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狗
第10章 小狗
兩天的考試時間飛快過去,考完後就是國慶小長假。一打鈴,高二年級三層教室的走廊上同時爆發出歡呼聲,學生們又開始複原教室,推着桌子和書箱到處走。
陶琢小心翼翼繞過走廊的人,回班裏找嚴喻,嚴喻估計是被吵得煩,正戴着耳機收東西,絞着眉頭,一副恹恹的神色。
陶琢戳嚴喻,把筆還給他:“謝了。不愧是你的筆,下筆如有神。”
嚴喻看了一眼,讓他留着:“不是因為筆。而是因為你很認真。”
一個月的努力得到了嚴老師肯定,陶琢感覺自己尾巴翹起來。
還沒高興太久,各科老師們帶着成沓試卷,笑眯眯飛進教室。
何濤說:“我就四張,不多,你們自己分配。”
許瑛說:“幾套專項專練,抽點時間就寫完了,跟沒有一樣。”
胖丁進來,還沒開口,已經一片慘叫之聲。
“幹什麽!”胖丁怒了,“就讓你們做幾篇文言文而已!嫌少是吧!”
學生們連忙安撫胖丁情緒,說不好意思老師,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每個老師都自诩“沒多少”地發幾張,六門科目積攢起來,厚得讓人絕望。
單宇和喬原棋走了,有些長住生也買了車票回外市的家。長假還留宿學校的人不多,校園裏頓時變得非常冷清,陶琢回到宿舍,發現嚴喻破天荒在床上睡覺。
估計是困極了,還戴着耳機,頭一歪就睡了。夢裏也微微蹙眉,似乎在做噩夢。
陶琢幫他拉上窗簾,蹑手蹑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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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當天,陶琢睡到中午才醒。嚴喻不知道去了哪,總之不在508。
陶琢不想下床,躺在床上玩手機。
朋友圈裏全是曬旅游照的,足跡遍布祖國大江南北。單宇和家裏人去潮州旅游,手裏拿着杯油柑汁在廣濟橋上拍照。
陶琢繼續往下翻,看見陶正和先生帶着妻兒去了馬爾代夫,林思含女士一家則在迪拜。
陶琢安慰自己不要難過,但酸意還是小蛇一樣扭動着纏緊心髒。
陶琢沒忍住,主動給二位發過去一個國慶快樂。
林思含半小時後打了電話過來,問陶琢在學校怎麽樣,有沒有和同學一起出去玩。
陶琢一一回答了,林思含又關心了一下他的學業,得知一切向好,說了句不愧是我兒子,就被催着把電話挂了。
陶正和則只是打了個紅包,發了個很中年男人的節日快樂表情包,讓陶琢自己去找家飯店,随便吃點什麽大餐。
唉。陶琢嘆氣。
從床上爬起來,想着打會兒游戲吧,去他媽的學習,根本沒人關心,考幾分都一樣。
看見微信列表裏嚴喻的頭像,心神一動,打字問:喻哥你在哪呢?
嚴喻:醒了?
陶琢:嗯。
嚴喻:怎麽了?
陶琢發現嚴喻真的很敏銳,想了想打字:沒什麽,你不在宿舍,有點無聊。
過了片刻,嚴喻發來消息:來小花園。
小花園在飯堂後面,靠近一中家屬樓的地方,平日裏學生不怎麽去。
陶琢換了衣服過去,發現嚴喻正坐在中間小廣場的長椅上,十幾只小貓蹲在他面前,埋頭分食雞胸肉和小凍幹。
“哇!”陶琢走過去,蹑手蹑腳的,生怕吓到毛孩子,“這麽多貓!”
嚴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他坐,同時抖了抖手裏的凍幹袋子,幾只膽大的立刻站起來,抓着嚴喻褲腳打滾,“喵”聲此起彼伏,向這人撒嬌讨食。
“可以摸嗎?”陶琢說,不待嚴喻回複,已經蹲到嚴喻腿邊,試探着摸了摸其中一只橘貓的腦門。對方嗅了嗅陶琢的手指,似乎感覺出他沒有惡意,于是主動揚起貓臉,用濕漉漉的鼻頭頂了頂陶琢。
嚴喻垂眼看着。身穿白T牛仔褲的幹幹淨淨的少年人,就那麽蹲在自己腳邊,因為被小貓親了,高興得神采飛揚,擡起頭來笑着招呼他快看。
發絲被陽光照耀,閃動着金色,仿佛也是一只小貓,乖乖巧巧坐在那裏。
“還挺喜歡你的,”嚴喻勾了勾嘴角,似乎另有所指,“不躲也不跑。”
“真的嗎?”
