦不由想起昨天電視裏,文卓跟粉絲說他最喜歡玫瑰花,陶藝琛馬上拔掉了花瓶裏剛插好的玫瑰。

還有陶藝琛對管家的那句命令,“把家裏所有帶玫瑰的什物都扔出去。”

看今天這個陣仗,陶藝琛沒開玩笑,他非常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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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傳來竊竊私語,是兩個在卧室裏忙碌的傭人。

葉琦聽見其中一個說,“這些還是新的,都不要了?”

“不要了,不要了,陶先生特意交代,只要是玫瑰色的,統統扔出去,一件也不能留。”

“前幾天千挑萬選,今天又着急扔,真搞不懂。”

“你還不知道啊,“ 後者壓低聲音,”聽說小先生的前男友特別喜歡玫瑰,陶先生原話,他要追求小先生,就先要幫小先生戒渣男。”

一番對話,讓葉琦哭笑不得,陶藝琛說追就追,只是這追人的辦法還真是……特別。

這時管家走了過來,他沖葉琦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陶先生出門前交代,小先生要是覺得我們一大群人房裏房外折騰的太吵,可以去他的書房休息。”

葉琦看看樓上,又看看樓下,也覺得自己杵在這裏礙手礙腳,于是點頭,跟着管家去了陶藝琛的書房。

書房在二樓走廊盡頭,陶藝琛偶爾在那裏面辦公,平時關着門,自打葉琦搬進別墅,還從來沒有進過這個房間,管家推開門的剎那,他只覺得眼前豁然一亮。

深綠,淺綠,水綠,蒼綠,一屋子的綠色生機勃勃,書架上,窗臺前,琴葉榕,馬醉木,平安樹,一樹樹錯落有致,都養成了最茂盛的樣子。

葉琦很喜歡綠植,他欣喜地走進去,屋內的蔥翠與落地窗外淺黃深紅的秋景交相輝映,讓人仿佛置身于一幅安靜舒适的油畫當中。

這哪裏是書房,簡直是一處室內天然氧吧,舒服,惬意,金色的陽光照進來,暖烘烘的讓人流連忘返。

管家跟在葉琦後面,見他站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指向書房正中間的書桌,“先生說,他的所有東西,電腦啊,平板啊,小先生随便用,密碼是他和小先生的結婚紀念日。”

這才結婚幾天,哪裏來的紀念日。

葉琦只裝作沒聽見,目光落在書桌前面好大一盆栀子花上。

明明已經入秋,那盆花卻像是忘記了季節似的,開的蓬勃繁茂,飽滿的花苞在油綠的枝葉間競相綻放,雪白的重瓣,嫩黃的花蕊,朵朵都有嬰兒巴掌大小,吐露着綿延的幽香。

葉琦親不自禁地閉上眼睛,霎那間的幻覺,那些盛開的栀子花已化作耳畔悠揚的弦樂,袅袅婷婷,繞梁不絕。

管家叫葉琦,“小先生喜歡栀子花?“

葉琦趕緊睜開眼睛,他的樣子太陶醉,幾近失态,葉琦無意否認,大方點頭,”嗯,從小就喜歡。“

”巧了,“ 管家拍掌,”我家陶先生也是從小就最喜歡栀子花,這一盆陶他養了十多年,可精貴了,走到哪兒,帶到哪兒,我們私下都說這是他的初戀情人,誰也不給碰呢。“

見過男人管車叫老婆的,還真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麽寵愛一盆花。

葉琦感嘆,“難怪你家陶先生身上總有一股栀子花的香氣,莫不是養花養的。”

管家頗為驚訝,”陶先生身上有栀子花的味道?“

”怎麽,你沒聞到過?“ 葉琦脫口而出,“越靠近脖子的地方,味道越濃。”

管家笑容可掬地擺手,“陶先生有社交潔癖,不喜歡別人靠近,我們平時都很注意,說話辦事和他保持距離,所以就算他身上有什麽味道,我們也不可能聞的到。“

葉琦一愣,陶藝琛有社交潔癖嗎?他怎麽沒看出來,這個人分明每天晚上抱他抱的那麽緊。

“不過小先生自然不同,您和陶先生那麽親熱,能聞到也不稀奇。”

管家笑的意味深長,葉琦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轉移話題,“我什麽也不用,就在這裏練練琴。”

