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哥，你心好狠啊
大哥，你心好狠啊
乍見宋毅，錦娘盯着宋毅半晌沒動。
她先是震驚，而後驚喜，最後眼底閃出一絲膽怯。
震驚自不必說，驚喜是因為她發現宋毅和幾位官服大人站在一起，且宋毅身上是一身将袍。宋毅這是當官了，那她是不是有靠山了？
至于膽怯……錦娘沒忘記，當初她是如何舍棄宋毅，離開京城的。
而宋毅同樣盯着錦娘，他的目光像是繩索一般，讓錦娘無法動彈。
很快，姜縣令幾人便發現宋毅不同尋常之處，姜縣令将這一幕收在眼裏，他上前低聲問：“宋別将，難道你認識這位苦主？”
宋毅收回目光，他渾身繃緊，雙手握拳，卻輕聲道：“不認識。”
錦娘臉一白。他居然說不認識她。即便他恨她，可眼下這個時候，他就不能幫她一下嗎？他心怎麽那麽的狠啊！
此刻的錦娘哪裏顧得面子，她可不是那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現在唯一想要的是保住自己的花了一百兩買來的鋪子。
錦娘立即沖着宋毅大聲道：“宋大哥，我是錦娘呀，你忘了我嗎？當年我們一起去都城……”
“……”宋毅僵住。他是沒料到錦娘還有臉說這個話。
她為了八塊金子就抛棄了自己，她怎麽還敢提當年的事情？
而錦娘這句話如炸雷一般驚呆了衆人。就連姜縣令、王縣尉等人都起了好奇心，眼珠子全往宋毅身上盯。
姜縣令小聲問：“宋別将，這小娘子好像認識你呢。”
宋毅平靜道：“我不認識她。不過姜縣令，既然有百姓報官，就請姜縣令以公事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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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縣令已經看出幾分端倪了。這宋毅與這小娘子必然是認識的，只是不肯明說。
既然如此，他便順水推舟，立即審理此案。
于是姜縣令當即下令開堂問審，他又對宋毅道：“宋別将若是無事，不妨随堂聽審，如何？”
宋毅點頭：“也好。我也想見識一下姜縣令斷案時的威儀。”
很快一切準備妥當，差役将老坊正、錦娘、孫旺領了上來。
錦娘、孫旺跪在地上，坊正因為上了年紀，姜縣令準他不跪：“坊正，你先說明事情原委。”
老坊正便把事情原委詳細說來。
“這家鋪子位于三明街上，其前任主人是方和，方和一鋪二賣，先是于今年七月十六以五十兩賣給了孫旺，而後又在今年八月十九以一百兩賣給了田錦娘。而方和早在八月便搬離了東陵縣。田錦娘與鋪子租期明日到期。另兩分地契在此。”坊正說罷，将地契遞給差役，再由差役呈給縣令。
一旁的主薄補充道：“大人，這方和上月搬去了揚州城。”
姜縣令皺眉：“那倒是有些麻煩了。”要去揚州城找人，那必得通過揚州官府。這一來一回就得耽誤許久了。
又有知情差役補充：“而且方和是個賭鬼，他在東陵縣還欠着許多賭債，恐怕即便找到人，也未必能退回苦主的銀子。”
姜縣令便問跪在堂上的兩人：“你們二人怎麽想？這方和一時半會是抓不回來，即便抓回來也未必有錢賠償你們，你們可願各退一步協商解決此事？”
姜縣令剛說完，孫旺便迫不及待道：“大人，小民願意。這鋪子是小民先買的，我願多出三十兩補償田錦娘，鋪子歸我。”
姜縣令又問錦娘：“田錦娘，你怎麽想？”
“回大人，民女已經租這鋪子做買賣已經兩年了，周圍都有熟客，況且我買這鋪子時用了一百兩，我不願舍棄這鋪子。”
姜縣令不由得皺眉，這兩人都要這鋪子。雖說田錦娘花錢更多，但孫旺是先買的。
錦娘又說：“民婦也願出三十兩補償孫旺。”
孫旺立即回絕：“那不行。我只要鋪子。既然是我先買的，就應該歸我。實在不行，那就一人一半，前鋪歸她，後院歸我。”
錦娘一拜後道：“大人，這鋪子沒法一人一半。孤男寡女，如何同住？大人容禀，民婦從兩年前開始一直租這鋪子做裁縫生意，孫旺常來我裁縫鋪晃蕩，期間對民婦多有言語輕薄，左鄰右舍都可為證。今年七月他先我買了這鋪子，卻從未知會過我。我若是知曉此事，絕不會被方和坑騙。民女懷疑，他與方和狼狽為奸，合謀坑騙民婦。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宋毅坐在堂側，原本他只盯着地上看，聽到錦娘說到“言語輕薄”，這才擡頭看了一眼孫旺。
錦娘話音未落，孫旺立即大聲嚷嚷：“血口噴人，大人，這寡婦血口噴人，小民從未和方和合謀什麽，我也是被方和騙了！”
“肅靜！”姜縣令重重拍了一下驚堂木，瞪向孫旺：“公堂之上，不許大聲喧嘩。孫旺，你當初從方和那買鋪子，為何不告知田錦娘？她在那鋪子做了兩年營生，按理來說你不應該略過她。”
