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南音勉強從昏昏沉沉的黑暗中恢複知覺。
頭有點疼,半夢半醒間那疼痛時隐時現,宛如定向傳導,讓人難以忽略。
南音想翻個身,把臉沖向靠牆的那面,不料稍微一側頭,肩頸處就傳來一陣綿長又帶着餘韻的酸痛。他眉頭緊了緊,試圖用胳膊支着床慢慢轉過去,這下連腰背都開始疼。
……落枕範圍有這麽大嘛?
不對!
南音猛地睜眼坐直,動作太快,腰間甚至發出“咔”的一聲。
他疼得臉皺起來,緩了好幾秒才開始環顧四周。
窗簾拉得很嚴實,入目一片昏暗,只有外間門廊一點亮光。
南音俯下身,摸索着去按床頭,窗簾應聲移向兩側,薄薄一層紗帳擋不住外面早已大亮的天光,明明白白的把酒店布置陳設倒映進了他眼裏。
沒在學校,他昨晚上幹嘛來着?
迎新會…飯桌上趙元凱勉強的笑容,包廂裏和姜米交頭接耳,郭風尴尬的道歉,最後走到他面前的梁臣遠……
哦對!他喝多了,然後和梁臣遠一起走的。
南音後知後覺低頭,胸前肩頭、胳膊上全都青紫斑駁,他皮膚白,連串的痕跡印在身上堪稱觸目驚心。
他掀開被子,連大腿內側都有明晃晃的牙印,簡直不堪入目!
南音試着伸手碰了碰,鈍鈍的淤痛傳來,讓他差點罵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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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終于慢慢回籠。
昨晚他一時高興沒忍住,又炫了酒,在出租車裏八爪魚一樣纏上了梁臣遠,然後軟綿綿地說不想回學校。
那會兒他是真的有點醉,也沒有說想去的地方,就是完全遵循本能,想和人多待一會兒。
他東倒西歪,司機也從後視鏡不時地看,梁臣遠生怕他待會吐出來,就挑了最近的酒店。
對方可能想法很單純,只是把他放下就要走,結果他一着急,勾着梁臣遠脖子……就把人強吻了。
強吻之後,他其實酒就已經驚醒了大半,但是總不能站起來說不好意思兄弟不是故意的。
親都親上了,他幹脆心一橫,就閉着眼睛開始自我發揮。
一開始梁臣遠完全呆滞,不過可能歸功于他天賦異凜吻技卓然。他沒抵抗多久,就開始回應了。
總之後面他和梁臣遠睡了。
這個人知讓他有點暈乎,像是被巨大的銅鐘罩住,狠狠敲了一聲,半天都回不過來神。
又忍不住有點心動。
南音臉頰鼓了鼓,思考了一會兒自己見到梁臣遠該是什麽表情,既然不反感男人,那說不定可以試試。
和他談戀愛怎麽也算不上虧呢!
在床上呆坐了半天,外面沒有任何動靜傳來,南音後知後覺,房間裏似乎只有他自己。
梁臣遠人呢?
南音費力起身,雖然碰哪都疼,但是身上很清爽,他模模糊糊記得後來梁臣遠抱着他洗了澡。
他一邊爬一邊碎碎念,有些人技術差得要死,自己推了半天還抱着不松手,踹他居然還能被握住腳腕親。
也就洗澡的時候裝模作樣像個人。
昨晚兩人衣服脫了一地,現在南音的衣服被人撿起來搭到了沙發背上,但是只有他自己的。
他繞了一圈,梁臣遠甚至沒留下任何東西。
南音一動就牽得身後隐隐作痛,他咬牙穿上衣服,去找手機。微信已經攢了不少未讀,南音匆匆略過,直奔L開頭,然後發現梁臣遠也沒有給他發消息。
南音有點茫然。
這算什麽?睡完跑路了?
