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吃醋
第08章 吃醋
周日在自習室裏學了一天物理,到最後陶琢困得頻頻小雞啄米,幸而有嚴喻伸手墊了一下,沒讓他一頭撞到桌子腦門長個大包。
陶琢又拉嚴喻去吃飯,門口有家新疆手抓飯。陶琢打包了兩個烤包子,路過超市時梅開三度,空手進去提着兩袋子出來。
和嚴喻一起把新買的零食拎上五樓,單宇回來了,喬原棋還沒有。
單宇先是被嚴喻那莫名其妙的一眼看得背後發毛,然後視線落在兩人手裏的黑袋子裏,翻了一下,震驚道:“這麽多!你吃得完嗎?”
陶琢:“沒關系,大家一起慢慢吃。”
單宇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你沒看宿舍管理手冊?”
“沒有,怎麽了?”
“第十五條,宿舍裏不準有零食。不準有酒,不準有違規電器。像煮面鍋這種,抓到一律沒收。以及這周正好查寝。”
陶琢:“……”
陶琢回頭幽幽盯着嚴喻,意思是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嚴喻嘴角揚了一下,又飛快壓回去,面無表情地說:“你沒問。”
“卧槽,這怎麽辦,”陶琢絕望,“這往哪藏啊?”一中查寝很嚴,會挨個開儲物櫃,查到就是三分,十二分扣滿滾蛋。
嚴喻打開櫃子,拖出一個行李箱:“放我這吧,他們不會查。”
單宇感慨,說這是什麽?這是學霸特權!陶琢則千恩萬謝,蹲在地上擺地攤,把那幾大袋子的東西抖出來,開始分類整理。
嚴喻的行李箱是空的,很輕,陶琢接過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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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把行李箱鋪到地上的瞬間,因為震動,兩片藥盒從夾層裏滑出來,露出一角,陶琢一下就看到了藥名——氟伏沙明和帕羅西汀。
陶琢感到嚴喻腳步瞬間一頓。幸而他反應快,自然起身,裝作什麽也沒看見,扭頭去和單宇開玩笑。
果然,陶琢再抱着煮面鍋過來時,嚴喻已經把那兩盒藥收起來,垂眼審視陶琢。
陶琢演技過人:“怎麽了喻哥?”
嚴喻最後只是搖頭。
陶琢在網上查兩種藥的用途,得到了一個并不出乎他意料的結果。氟伏沙明和帕羅西汀都和焦慮症、抑郁症、睡眠障礙、創傷後應激障礙有關,能抑制消極情緒和軀體化症狀,但都有一定副作用。
陶琢不會問,甚至不想讓嚴喻知道他的意外撞破。嚴喻并不需要同情,也許和自己一樣,陶琢想,嚴喻只是需要一些關心,一些陪伴。
以及這世上某個人堅定而執著的愛。
翌日周一,輪到陶琢值日。一中的宿舍衛生是輪值制,每人負責一天。
“你們先走吧,”陶琢說,拎着掃把走回508,“一會兒去飯堂找你們。”
單宇和喬原棋說好,嚴喻頓了頓,也轉身出去。
陶琢耽誤了一點時間,搞完衛生拎着書包沖向飯堂,可惜飯堂已然人滿為患。他愛吃的面包賣光了,陶琢頓時悲傷無比。
這時聽見喬原棋遠遠招呼他,走過去,發現嚴喻跟他們坐在一起,桌上擺着一個火腿肉松芝士卷。
“喻哥未雨綢缪,”單宇說,“給你提前買的,沒飯了吧。”
陶琢笑着坐下來:“謝了,我正想吃這個。”
飯堂人來人往,兩個大帥哥坐在門口,路過的學生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六點五十,陶琢啃完面包,四人起身。路過小賣部,嚴喻說要去買杯咖啡,陶琢揪住他,拉開書包,掏出一瓶星巴克:“喝我的。庫存太多了,幫我消耗一下。”
嚴喻點頭,接過,一路都把星巴克緊緊握在手裏。
這個點正是上學路上人最多的時候,三個年級的學生都趕去教室上早讀,不斷有人喊陶琢。男生過來勾肩搭背抓來摸去,被陶琢笑着罵滾,女生則禮貌地打個招呼。
其中有喬原棋的暗戀對象,喬原棋流淚:“一年了我都沒和人說上話。”
單宇說:“淘寶出賣一下色相,去幫老喬要個微信。”
嚴喻默不作聲。
陶琢也摸出瓶星巴克,邊走邊喝。準備上樓時,在樓梯轉角和一個高瘦的男生打了照面。
這人喬原棋也認識,搞數學競賽的:“陳神。”
“哎喲,喬神,”陳皓說,“阿裏巴巴!”
