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诶？”
白川千奈眼鏡背後那雙清明透亮的藍眸瞪得通圓，讓人聯想到剛剛出生的幼貓，柔軟中帶着驚詫，很容易被吓到的模樣。
實際上，的确如此。
這位只有一面之緣的太宰先生，出現在這裏時，感覺整個大廳的氛圍都不太一樣了。沉重而壓抑，連空氣都變得黏稠窒息。
周圍的人似乎在忌憚着什麽，畏畏縮縮的不敢多做言語，卻又壓不住好奇心，偷偷摸摸地朝這邊看來。
千奈不太适應這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纖細的手指繃緊，扣住了手裏的提包。她畏瑟地瞄了一眼黑發青年身後穿着黑色西裝的壯漢。
她有些怕自己身後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從對方細微的動作中，輕而易舉地解讀出這些肢體語言。
太宰治挑了挑眉，輕巧地擡手，衣袖随着重力垂下，露出乳白色的繃帶。他好似随意地說道，
“啊，你走吧。真是麻煩你來接我了呢。”
青年的聲音很好聽，或許本人自己都沒注意過——自己的語調在最後的話音結束時，總會有意無意地輕輕上揚，好像在咀嚼般，顯得更加纏綿多情。
——只是他的臉上，可沒有那麽多柔情似水的多餘表情。或許是過長的劉海掃下的陰影，顯得他的氣質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陰郁與黑暗。
不過，他身後的西裝男可體會不了那麽多——一直以來自己面前這位看似柔弱的年輕幹部帶來的恐懼，早就令他敬畏不已。
男人聽到太宰治這樣說，以為是自己惹得對方不滿，頓時變得緊張起來，背在身後的手驟然抓緊，立即回答道，
“不、不。這是屬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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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緊張連帶着周圍包括千奈在內的人一起，惶惶不安起來。
哈啊，又是個讀不懂空氣的蠢貨。為什麽這個世界會有那麽多的白癡呢？
太宰治眉頭又鎖緊了一分，讓他先行一步，而自己卻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勾着唇角，鳶色的眸子倒映着千奈因為緊張抿緊的嘴唇，看着它微顫着一閉一合，小心翼翼地發出聲音。
“那個、那個……”
“太宰。”
“好、好的。太宰先生。”她只好跟着重複他的名字，“為什麽太宰先生在這裏呢？”
白川千奈一邊小聲地說着，一邊用餘光觀察着邊上的人們。無論是前臺比較熟悉的那幾位女性員工也好，又或者負責別的事務的男性員工，看起來似乎都在做自己的事情——千奈卻能感覺到他們的視線，正盯着她和面前的這位黑發青年。
太宰治會沒有察覺到嗎？當然不會，他只是無視了其他人，又或者其他人的視線對他來說習以為常，無所事謂。
“嗯？哦。”他懶洋洋地掃了眼周圍，很快那些視線便消失了。
“因為我也在這裏工作嘛~……同事？唔，準确來說，是你的上司哦。”太宰治眯眼笑了起來，掃去了臉上的陰沉感，看起來和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上上上上司嗎？”千奈一下子就結巴了起來，眼中流露出驚訝之色。
明明太宰先生看起來那麽年輕，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樣子，卻已經成為了自己的上司。
唔，不過……說起來，中原先生年紀輕輕，也就任高位了呢。或許自己不該這麽驚訝的。
白川千奈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情。她那不算優點的呆腦袋，總是讓她很快地接受和妥協周圍的環境。
弱小的動物無法改變周圍，為了生存，那就只能改變自己，努力讓自己盡早适應環境。
她立即振作了精神，鼓起勇氣朝着面前的太宰治笑了笑——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對面前的黑發青年總有種莫名的恐懼，心慌感總讓她想抓緊點什麽。
“我，我是新就任的白川千奈。那，請多關照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卻詫異地瞪大了眼睛，顯得有些可愛。青年的臉蛋已經褪去的少年的稚嫩感，卻依然帶着一股青澀感。
“我嗎？多照顧你嗎？”
太宰治先是用拇指抵在自己的下唇上，裝出一副認真思索的表情，然後咧開嘴角，雙手一拍，微笑着說道，“那好啊，明天開始，你就來當我的助理吧。”
“诶诶？”突如其來的調職砸得白川千奈暈頭轉向，伸手扶了一下差點滑下來的黑框眼鏡。
她在後勤部的原崗位上都還沒工作超過一禮拜呢，忽然有人過來告訴你說：別幹啦！換崗位啦！一下子做不出什麽反應來。
“可是，我才剛進入公司……雖然我不太懂……就這樣直接調職真的可以嗎？”
她敏感地接受着周圍揣測的視線，聲音惴惴不安。
“總會有人……生氣的吧。”
“唔？呵呵……”
太宰治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笑話，微微笑着。笑容中帶着說不清的嘲弄意味。
“你真的覺得這裏只是普通的社會公司嗎？這個氛圍，又或是周圍的異樣與你的格格不入。”
“啊~啊，原來你是真的笨蛋啊。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清楚現狀，還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嗎？”
白川千奈露出了迷茫的眼神，完全沒有理解他話中的深意。
多麽純粹又上等的笨蛋啊，成為盤中等待宰割的黑色羔羊都毫無自知，楚楚可憐地咩咩叫着。
她對她自己手上所掌握的「刀刃」一無所知。
太宰治想起了之前森鷗外與自己會面時所說的話，忍不住心生煩躁，在心底嘲諷到。
從心底湧上來的，名為“惡意”的黑色淤泥一點一點将太宰治裸.露出的那只鳶眸吞沒，染上一片望不見底的漆黑。
空氣變得不一樣了。
白川千奈靈敏地察覺到氣氛的變化，站在太宰治面前的心慌感越來越濃。腦袋裏那只看不見的鈴铛大聲地警告着她快點離開。
黑發青年像是盯上獵物的毒蛇，輕盈地靠近了她。那張漂亮的臉萦繞着濃濃的惡的笑意。
“那，我來告訴你吧，白川小姐。”
飽滿而豐盈的唇上挑着，朝外頭緩慢地吐出字符。
“這裏可是——”
他的聲音頓了頓，餘光瞥向了一旁。
“Da——Zai——”
就在此時，滿含着不爽與暴戾的熟悉的男性嗓音自不遠處響起，正像主人的性格那樣，如同□□般沖鼻而又尖銳，嗆得人直咳嗽。
“中原先生？”
“嘁。”
白川千奈疑惑出聲，又聽見面前的太宰治的啧舌。
黑發青年原本臉上的陰沉與惡意忽然消失，轉而變成了對于什麽髒東西到來的嫌棄與不滿。
而聲音的主人，正黑着一張臉，走路也帶着風，大步朝着這邊走來。
中原中也一腳踹開了大廳的門。重木與大理石相錯構建出的華美大門，卻在男人的腳下瑟瑟發抖，彭得一聲撞到牆上。
只見中原中也快步走到太宰治的身邊，一把抓住這個混蛋的衣領，回避開白川千奈的視線。他像是拖屍體般将太宰治拽到一邊，随後危險地眯起钴藍色的眼睛，冷聲問道。
“死青花魚，你這混蛋又想搞什麽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