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逢
重逢
又一年後。
揚州,東陵城。
主街後頭的小街上,有一家小小的布鋪,門邊挂着一塊木牌,木牌上書“寶茹裁縫鋪”。
寶茹,正是錦娘給小寶的改的新大名:田寶茹。
午時将近,錦娘招呼徒弟雪兒:“你照看下生意,我去私塾接寶茹。”
兩年前前,錦娘跟着茶商趙乾來到杭州,而後她帶着小寶又來了揚州,她的故土便是揚州。路過東陵的時候,錦娘留了下來。錦娘租下一間帶後院的鋪子,開了一家裁縫鋪,幫人裁衣做鞋,另自己也做些衣衫鞋襪賣。
錦娘針線手藝不錯,很快便有人拜師,錦娘便收下雪兒做學徒。
等安定下來後,錦娘又把小寶送去了私塾。
雪兒應聲:“好嘞。”
小寶就在附近的勤學私塾讀書,那私塾是一個老秀才經營的,據說一輩子都沒考上舉人,所以他開的私塾,那些有些家底的人家嫌棄,不會把孩子送過來。
不過錦娘卻不嫌棄,她要求不多,只要小寶能讀書識字便成。
私塾裏女童不多,小寶年紀雖小,卻聰慧得很,蔣老秀才很喜歡她。
錦娘到私塾門口時,已經下學了,四五個下學的孩童一窩蜂的跑出門,而蔣老秀才牽着小寶,慢慢悠悠走出來:“田娘子,來接小寶啦。”
錦娘伸手牽過小寶的手,笑着點頭:“是啊,我來接小寶回家,謝過夫子。”
向蔣夫子辭別後,錦娘牽着小寶往家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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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道:“阿娘,以後你不用來接我,我認識路,我自己走回家。我那幾個同窗都是自己回家的。”
錦娘而不敢:“你那同窗都七八歲了,你還小呢,娘不放心。”小寶如今也就六歲多。
普通人家會在孩子七八歲時送孩子去私塾,但錦娘覺得她的小寶聰慧,她又不缺那點錢,便早早把小寶送去私塾了。
而且,她出一份束脩,兩個人學。小寶學會了,回來教她,算起來她賺了。
“阿娘,今天學了一首詩,回去我背給你聽。”
“好。”
母女兩人回到裁縫鋪,卻發現裁縫鋪裏有一男子,而雪兒正在和他争吵。
這男子錦娘認識,他名叫孫旺,住在附近,孫旺沒有正經營生,靠着家中資産度日,每日游手好閑。他偶爾會來鋪子裏,言語間對錦娘多有調戲,錦娘都是冷臉不理。
只見孫旺兩手叉腰道:“這鋪子是我的,我兩月前就在方和手裏買了這個鋪子,他當時說鋪子租期未到,讓我兩月後再來收鋪。這是契書!”
孫旺手裏揚着一張紙,一臉得意洋洋:“如今期限已到,我來收鋪,把你掌櫃叫來!”
雪兒急了:“你胡說,這鋪子是我師父買下的,這是我師父的鋪子。”
“你才胡說,這鋪子明明是從方和手裏買的,我手上的契書就是證據。”
錦娘連忙進去:“孫旺,我們沒胡說。我兩年前租下這鋪子不假,但一月前,我已經從方和手裏買下這鋪子及後面的院子。我也有契書為證。”
孫旺笑得不懷好意,眼底盡是猥瑣之色:“錦娘,怎麽可能,方和既然将鋪子賣給我,又怎麽會賣給你?你不想從這間鋪子搬走,和我商量商量,我也不是不能讓你繼續住下去的。”
錦娘冷了臉: “我不是跟你商量什麽,這鋪子本就是我的。這樣。我們去請左右鄰居做個見證,一同查看契書。”錦娘立即道。她在本地無親無故,又是個女子,不好直接與孫旺對峙,便想着左鄰右舍見證。
雪兒一聽立即道:“我去喊人。”雪兒家就住在附近巷子裏,和附近的人都認識。
不多時,雪兒便領來了幾個鄰居,其中一人五十來歲,須發花白,正是此間坊正。
錦娘立即過去行禮,又吩咐雪兒去泡茶。
“田娘子客氣了,聽說你這鋪子出了點事情,是何事?”
錦娘趕緊道:“坊正老爺,事情是這樣的,我一月前從方和手中買下這間鋪子及後院,這是契書。”
錦娘話音未落,孫旺大聲道:“坊正老爺,我是兩月前從方和那裏買下這間鋪子的,我也有契書!”
錦娘請坊正落座,坊正仔細查看了兩份契書,随後眉頭越擰越緊,而站在一旁的孫旺則一臉得意。錦娘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坊正老爺開口道:“這兩份契書看起來都是真的。孫旺,今年七月十六以五十兩銀子購下這處鋪子。田錦娘,今年八月十九,以一百兩銀子購下此處鋪子。你們二人買的,是同一間鋪子。”
衆人大驚,雪兒娘忍不住道:“天啊,一個鋪子,怎麽能賣兩次呢?”
