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蹤的吃人狗子8
失蹤的吃人狗子8
“我的記憶大概從一個月前開始模糊。”
裏爾先生剛從鬼門關走一趟回來,雖說在醫生眼裏內髒腐蝕不算什麽大事,但抓心撓肺的刺痛感依然比酷刑還折磨。
面色蒼白的委托人披着A友情提供的小毛毯,拿着綠油油的藥劑,開始他斷斷續續的回憶。
苦藥入喉臉褶皺,裏爾艱難的咽下怪味藥水,接着道:“上個月月初的時候,黑黑從家裏消失,我到處去找,最後發現它在一夥自稱暴徒的流浪者手裏。他們控告黑黑咬死了人,索要三十金幣的賠償。”
“第一次的時候,我給他們交了錢,帶黑黑回家之後,發現家裏的狗籠旁邊有人為留下的痕跡——那腳印絕對不是我的尺碼。”
裏爾仰頭将藥水飲盡,“我懷疑他們是闖進我的家後院偷走的黑黑,于是在後院加裝了監控。”
“第二天,黑黑又不見了。”裏爾面色頹然地攤開手,“我去看了監控,發現我的懷疑一點沒錯,于是我帶着視頻去找暴徒對峙,并且說要拿着視頻起訴。”
A對此補充說明道:“雖然迪索德現在的法律完全不保護流浪者,但如果是公民起訴流浪者,且流浪者被認定為有罪的話,會受到加倍的處罰。”
“流浪者非法入室可不是什麽小罪名,再加上暴徒故意訛詐,已經達到處死的程度了。”
江馳輝點點頭,看向裏爾道:“也就是說,你的話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
“是的…還激起了他們的憤怒。”
裏爾的面色更加慘白,“所以他們用刀捅向黑黑…逼着我删掉了視頻監控。”
“那一刀捅在黑黑的肚子上,血不停的往下流,黑黑一直在慘叫。”
“我吓傻了,我立馬删掉了視頻,求他們不要殺掉黑黑,但是他們又捅了黑黑一刀。”
第二刀捅在拉布拉多的脖子上。
裏爾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抓着毛毯的手縮緊着、顫抖着,驚懼與憤恨再度出現在這個可憐男人的身上,“黑黑是我唯一的家人了!可那群畜牲——我已經把視頻删掉了!”
“他們壓着我不讓我起身,站在旁邊毫無負罪感的哈哈大笑,明明只是一群被社會否認抛棄的流浪者,過街老鼠憑什麽這麽猖狂?!”
裏爾蒼白的面色因為憤怒而充血發紅,他整個人下意識的縮成一團,抓着毛毯像是應激的兔子,兩眼通紅的盯着桌上的灰貓:“憑什麽?憑什麽啊!”
江馳輝沉默地回視他。
坐在小板凳上的A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厄裏斯,思考半晌,朝小男孩招了招手。
厄裏斯不明所以地走過來。
“裏爾先生。”
A雙手搭在厄裏斯的肩上,“這個小家夥的妹妹,被你變成匿鬼的狗吃掉了。”
“暴徒一直在做十金幣一條人命的勾當,哪怕你的黑黑沒有做,但為了讓你掏錢,他們也會自己動手創作一副骸骨。”
裏爾哽咽着咆哮:“可這都是暴徒的錯!”
“他們要負主要責任,但還有其他原因。”
灰貓坐在桌上輕輕搖頭,“殘暴的律法,混亂的社會環境,越來越多的流浪者,急劇擴散的貧窮和饑餓,最後是不斷累積的矛盾與沖突。”
“這是一個惡性循環。”
“裏爾先生,你應該知道,你在匿鬼影響下提出的那幾頁破紙,折斷了多少人的命運吧?”
A伸手摸了摸厄裏斯的頭發,“你可別想全盤推卸給匿鬼——《新金幣法》的草案一年前就提出遞交了,當時的金幣法同樣因為草案而修改了很多條…流浪者浪潮就是那時候開始的,對吧?”
“你進入財政部的敲門磚上,又有多少咒罵和哭嚎呢?”