也對,從一開始就是他主動的,梁臣遠是被他扯住衣服才栽到床上的,所以後者可能只當成普通的一夜情,也不打算有什麽後續,當然要假裝無事發生。
像是被兜頭一盆冷水,先前那點隐秘的喜悅蕩然無存。
那也不至于都不想看見他吧,他只是主動了那一點,又沒強制梁臣遠,總不能後來他連捏帶咬欺負人也怪自己啊。
床下床下來回折騰半天,嗓子又幹又疼,南音抑制不住的心頭火起,還有點難以言說的委屈。
就在這時,語音電話跳了出來,是于可打過來的。
“可算接電話了,你人呢?”
“剛看到…”聲音有點啞,有種透支過後的糟糕感,南音頓住了。
于可很敏銳:“你聲音好像有點怪。”
南音清了清嗓子:“沒事,熬夜了。”
“你今天回來嗎?”
于可轉移話題了,沒被聽出異常,南音暗暗松了口氣。
“回吧。”南音說。
他現在不能回家,哥哥姐姐看到他這樣都容易殺到學校來,更別說南父南母了。
于可:“他倆今天都不在,那我晚上回去吧。”
南音說不用。
于可說:“用,萬一有人欺負你,一個人罵不過。”
大概是因為長得太像玻璃娃娃,雖然南音完全能一打三,但另外三個人還是習慣性拿他當易碎品看護。
南音有點感動,想到自己被睡了扔在酒店不管,對比之下怨氣又重了。
然而他的感動還沒來得及表達,就聽于可問:“你昨晚不是跟攝影那夥人一起出去了?”
南音遲疑了一下:“對啊。”
于可:“昨天他們不就已經回來了?”
南音沒問他怎麽知道的,作為一款社交達gay,于可的微信好友範圍遍及全校。
南音挑了部分實話說:“我喝多了,就住外面了。”
于可“哦”了一聲:“早點回來吧。”
桌上有兩只沒拆封的口罩,估計是梁臣遠的,南音脖子上隐隐露出紅痕,實在不好見人,就拿了一只。
別人看不見他的臉,也約等于他沒見人了。
南音草草穿上外套下樓,到了前臺一問,賬單早已經結過了,梁臣遠還辦了一直到今天晚上的延時退房。
這是家豪華型酒店,一樓大廳的裝潢秉承着現代化簡約風格,還放了很多智能設備,科技感和藝術感融合得很好。
看地圖到昨晚的KTV距離也不短,他以為是就近選的,原來不是。
南音迎着前臺的目光站了幾秒,果斷點開梁臣遠的微信,給他轉了兩倍的房錢。
然後他手機一揣,轉身走了。
南音在出租車上睡了一路,車上暖氣開得足,他身上出了點汗,困得眼睛睜不開,下車冷風一吹才好了些。
于可沒在宿舍,南音回來以後只覺得頭重腳輕,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肚子還空着,但他沒心情吃東西,從旁邊桌子順了兩個小面包吞了,随後一頭栽倒,睡了個天昏地暗。
*
“已經走了?”梁臣遠蹙着眉。
前臺點頭:“是的。”
梁臣遠聞言,攥着的手機手緊了緊,屏幕還亮着,一低頭就能看到那條橙紅色的轉賬記錄。
發的時間是半小時前,當時他正待在後廚外。酒店十一點以後原則上早餐就撤掉了,南音挑食嚴重,現在又最好吃好消化的東西,他專門找了領班,又單獨等了一會兒。
等他提着藥和粥上樓以後,房間已經空了。
“要不您再聯系他一下呢?”