“……”陶琢說,“我這外號怎麽還會進化的?”
“更新換代,懂不懂?”陳皓哈哈大笑,“有咖啡啊?給我一口。你們都不知道,老楊瘋了,拉着整個班的人魔鬼訓練,我做題做的一夜沒合眼。”
陶琢下意識“哎”一聲,想說他剛喝過,但見陳皓好像并不介意,又把話咽了回去。
“老楊是這樣的,”喬原棋開始和陳皓聊競賽方面的內容,“是不是快國賽了?準備拿幾等獎啊?”
“拿不了,準備死。”
競賽班在四層,分手時見陳皓把咖啡喝了大半,陶琢幹脆道:“給你了,我還有,想喝随時找我要。”
陳皓說了句謝了,便不客氣地笑納。
陶琢感覺好像少了個人,回頭一看,發現嚴喻在他把咖啡送給陳皓時,一個人拎着書包走遠了,留下一個高傲的背影。
陶琢:“他怎麽了?”
單宇:“不知道,又犯病了。”
一整個上午,嚴喻都沒和陶琢說話。
中午吃飯,也是一打鈴就背着書包走了,不像往常一般在教室多自習二十分鐘,等飯堂人少再去。
“他怎麽了?”啃着雞腿,單宇用下巴往不遠處嚴喻的那個方向示意。
“不知道,”陶琢看了一眼,“不高興的樣子。”
“嗯,感覺到了,”單宇說,“好冷,冷得我一早上沒敢脫外套。沒見我都沒膽量回頭和你說話?”
陶琢心想是啊,簡直一秒入冬。
下午最後一節又是胖丁的課,陶琢在下面寫數學訂正。
他這次數學考得還可以,126,雖然在五班只能排中游水平,但陶琢已經很滿意。畢竟有些內容根本沒學過,全靠嚴老師做慈善,帶着他集中突擊訓練才能有這個結果。
想到這裏,陶琢瞥了眼嚴喻,發現這人又藏在外套裏,左手撐頭,右手寫題,把自己擋得嚴嚴實實。
那張臉面無表情,冷得快結冰。
陶琢心想這到底是怎麽了?要不還是哄一下吧,不然作為一個無辜的同桌,他快變成速凍餃子了。
于是掃了一眼胖丁,确定胖丁心情不錯,不會臨時點人,開始偷偷摸摸撕草稿紙。
寫了個紙條戳嚴喻,丢過去,不料嚴喻看都沒看,又丢了回來。
陶琢:?
陶琢不氣餒,又撕了一張,再丢過去。
這回嚴喻沒丢回來,但是沒看。
又寫一張,看了,但是沒反應。
于是陶琢開始小心翼翼地撕草稿紙,一會兒撕一張,一會兒撕一張,草稿本禿得像被狗啃過,不斷騷擾嚴喻。
嚴喻雖然永遠已讀不回,但陶琢能奇妙地感知到,這座冰山正在他使盡渾身解數的燦爛照耀下一點點融化。
陶琢思來想去,最後寫:喻哥你再不理我,我草稿紙都要寫沒了。審視一遍,覺得有點空,想了想,在尾巴上順手補了一個有撒嬌嫌疑的“T.T”。
嚴喻展開,閱讀,果然目光在顏文字上一頓,半晌後提筆。
陶琢得到一個言簡意赅的“認真聽課”。
語文課有什麽好聽的?陶琢想,還挺難哄。于是又撕了一張紙,乖乖寫:這不是有你嘛,沒聽懂下課問你也行。
嚴喻寫:沒空。
陶琢思索片刻,撕了個大的,寫:不行!怎麽可以沒空,我可是你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每天幫你盯瑛子有沒有下來巡教室幫你看後門有沒有胡斌出沒的同桌啊!不能不管同桌的。
嚴喻發現這紙條撕得恰到好處,正反兩面都沒給他留空間,于是終于高擡貴手,撕了一條,寫:定語從句怎麽寫不了這麽長?
陶琢:“……”
陶琢轉着筆,正在想該怎麽回,餘光瞟見嚴喻自己沒忍住,伸手撕了第二條。
丢過來,寫的是:聽不懂可以去問陳皓。
陶琢:“………………”
整半天問題在這兒,陶琢頓悟,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被氣笑的還是被逗笑的。
他給自己做了一會兒思想工作,覺得不能跟病人一般見識,于是充分發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優良傳統,寫:那我肯定問你啊,我不問我喻哥問誰。
丢過去,嚴喻終于動了一下,來回看了三遍,把這條疊起來,收進筆袋。
陶琢趁熱打鐵,繼續:以後咖啡都留給嚴老師。
嚴喻又看了三遍,留牌子賜香囊。
陶琢想了想,又寫:再說陳皓是競賽生,用的公式我們都沒學過,問他幹嘛?