“聽說方和那混賬賭博,欠了不少賭債,後來沒辦法搬走了,他估計是為了湊錢,才做了這等龌龊事。”
衆人議論紛紛,孫旺得意洋洋:“方和賣了兩次,那是方和的事情。凡事得分個先來後到,這鋪子我先買的,就該歸我。”
錦娘自然不肯讓,她知道這一讓就得吃虧了,錦娘立即道:“這鋪子我先租後買,我都在這裏兩年多了。孫旺,你從前常來我這鋪子,怎麽不見你把買鋪這件事告訴我?而且,這鋪子帶後院怎麽可能只賣五十兩,方和怎麽會以這個價錢賣你?”
孫旺面色一僵,立即又說:“我買鋪這件事,方和說他會自己告訴你。方和告訴我,等到九月期滿之後,你便會離開,我信了他,就付了銀子立了契書!至于我只花了五十兩,我怎麽知道方和怎麽想的,總之,我先付錢,這鋪子是我的!”
“我也付了錢,我也有契書,這鋪子就是我的!”錦娘不肯讓步,這鋪子她花了一百兩,那可不是一筆小錢,怎麽可能說讓就讓?
坊正眼看這件事他無法調節,便道:“看來只有報官了。”
孫旺立即大聲道:“報官就報官,我花了銀子買鋪子,我怕什麽!我和縣令大人喝過酒,他可是最講道理的,一定會把鋪子判給我的!錦娘,你是真的要我和打官司嗎?”孫旺說着,一邊看着錦娘,滿面嚣張。
顯然,他是仗勢欺人,想讓她妥協。
一旁的雪兒娘拉住錦娘低聲道:“錦娘,你可能不知道,孫旺舅家表弟在縣衙當差,要不讓坊正說和,你和孫旺商量商量?”
錦娘沉着臉。商量?怎麽商量?這顯然是個孫旺和方和設局坑她。而且孫旺意圖不軌,她如果跟孫旺商量,那不就是與虎謀皮嗎?
只見小寶拉了拉錦娘的手道:“阿娘,我師娘的妹妹也在縣衙做事,我們不怕他。”
孫旺臉一黑,狠狠瞪了小寶一眼,小寶雖然怕,但也學着孫旺的樣子,惡狠狠瞪他。
錦娘咬着牙:“報官就報官,我相信縣令大人會還我一個公道。”
于是坊正領着錦娘、孫旺前往縣衙報案。左鄰右舍見狀,紛紛跟着看熱鬧。
錦娘将小寶托付給雪兒。
……
東陵縣衙。
縣令、縣尉幾人正在正廳招待客人。
“宋別将,有勞你親自跑一趟送來一幹兇犯,這三個賊人去年在東陵縣犯下大案後銷聲匿跡,本官命人在東陵縣附近四處搜尋無果,卻沒想到,他們幾個居然跑到了深山之中,倒是有勞府軍将士們替我等緝兇了。”
一旁的縣尉連忙道:“慚愧慚愧。”
宋毅擡手一禮:“姜縣令言重了,這事也是巧合,軍中斥候巡視附近山林,正巧遇到這三人隐匿山中,又發現他們所處山洞中有不少財物,便将他們拿下,之後我問訊後才知道他們來歷。向都尉便命我押解三人來東陵。”
“有勞宋別将,一會兒我休書一封給向都尉表明謝意,還勞煩宋別将轉送。”
“姜縣令客氣了,舉手之勞。”
“不知宋別将此次來東陵可餘空閑,東陵盛産美酒,別将若是得閑,可在東陵小住兩日……”
宋毅一臉歉意:“多謝姜縣令美意,只是我今日便要回軍複命。”
姜縣令一臉惋惜:”可惜了,我見宋別将氣度不凡,有心結交一番,看來只能等日後了。我已在酒樓備宴,還請宋別将與幾位小将移步,你我暢談一番,請。”
宋毅沒有推遲:“多謝,宋某便卻之不恭了。”
幾人趕出縣衙大門,卻見一差役打扮的人匆匆迎了上來,那人見縣令。縣尉幾人都在,一臉欲言又止。
王縣尉立即道:“明捕頭,何事?”
明捕頭抱拳一禮道:“禀大人,有人報官。”
王縣尉一臉不耐,正要擺手,卻見姜縣令瞥了他一眼,王縣尉即刻會意,連忙問:“為何報官?”
“一鋪二賣,現在兩買主同争一間鋪子,而賣主已經搬去了別地。”
而縣衙外不遠處,錦娘和孫旺還在争執。
“錦娘,何必為了這點小事鬧到公堂呢,我又不是不能和你商量,要不這樣,那鋪子前埔歸你,後院歸我。後院不是有三間房嗎,我均出一間給你住。”孫旺笑嘻嘻道。
錦娘聽得怒火中燒,她哪裏不知道孫旺打得什麽鬼主意。想來從一開始他設這個圈套,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
想到這一點,錦娘忍不住大罵:“休想。這分明是你和方和設計坑騙我,縣令大人一定會還我公道!”
站在縣衙門口的宋毅渾身一震。
這是錦娘的聲音,他絕不會聽錯。宋毅匆匆向外兩步,立即就在縣衙外一群人中發現了錦娘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青藍布裙,正一臉惱怒地與人争執,而她對面的男人,則是獐頭鼠目,目露猥瑣。
恰在這時,錦娘的目光與宋毅對上。
四目相對,宋毅目色無波,錦娘滿眼震驚。
天爺,真的是宋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