裏爾·亞德張口想要反駁,卻在擡眼間看見厄裏斯那雙漆黑而空洞的眼睛,那裏填充着一整塊的麻木,但誰都知道,麻木的原材料是數不盡的絕望和悲傷。
他失去了他的狗,那是他視作家人的存在。
可他失去了他的妹妹,那是他的家人啊。
痛苦向來不分高下。
源頭是這爛透的地方。
而他的草案,他那該死的《新金幣法》都是點燃的木頭…和他那顆不知何時只剩下利益和地位的心,在火上澆油。
“好了,裏爾先生。”A輕聲道:“你只是個普通人,在迪索德這種爛地方,你甚至算是個普通的正常人。”
“這個世界早就歪曲了,但只要你主動摘下眼罩,倒也還不算晚。”
灰色的長毛貓起身,跳下桌子走到厄裏斯面前,朝着小男孩破天荒的晃了晃尾巴。
厄裏斯的視線都被它吸引,試探着伸手撫摸貓的長毛,聽見手底下的灰貓喵了幾下:
“雖然我認為贖罪是個僞命題,但裏爾先生,你确實可以開始了。”
裏爾先生流着眼淚點點頭。
批評與自我批評結束,在迪索德這種道德素質低下的地方,抓着裏爾·亞德這個随波逐流的小名利人不放,也沒辦法改變迪索德的現狀。
倒不如讓他自己良心發現,借用副部長的身份“贖罪”,這樣來的意義更大。
A讓厄裏斯坐在小板凳上,又把江馳輝抱起來,不顧個貓意願地塞進小男孩懷裏,出聲道:“裏爾先生,之後呢?”
“黑黑死了以後,我抱着它去後院,始終不舍得把它埋在地下。”裏爾垂着頭,整個人的情緒低落又複雜,“我只記得我一直哭,一直哭,然後…”
“然後開始笑,那種極度喜悅的狂笑、開懷大笑。”
“因為我看到…我的狗複活了。”
整個事情的脈絡已經基本上水落石出——暴徒抓走狗讨到了好處,于是故技重施,但這次和裏爾·亞德爆發了正面沖突,猖狂的暴徒殘忍的殺掉了那條過得比流浪者還好的拉布拉多。
而将狗視作親人的裏爾·亞德悲痛欲絕,混雜着強烈憤怒的負面情緒吸引了隐藏在迪索德的匿鬼。于是狗複活,裏爾被污染,新的匿鬼在他身上成長。在匿鬼半影響半控制的情況下,以複仇為驅動力,修改出那部極度偏激仇視的《新金幣法》。
新法案加劇了流浪者水生火熱的處境,暴徒的人命生意越做越大,于是他們又盯上了下過手的裏爾·亞德,偷走了那只匿鬼假扮的寵物。
再之後,根據江馳輝和A的推測,匿鬼吃了人後,大概是沒吃飽,于是順便吃了六個暴徒,而暴徒首領亞丁斯奪路而逃。
“謝謝你的配合,裏爾先生。”
江馳輝從厄裏斯的懷裏跳出來,落在地板上端正坐好,“但您的愛犬已經不需要我們去尋找了,這次的委托任務…我們只收那五十金幣就好。”
A睜大眼睛看向江馳輝:“啊?”
他眼看着就要入賬的金幣,就這麽被小貓警官一句話給打飛了?
裏爾急忙擺手,表示自己壓根不差錢,對于一人一貓的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我有一顆…我祖母留給我的紅寶石。”
裏爾不好意思地掏出一塊用來裝紅寶石的懷表盒,在A眼冒金光的注視下,放到了偵探社那張有些年頭的木桌上。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用這塊紅寶石,拜托兩位新的委托任務。”
“請你們…一定要消滅那只冒充黑黑的匿鬼!”
“我不能允許它鸠占鵲巢的為非作歹,不能允許黑黑死後還不得安寧。”裏爾·亞德披着毛毯,目光緩慢地落在厄裏斯身上。
“也不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糟。”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