“嗯,上次單宇聽說了非要來,”嚴喻說,“被咬得去打破傷風。”
“單宇那個人就是手賤,”陶琢低頭狂撸貓,每只都rua一下,雨露均沾,“被咬活該。這裏怎麽這麽多貓啊,你經常來喂嗎?”
“嗯。一開始就三四只。有人喂,貓就會越來越多。”
大概貓之間也會相互通訊吧,陶琢心想,說這裏有個臉很冷,但是心很軟的家夥,天天投食,大家記得來要飯。
“你喜歡貓?”
“沒有,”嚴喻垂眼,“就是順手喂了。”
說謊,陶琢心想,不喜歡哪會天天來喂。
又和嚴喻聊了幾句,得知一中有專門的救助組織,會抓成年的貓去絕育,經常在網上幫它們找領養,暫時送不出去的就統一管理,避免影響周圍環境。
陶琢被貓簇擁着,完全理解嚴喻為什麽經常來這裏。實在太治愈了!毛茸茸的,根本摸不夠。
陶琢蹲累了,坐到嚴喻身邊,有幾只貓得寸進尺想往兩人腿上爬,嚴喻穿的是黑褲子,皺眉把貓拎開丢到一旁,于是陶琢身上長滿了貓。
“本來今天不是很開心的,”陶琢說,“但是在這兒坐了一會兒,覺得好多了。”
嚴喻沒有問為什麽不開心,想也知道是因為誰,只是說:“曬曬太陽很好。”
不料陶琢笑着搖頭,說:“不是因為太陽,也不是因為貓。”
陶琢往後靠了一下,伸了伸腿:“而是想到,就算全世界都不要我……我還可以在508和喻哥相依為命啊!”
嚴喻淡淡地說:“肉麻。”嘴角卻壓不下去。
中午和嚴喻出去吃了個飯,一起回宿舍午休。陶琢上床打開手機,發現微信群裏在熱火朝天地傳月考答案。
陶琢伸出個腦袋:“嚴喻你對答案了嗎?”
嚴喻正靠在床頭閉目養神,眼也沒睜:“沒。”
陶琢一想也是,畢竟這人往卷子上寫的都是正确答案,根本不需要對。
下午準備開始寫國慶作業,結果一下樓,發現自習室的空調壞了,宿管說正在聯系工人師傅緊急維修。嚴喻打算回宿舍床上寫,陶琢接受不能,出門找了家星巴克坐下。
但陶琢是一個自制力沒那麽好的人,再加上有單宇這種時不時就要發個微信來騷擾,彙報自己又去了哪個景點,吃了什麽美食,問出一句“你不會在背着我學習吧”的賤人,陶琢發現自己每寫幾道題就忍不住摸一下手機,坐到傍晚也沒解決掉一張卷子。
負罪感十足地回了宿舍,坐在床上發呆。嚴喻洗了澡,擦着頭發路過,擡起眼皮給他打來一個問號,陶琢就呆呆盯着嚴喻,說:“嚴喻,明天能不能和我一起自習。”
已經膽大包天到對嚴老師使用命令性的陳述句式了。
嚴喻歪頭,揉了揉耳垂,看着他,眼神打出另一個問號。
“感覺好像和你一起寫題的時候,效率會高一點。”
嚴喻不置可否,說好。
翌日陶琢嫌星巴克有點吵,四處尋覓,帶嚴喻去了一家自習室,包了個全天雙人間。殊不知這将成為陶琢本假期最後悔的事情。
兩人坐下,分別掏出試卷,嚴喻寫數學,陶琢先做英語。
然而每做完一篇完形填空,陶琢就忍不住要獎勵一下自己,刷一下朋友圈吧。
又做一篇,刷一下微博吧。
又做一篇,咦,随機到的這首歌是誰的,還挺好聽的,看看他有什麽別的歌!