“好,小先生有什麽需要,可以按呼叫鈴。” 說完管家很識趣地退了出去。

葉琦在陶藝琛的書房裏,練琴練到中午,保姆上來叫他吃飯,他才跟着保姆下了樓。

樓下已經重新布置過,搬走東西的地方,重新擺了花草,綠植為主,和陶藝琛書房的風格很像。

“這下好了,陶先生終于不用吃藥了。“ 保姆如釋重負地說。

”吃藥?吃什麽藥?“ 葉琦以為陶藝琛生病,臉上立刻流露出幾分擔憂,自己卻沒有察覺。

”陶先生對玫瑰花粉過敏,“ 保姆解釋,”這幾天他一直吃過敏藥,厲害起來還可能引發哮喘。“

”啊?“ 葉琦驚的一雙鹿眼都瞪圓了,沒想到陶藝琛居然有這毛病,并且這麽嚴重。

”那還擺這麽多玫瑰花在家裏面幹嘛,不危險嗎?“ 葉琦有些埋怨地問道。

“因為小先生你喜歡啊,” 保姆看葉琦一眼,“我家陶先生說,他與你初遇的那天,你手裏拿着一大捧玫瑰花,手指都刺破了,還不肯松手。”

因為他喜歡?因為他喜歡!

其實對于玫瑰,葉琦說不上喜歡,但是文卓鐘愛玫瑰,他只是愛屋及烏。

陶藝琛寧願吃藥也要把他喜歡的東西送到他面前,做到這種程度,葉琦覺得自己都望塵莫及。

葉琦的心裏仿佛被人揉進一把軟糖,酸酸甜甜的。

葉琦一驚,腦海裏浮現出那一串火紅的珊瑚珠子和君子協定。

他剛剛确實被感動到了,那要不要放一顆進去?

會不會太快了。

葉琦覺得臉紅。

陶藝琛偏愛簡約風,正廳裏原有的東西又清出去許多,一組新添的巨大玻璃櫃格外吸睛。

半透明的金屬櫃子大到頂天立地,上端和別墅的挑高房頂直接相連。

櫃子的材質特殊,外面包裹着一層如同水晶般晶瑩剔透的弧形玻璃,裏面每層架子上都裝着嵌入式鎂光燈組,燈和玻璃應該都經過了特殊設計處理,燈光打在玻璃上,再經過特定的反射折射,發散出無數細小的光點,光點再形成光帶,即便是在白天,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進去,整個玻璃櫃都好像點綴着無盡繁星和銀河的巨型水晶。

如此精巧不凡的設計,還被放置在整個別墅最顯眼的位置,毋庸置疑,櫃子裏展示的一定是別墅主人最珍視,最寶貴的東西。

是什麽東西值得陶藝琛産生出如此高調的展示欲望?

也不知道保姆是不是有意,明明是要去餐廳的,她卻引着葉琦在玻璃櫃前停下腳步。

”這是陶先生專門請人加急做出來的,趁着今天剛好搬進來。“

葉琦好奇地向櫃子裏面窺探,只一眼,他就趕緊捂住嘴,卻還是發出“啊” 的一聲。

小鹿的眼睛瞪到最大,但是葉琦還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玻璃櫃裏擺着一排排鑲裱精良的證書獎杯,靠上端的位置是好幾個如同高訂珠寶般挂在天鵝絨襯架上的獎牌。

櫃子的正中央,還有另一個單獨的水晶玻璃罩,裏面有一座小提琴形狀的獎杯,獎底端的木托上刻着雙語的燙金字,“第三十六屆帕格尼尼小提琴大賽少年組冠軍,葉琦。”

沒錯,展示櫃裏的每一件東西都有葉琦的名字,那是他過去參加各種小提琴比賽的獲獎證書,獎牌和獎杯,最早的可以追溯他五歲那年。

他們代表着他曾經的輝煌,是他努力和天賦的最好印證。

他們曾經擺滿葉琦的房間,但是随着後來的種種變故,被收進抽屜的底層,再後來,葉琦跟着劉霞從LV市搬到C市,這些東西就再也沒有被從紙箱裏拿出過,葉琦自己似乎也忘記了他們的存在。

所以那日葉琦去劉霞家搬東西的時候,都沒有想到去找。

直到今天,他們從蒙塵的角落重見天日,還被放進華美絕倫的展示櫃,就好像灰姑娘被施了魔法,瞬間變成了最高貴的公主。或者那只曾經是王子的青蛙,終于獲得了擺脫詛咒的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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