孫旺立即說：“因為當時方和說已經告訴了田錦娘，我以為田錦娘知道。大人，您不能因為田錦娘認識這位大人，就偏袒她！”
姜縣令頓時一臉怒氣：”本官何時偏袒田錦娘了。你低價買鋪子，又不告知田錦娘，明顯有與方和同謀嫌疑。”
“小民沒有啊，小民也是被騙了。”孫旺立即砰砰砰磕頭。
“……”姜縣令犯了難。孫旺雖然有嫌疑，但他不能僅憑推測斷案：“看來只有捉回方和，才能理清此案，田錦娘一直在鋪子經營生意，這鋪子暫歸田錦娘。”
孫旺自然不服，他擡頭剛想說話，卻被王縣尉一眼瞪回去：“你們各自回去吧，等捉回方和，自有官差去告知你們。”
孫旺心裏憤憤不平，但又沒辦法。
錦娘起身，因為跪得有些久，她走路有些不穩，她又偷偷去看宋毅，只見宋毅垂目看着自己跟前膝蓋，仿佛對她不屑一顧。
錦娘是又氣又苦。
堂審從始到終，錦娘偷偷看了宋毅數次，可宋毅卻從未看過她一眼。
他難道就這麽恨她？
那一夜露水情緣，難道就什麽都不算了嗎？
出了衙門，孫旺朝着錦娘哼了一聲，拂袖離去，雪兒娘扶着田錦娘往回走，雪兒娘問：“怎麽樣？可有結果？”
錦娘搖頭，将堂審經大致情形告訴了雪兒娘。
雪兒娘松了一口氣：“這麽看來，縣令大人是向着你多些，等找到方和就好了。幸好你認識那位大人。”
錦娘卻垂頭喪氣，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般。
她知道這案子還沒結束，今日宋毅在，縣令偏向她，沒有同意孫旺的訴求，而是決定去找方和。
那日後呢，日後宋毅不肯再出頭怎麽辦？
若是到時縣令偏了孫旺，判她拿了孫旺三十兩放棄鋪子，那她損失就大了。
錦娘不甘心。
她腦中轉得飛快，她可以找小寶夫子幫幫忙，那蔣夫子的小姨子在縣衙當差，或許能說上兩句話。
但她和蔣夫子本就不熟，還要通過他去找蔣夫子的小姨子，這條路不好走。
又或者說，去找人教訓孫旺一頓，讓他知難而退？做這種事，容易引火上身。為了一個鋪子，不值當。她只是舍不得損失一個鋪子，但不至于用命來博。
思來想去，錦娘覺得，還是宋毅最靠譜。
他就算恨她，那他們也是有一段露水緣的。
她有信心，哄着宋毅再幫她一次。
……
錦娘立即向雪兒娘告辭：“我要回去見宋大哥一面，錢嬸，你先回去吧。”
錢嬸笑得一臉了然：“是得見一見，有那位大人幫你說話，你就不怕孫旺了。”
錦娘立即折返回縣衙門口，她躲在縣衙對面的巷子裏，盯着縣衙大門。
果然沒多久，姜縣令、王縣尉、宋毅幾人從縣衙大門出來，又上了一輛馬車。
錦娘悄悄跟在馬車後面，然後看到馬車停在了東陵城最奢華的明月酒樓前。
等姜縣令幾人進了酒樓，錦娘也進了酒樓，有店小哥攔她，錦娘便說和人約好了，然後摸到了後院。
她不知道宋毅在哪，也不好大張旗鼓的去找宋毅，便悄悄藏在後院茅房附近。
只要宋毅出來上茅房，她就有機會見到他。
酒樓三樓，雅間寬闊，內擺置了兩桌，姜縣令、王縣尉、宋毅三人一桌，與宋毅同來将士一桌。
宋毅不健談，姜縣令、王縣尉便說一些揚州風土人情，三人小酌，氣氛融和。
期間姜縣令試探問：“宋別将從前是在京都高就？”
宋毅也不遮掩：“以前在街道司做差役，去年才入揚州府軍。”
“這麽說，你與那位田娘子果然認識？”
“算是吧。”宋毅含含糊糊，不想多提。姜縣令見此，便也沒追問。
期間宋毅出門更衣，在另一桌喝酒的薛然見了，連忙也跟着出去，幾步追上了宋毅：“別将，等等。”
“有事？”
“田娘子在後院等你。”薛薛然壓低聲音：“別将，我方才去後院瞧見一個女人鬼鬼祟祟的，我湊近一看，是那個田娘子。其實之前我們從縣衙出來，我便發現她在跟着我們了。”
因為之前在縣衙大門前田錦娘一副與宋毅熟識模樣，還熱絡的喚宋毅為“宋大哥”，故而薛然幾人對田錦娘印象深刻。
宋毅面色微僵，沒說話。
薛然繼續道：“然後我就去問她是不是有事，那位田娘子說，想見見您。宋別将，咱們今日就要離開，你要不要去見她？”
宋毅臉色一沉，斬釘截鐵道：“我見她做什麽，我又不是認識她。”
薛然神色讪讪：“……那，是屬下多事了。”
宋毅說罷，擡腳下了樓梯，他快步下樓，很快到了後院，而後宋毅四顧一看，并未看到錦娘的身影。
他正遲疑時，看到院中樹後有人藏着，露出一點青藍色的衣角。
是她。
宋毅迅速收回目光，正巧有人經過，宋毅向人問路，而後目不斜視，往恭房那邊走去。
躲在樹後的錦娘皺眉。
她故意露出身形，讓宋毅瞧見。宋毅方才看向這邊，他為何不過來？難道他不知道她在等他？
莫非剛才那個小将沒有向宋毅提起她？
錦娘摸不透情況，但機不可失。方才那名小将說，宋毅今日就要離開東陵，她必須趁着現在和他見一面。
于是錦娘顧不得許多，她提着裙子奔向宋毅：“大哥，大哥！”
宋毅腳步放緩，卻依舊繃着臉，不露出一絲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