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雲
多雲
陰雲本籠罩,忽有金光來
那天偶遇孟曉陽的确很巧,但我沒想到這件事還會對我有後續的影響,現在事情已經發展到遠超我預料的程度,我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情。
我坐在一個小型會議室裏,接着來了兩個人,都穿着工作裝。他們很溫和但又不失嚴謹,問了我很多之前工作的事。和需要保密的內容無關的部分,我都盡可能告訴他們了。半個多小時之後我離開了,他們讓我等消息,直到走在去地鐵站的人行道上,我還沒回過神來。
事情是這樣的。
KTV那天之後的第二天,孟曉陽突然發消息問我有沒有興趣去她那裏幹銷售。她說雖然要從頭幹起,但是一開始待遇就和安吉差不多了。她不能保證她會在這個分公司幹幾年,也不能保證我一定能适應這邊的工作氛圍;她能保證在這邊晉升機會一定更好(他們這邊現在比較缺乏有經驗的人才),能保證沒人會知道我是通過她的關系進來的。
“其實我覺得你肯定能勝任,但你确實已經不滿足我們這邊的招聘要求了,到時候我就讓人說你是從別的分公司調進來的,這你放心。”
我第一反應是這麽好的事不可能落在我身上,我回憶之前自己帶孟曉陽的時光,努力想尋找我對她格外好的證據,但是死活沒找出來。我對孟曉陽,撐死算是盡本分,真的不值得她這樣報答。
“我是真信你能行,劉姐,”她是這麽說的,“你先去和我們HR聊聊麽,你看能不能過他們那一關。萬一你過幾年真幹上經理了,我也算有個得力幫手。”
我被她說的“晉升機會”打動了,或許,也是被她反複強調的“我覺得你能行”誘惑。總而言之,我心裏真的燃起了一點點希望。如果這件事真的能成,我和安蕭連那一點小風險也不用承擔了,我們就完完全全可以放輕松地生活。
老天,真叫人不敢想。我又忍不住想,會不會那邊的工作環境也是我喜歡的?會不會在新的銷售領域工作我真的能展露身手?接着我又想,別飄飄然了,大概率還是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的下場。
總之,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我和她約了今天。如我所料我沒見到她,而是直接見到那兩個HR,整個過程我們沒提及“小孟總”哪怕一次,這一點意外地讓我安心。
而且,更讓我安心的是,通過和HR的溝通,我發現這邊的工作并不容易。我需要從頭幹起不說,一切都要從零開始了解,還需要一個月左右的培訓,培訓會有考核,考核不通過的話,就算是入職失敗。這樣看來這份工作根本不是“這麽好的事怎麽會落到我頭上”那種大便宜,我如果要決定過來,還是要好好下一番功夫的,這一點真是格外讓我感到真實。
走到地鐵站之後我沒有下去,想了想又接着往前走,準備自己走到下一站再坐,我需要思考的時候喜歡漫無目的地溜達,慢慢地就想出眉目了。
我不知道那兩個人對我是不是滿意,我已經盡可能在撒謊的邊緣說有利于我的東西。他們是笑着送我離開的,但他們這行的,想必早就變成笑面虎了吧。我反複回憶他們的笑到底是哪一種,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大概真的很想要這個機會。
讓我早已鈍化的事業有一點新刺激,讓我和安蕭的未來變得更加安定,求求了,老天奶老天姥姥,一定讓我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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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頭看老天奶,陰雲裏一抹金光透出來,昭示着,這陰天其實是多雲來着。
我還沒和安蕭說這件事,是因為之前它太虛無缥缈,今天走了這個流程、聽那兩個人問我各種“入職後如果……你會怎麽辦”的問題,我覺得至少這是一件值得思考的事了。
安蕭顯得比我高興很多,她簡直是“漫卷詩書喜欲狂”。對這個突然到來的好消息,她沒有展現出絲毫的懷疑。
我問她怎麽不懷疑其中的合理性,萬一是孟曉陽自己想簡單了呢?安蕭說:“因為你已經摸索過了吧,這麽大的事你要是沒點把握不會告訴我。”
是嗎?我還以為我在安蕭心裏,一如既往是個好高骛遠的人。看來那次之後我的改變,安蕭也看在眼裏了。
我們都很克制地沒有選擇慶祝,因為HR那邊還沒有給确切消息。之所以選擇現在說,是因為我覺得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告訴安蕭,就好像只是通知她一樣,沒有我們兩個攜手共度的感覺。
我這件事似乎真辦到安蕭心坎上了,她對我的告知很開心,對我能獲得新的機會也很開心。一晚上她都哼着歌,我很少聽到安蕭哼歌,我問她哼的什麽,她就趕快閉上嘴說沒有啊,你聽錯了吧。
我笑她幼稚:“安課長最近是打算把欠我的談戀愛補上嗎?”
“我欠你的嗎?我怎麽不知道?”
她掃地,我摟着她不讓她掃了:“那算我欠你的。今天天氣這麽好,我們去散步吧。”
“散步?”
“約會,我邀請你。”
今天天氣算好嗎?我真是瞎說不打草稿。
外面的天陰的厲害,即使是晚上也能看到一層雲。我跑回去拿我的帥傘了,拄着我的傘,挎着我的安蕭,我的心情簡直要飄到那層雲上去。
“今天是陰天。”
“今天是多雲,”我反駁安蕭,“我白天見到晴天了的。”
她笑笑說好吧,她一天沒出辦公樓,估計是沒辦法和我争辯。她接着問我:“你那本寫天氣的日記還在寫嗎?”
“不是寫天氣的日記啦,光天氣有什麽好寫的?”
“那還寫什麽?”
“寫每天發生的事呀,寫我,寫你,寫同事,罵上司,寫小安然,寫你哥嫂,寫樓下賣水果的……都有。”
安蕭被我逗得樂個不停:“為什麽到‘上司’就變成‘罵’了?”
“你不想罵他們嗎?”
安蕭不說話了,那就是默認了。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罵上級可是每天的必備項目,百罵不爽。
路過小攤的時候我買了個車輪餅,我等了有一會兒,安蕭先往前走了兩步,我一邊等一邊期待它能像公司附近那家一樣好吃,但是沒能如願。
我捧上車輪餅快步走,安蕭已去我幾十米。我喊了她一聲,一陣風掀起來也幫我喊她。她拄着我的傘轉過身來,無盡的夜幕下,黑色的傘旁邊白裙翻折,我被這一幕猛地驚豔了一下,步伐已不自覺放慢了。
我的傘很好看,這樣的傘就應該配安蕭這樣的人,那時候,這種想法不由自主就冒出來。安蕭,你美成這種樣子,讓我該怎麽才能寫下來?
言已盡意無窮,希望垂垂老去的時候,我翻開這一頁還能想起那一幕。那一刻安蕭為我轉身,我卻為她不忍再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