不料觸到嚴喻黴頭,嚴喻一筆一畫,字字力透紙背:誰,說,我,沒,學,過?
陶琢:“……”
男人啊,那該死的勝負欲。
下課的時候單宇轉過來,問陶琢先吃飯還是先洗澡,準備把時間錯開。
結果掃到陶琢桌上那沓蝗蟲過境的草稿紙,震驚:“你在幹嘛?吃紙啊?”
“沒有,哄小孩呢。”陶琢看了一眼,自己都覺得好笑,故意說給嚴喻聽,嚴喻無動于衷。
“你先洗吧,我吃飯去。”
“喻哥呢?”單宇順口問,沒指望得到回答,不料嚴喻今天大發慈悲:“自習室。”
但感覺是說給某人聽的。
于是單宇哦了一聲,和孫億鳴狼狽為奸地撤退。
班裏的人陸陸續續離開,夕陽斜斜照進教室。
陶琢心想嚴喻看着冷冰冰一人,怎麽這麽能吃醋?占有欲太強不是好事。
一邊狀似寫作業,實則等嚴喻起身。
孰料嚴喻也在等他先動,結果就是兩人誰也不動,硬是坐在那兒把英語作業寫完了。
太陽掉到了最低的位置,陶琢垂眼,發現嚴喻的影子落在自己桌上,頭頂那撮頭發被風吹的一抖一抖,像棵小草,仿佛想主動來戳陶琢,又不好意思低頭。
陶琢頓時笑了,想了想,在桌上用手指揪住那影子,狠狠蹂/躏,然後去戳正主:“沒作業可寫了,走吧嚴喻,跟我去吃飯吧。”
嚴喻聞言收起已然檢查過三遍的完形填空,高貴地嗯了一聲。
陶琢把嚴喻送的派大星挂在書包上,走路時粉胖子自己跳來跳去。早上單宇看見了想玩,被陶琢一巴掌拍開,說不準亂動,再碰呲你。
嚴喻垂眼看了一會兒,伸手,惡狠狠地捏派大星肚子,陶琢倒是無動于衷。
六點多的飯堂如遭餓狼過境,常規窗口沒剩幾個菜,挑剔無比的陶少爺轉而走向二樓,刷飯卡叫了兩份小火鍋。
陶琢坐下,看着小火鍋裏的胡蘿蔔片嘆氣,一片片往外挑,嚴喻注意到了,沒說什麽,安靜看他吃完。
走進宿舍區後兩人就分開,陶琢上樓洗澡洗衣服,嚴喻去自習室。嚴喻會在自習室待到晚自習打鈴,再慢慢挪去教室,陶琢則習慣提前去。
六點五十五,嚴喻踏着鈴聲走進教室時,發現陶琢又被人抓走了。
教室的前半區,一群人正在邊聊天邊做作業,吱吱哇哇吵鬧無比,倒黴的陶琢只是去講臺拿自己的練習冊,路過就被無辜扣留。
陶琢英語很好,已經成為許瑛第一愛徒。因此那個男生抱着他不放,摁在自己腿上:“陶哥陶哥,陶神——陶爹!再幫我看一題。”
“知道我是你爹還不放開,倒反天罡是不是!”陶琢笑罵道,“選B,這篇瑛姐上課講了,你在聽什麽?”
七點打正式鈴,胡斌頂着锃亮的光頭出現在門口,一群人頓時乖了,陶琢得以逃出生天。坐回座位時身上沾着別人的味道,是某種留香珠,嚴喻皺眉。
陶琢正低頭寫數學作業,忽然感覺嚴喻伸手,把他的外套蓋在了自己身上。
陶琢扭頭:?
“冷,”嚴喻淡淡道,“穿上。”
我不冷啊?但陶琢還是乖乖伸手套上。
過一會兒,嚴喻忽然彎下腰去,從書包裏摸出一瓶橙色的蔬果汁,顯然含有胡蘿蔔成分,推到陶琢桌上。
陶琢看了一眼,絕望地望過來,眼神分明是說:能不喝嗎?
嚴喻幽幽地看着他。
陶琢只好拿起來抿了一口,意外發現味道不錯,然後又抿了一口,像只倉鼠一樣,就那麽無意識地握在手裏,一會兒功夫喝完了。
于是半小時後,嚴喻聞着身邊若隐若無的茉莉花香,看着那被喝完的胡蘿蔔汁,再看一眼正扒着自己手臂認真聽講題的陶琢,終于感到身心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