前臺是個年輕的女孩,見面前的人眉眼英俊身形出挑,忍不住多說了兩句:“他還想結賬的,聽說已經結過之後就走了。”
那個男生戴了只口罩,露出的皮膚白得晃眼,她們這行整日看人,即使只有上半張臉,也能看他出極為優越的相貌輪廓。
前臺暗暗想,眼前這個戴的口罩樣式相同,看着還挺配,估計是吵架的情侶吧。
“知道了。”梁臣遠嘆了口氣,把卡遞過去,“退房吧。”
醒來以後看到南音躺在旁邊,他愣了好半天才回過神,随即席卷而來的是濃濃的負罪感。
前一晚南音醉得暈暈乎乎的,但是他沒有,他很清醒。
小少爺顯然沒有任何接吻經驗,憑着本能一通狠咬,還非常霸道地揪着他的領子不許他躲。
梁臣遠下唇都被咬破了,一碰就生疼,才頗為無奈地握住南音的肩膀,然後用了點力反客為主。
雖然他也只有理論經驗,但至少他不會胡亂咬人。
——指在剛開始接吻的時候,到了床上是另一碼事。
南音剛親上來的時候他應該及時推開,但是他沒有,而是就這麽清醒的放任自己把人抱進懷裏。
甚至還有一絲竊喜。
南音睡着時兩只手抱着被子,只露出半張臉,看起來乖得不行。
南音在外人面前一向如此,禮貌又不失距離感。
在整個學校,也只有他知道嬌縱又任性的另一面。
雖然是偶然窺見的。
南音肯定不記得了,他當時根本不認識自己。
但他卻一直記到了現在。
聊天記錄裏多了一排未接的電話,梁臣遠消息也發了一長串,但對面毫無反應。
他放下手機,罕見的感到一絲無措。
餐盒裏的粥還是熱的,裝藥的袋子也變溫了些。
他沒有叫代買,自己出去了。因為有點不知道怎麽面對醒來的南音,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本來只是想送他,最後卻變成了睡他。
惦記的越久,真正靠近的時候反而越不知所措。
轉房費對于小少爺來說明顯就是兩清的意思,南音不想再跟他扯上關系了。
梁臣遠一個人在酒店大堂坐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得見到人,至少跟他道個歉。南音如果生氣想打人……剛好跌打損傷的藥他也買了。
相通以後,梁臣遠才終于回過魂似的擡腳往外走,他邊走邊打開微信,昨晚的事,好些人沒在場但聽說了,給他發消息裝模作樣安慰的,借機打探的,他壓根都沒點開。
劃到某一處,梁臣遠指尖一偏。
陳楓笑的聲音傳出來:“趙元凱打不通你電話,來找我了,他說那夥人八成沖着他去的,讓你別放心上。”
“我真不知道這回事,我租金,昨晚的人人都認不全。”
“華影那個你再考慮考慮,機會很好,錯過怪可惜的。”
梁臣遠把手機舉到唇邊:“行。”
前段時間碰到一夥不講理的客戶,拍照修片,反複溝通,他累得要命,情緒已經繃到了臨界點。昨天那夥人又剛好在雷達上蹦迪,他難免反應有點激烈。
只要想到南音可能也聽到過什麽而誤會,他就控制不住的想發脾氣。
但現在...南音應該不會誤會了,畢竟他肯定不是直男了。
陳楓笑回得很快:ok
陳楓笑:哦對了
陳楓笑:南音
梁臣遠一愣,界面已經跳出語音電話,他接起來。
“你有印象嗎?就是最先說他們作弊的那個,特好看的男生。”陳楓笑說。
梁臣遠喉間動了動:“嗯。”
太有印象了。
陳楓笑:“他感冒了。”
“我等會去中心醫院,順便拿點藥,幫忙送去呗?男生宿舍那邊我不熟。”
梁臣遠一愣:“你怎麽知道的?”
陳楓笑:“啊?哦。就我和他說謝謝嘛,他剛才回了,聲啞得不行,估計凍着了吧。我說請他喝奶茶他說不用,那也得感謝,昨晚多虧他了。”
陳楓笑說完,等了一會,梁臣遠沒有直接答應,而是語氣怪異地問:“他回你了?”
陳楓笑不明所以:“對啊。”
梁臣遠拿開手機,縮小語音框,翻到最上面,沒有任何新提示。
陳楓笑:“怎麽了?沒回你啊?”
梁臣遠沒答,生硬轉換話題:“什麽時候拿藥?”
陳楓笑報了個大概時間:“東區門口,等我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