又做一篇,魔爪再次摸向手機的時候,被嚴喻一把扣住。
“拿來。”嚴喻面無表情地說,握着陶琢的手腕。
陶琢被抓了個現行,無從狡辯,乖乖看着嚴喻:“我不玩了,真的。”
“知道為什麽效率低嗎?”嚴喻垂眼,盯着陶琢淡淡道。
陶琢點頭:“我發誓我今天不會碰它了!再碰我是小狗!”
嚴喻又看了陶琢一會兒,思考片刻,放開了陶琢,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陶琢把手機放得遠遠的以表誠意,低頭專心看英語短文改錯。
過了一會兒心癢難耐,悄悄瞥嚴喻。發現嚴喻正好起身,似乎要去洗手間。
等确認嚴喻走遠,陶琢拿起手機,剛打開微信,嚴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剛剛說你是什麽?”
陶琢:“……”
陶琢心想欲擒故縱是吧!歹毒!
但表面上只能仰起頭,睜着那雙又圓又黑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着嚴喻。
嚴喻心想,與其說像貓,陶琢好像還真的更像小狗一點。
陶琢說:“我汪兩聲你能放過我嗎。”
嚴喻說:“你覺得呢。拿來。”
陶琢只好含淚把手機交了出去,看着嚴喻把它放到自己口袋裏,又用自己的手機定了時。
“學45分鐘,還給你玩5分鐘,剩下10分鐘出去走一圈活動身體。”
“……”陶琢慘叫:“怎麽跟上課一樣啊!”
嚴喻又是一手撐頭,一手寫公式,似乎輕輕笑了笑,看都沒看陶琢:“是你要和我一起寫題的。”
陶琢含淚咽下黃連,心想為了學習效率就忍一忍吧,遂屈服于嚴老師淫威。
結果一連三天,都是早上八點被嚴喻準時喊醒,帶去自習室,沒收手機,中午一起吃飯午休,下午繼續。直到晚上吃完飯,回到宿舍,玩一會兒,十點半又被勒令睡覺。
勸學大師,實乃勸學大師,有學嚴喻是真勸。
黑暗裏,陶琢向下看了一眼,确定大師睡着了,偷偷摸摸打開手機準備征戰峽谷一把。
BP環節都沒結束,嚴喻聲音幽幽傳來,說:“你在幹什麽?”
為了陶琢的信譽分,嚴喻允許他打完這把,代價是手機再度被沒收。
陶琢抱着被子蠕動:“喻哥你讓我玩一下吧!”
嚴喻面無表情地拒絕:“假期是超越我的最好機會。”
“誰想超越你了……”
“人要有夢想。”
“……不是,”陶琢反問道,“我學你也學,我請問嚴老師,我要怎麽超越?”
嚴喻挑眉:“我可以不學,看着你學。”
“……”
陶琢想了想那畫面,打了個抖:“算了你還是學吧……”
國慶假期倒數第二天,嚴喻終于對他網開一面,說:“放你一天假。”
國慶作業在第三天的時候就寫完了,剩下幾天,大部分時間是嚴喻又幫他整理了一些筆記,針對目前的薄弱點打補丁。陶琢已經基本跟上了一中重點班的進度,接下來的日子,可以安安心心跟着老師節奏。想到這裏,陶琢還是很感激嚴喻的。
嚴喻似乎也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坐在床上劃手機,耳朵上戴着耳機。
“嚴喻,”陶琢從上鋪滑下來,挂在床邊搖晃,“可以出去玩嗎?”
嚴喻挑了下眉,意思是問我幹什麽,你想去就去。
陶琢說:“和你一起。”
嚴喻頓了頓,看了陶琢一眼,平靜道:“可以。”
陶琢高興起來,抱着手機搜南城有什麽好玩的,征詢作為本地人的嚴喻的意見,但可惜這人什麽都說随便。
最後陶琢問:“早茶好喝嗎?”
嚴喻頭也沒擡:“你沒喝過嗎?”
“沒有,”陶琢說,“小時候家裏沒錢,有錢了沒回來過。”
嚴喻目光微動,瞟了眼陶琢,起身:“走吧。”
陶琢換好衣服,和嚴喻一起走出學校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