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謝池衿沒說話，用咳嗽來緩解尴尬，他轉身問神君：“神君，你和謝行安到底說了什麽？”
溫殷燭不想談這個話題，然而由于謝池衿熾熱的目光，他只好道：“你真的不知你爹到底做了什麽？”
謝池衿不好意思道：“要是知道我就不至于費這麽大的勁兒，跑來問你了。”
溫殷燭緩慢道：“你既已知我究竟是來做什麽，那麽這件事就必然是和魂魄入輪回有關。”
“前一日我剛來鬼界，晚上便聽到慘叫聲，然而只傳出一聲，便聽不到了。第二日，鬼主便和我說已經完事了，你說他是怎麽做的？”
謝池衿道：“那些怨鬼生前造下的孽過多，到了鬼界消罪孽，沒想到還是不安分，鬼主又不怎麽管這些小事，他們便一日比一日威風，總是欺壓其它鬼。那日怕是遇見了因戰亂而亡的鬼魂，于是欺壓它們了，結果那些鬼魂就是日日徘徊在鬼界……不，臨近百冥川處，不敢入鬼府。”
“那麽謝行安大約是圖了個簡單省事的法子，我猜……約莫是把那些個作威作福的怨鬼都殺了個幹淨吧。”
溫殷燭挑眉，觀他神色，既不愠也不喜，總之一個詞冷淡就是了。
他道：“猜的不錯。”
謝池衿問：“那有什麽好生氣的？本就是這些怨鬼犯了錯，殺了他們又有何妨？”
溫殷燭搖頭道：“你知道殺了他們意味着什麽嗎？他們本就是一縷殘存的魂魄，來鬼界本就是為了消除罪孽，再入輪回，殺了他們就意味着……神魂俱滅，消失在這天地間了，一點影子也尋不到了。況且，這樣做還會影響因果。”
有些鬼魂在凡間造下的殺孽深重，勢必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有的這一世償還不完，還得下一世，若是神魂俱滅就會影響因果，而負責這一塊的神官則需耗費大量時間精力去修補，因果的徹底恢複則需個幾十年的。
“難怪你生氣呢。”謝池衿點點頭。
孟婆插進來一嘴問：“既然如此，那你們下來是做什麽？”
溫殷燭道：“渡亡魂，見忘川。”
Advertisement
“……”孟婆忍了忍，“忘川有什麽好看的？！”
“忘川為什麽會吃人食魂，難道……孟婆會不知道嗎？”
孟婆有些緊張：“這、這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呀。”
溫殷燭不再言語，轉身便往忘川處走，孟婆還要再攔，但是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是定身咒！
白衣神君慢悠悠地走到忘川邊上，那些彼岸花似乎有所感應似的，都親昵地蹭過去，然而最終無一例外都被神君那能凍死人的眼神吓退了。
他俯身将手伸入忘川水中，忘川傳出一聲聲尖利的叫聲，如同鬼魅一般，他好玩似的撥了撥水面，川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動作幅度越大，那聲音就越發刺耳。
玄時伸手捂住謝池衿的耳朵，在他耳邊道：“少主，小心。”
一炷香後。
溫殷燭緩緩起身，小神官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小心翼翼地遞過去，神君擦擦手，道：“倘若你不知，那本君就只好去閻羅殿問閻王了。”
孟婆心髒狂跳，她連聲道：“我說！我說！”
“按道理，鬼府忘川的事本來就不是秘密，只是近些年也不知為何這些鬼魂生的七情六欲變得多了，然後……忘川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人說，喝過孟婆湯，走過奈何橋便可輪回轉世，也将忘記前塵往事，然而世人不知的是，孟婆湯最重要的一味就是忘川水。
“忘川水本就不是讓人忘記前塵往事的，這些記憶裏存着的七情六欲太深太深，怎麽可能真的讓這些消散了呢？只不過是替他們存着罷了，慢慢的，慢慢的，忘川也由原來的清澈變成了暗紅色，裏面的貪念癡嗔，俗世牽挂凝聚成了實體，就會吃人食魂。”
神君若有所思，謝池衿道：“原來神君下來不是為了渡亡魂一事，根本意圖……是探查忘川吧。”
神君被他擾了思緒也不惱，反而道：“你才知道？”
謝池衿問：“若忘川的這些積得撐不下去，會怎樣？”
玄時搖頭。溫殷燭道：“不知，先前從未發生過此事。”
“先前未發生過，就不會猜嗎？往壞了猜，便是挂礙過深，存儲不下，流入他界；往好了猜，便是天道自會處理這些雜事。”鬼主在後面道。
衆人回頭，便看見鬼主朝這邊走來，玄時作輯道：“鬼主。”他“嗯”過一聲。
謝池衿問：“你怎麽來了？”
鬼主笑着說：“你可都一夜未歸了，作為你的父親，怎麽能不來找你呢？”
“……”謝池衿無語地看着他。
鬼主繼續道：“我來此，其實也并不全是為了尋阿衿。”
謝池衿一臉我就知道的樣子，鬼主道：“但也确實是為了阿衿，神君如今八九歲了吧，我兒如今四五歲，卻仍是頑劣不堪，想來也是我的原因，遂略一思索，還是請神君将阿衿帶入天界，好生培養一番。”
謝池衿滿頭問號，神君道：“尚須禀報神尊……”
鬼主道：“已經告知了，也應下了。”
神君點頭：“那，今日我便帶令公子入天界，時為……”
“直至阿衿十五歲吧。”鬼主嘆氣道。
“好。”
全程都沒謝池衿什麽事，也沒問過他的意見，鬼主對他道：“既是去天界學習，玄時便不要帶了。”
“？？？”謝池衿有點懵，什麽？玄時為什麽……不，為什麽我要去天界？
很快溫殷燭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們便先走了。”
鬼主笑盈盈地送他們離開鬼界。
神君牽着謝池衿的手，乘着祥雲，入了天界。
天界與鬼界就是不一樣，富麗堂皇的，入眼滿是金殿，路過的神官也是謙謙有禮。
雖然但是謝池衿還是有些難以接受，他不自覺握緊了溫殷燭的手，還以為自己牽的是玄時。
溫殷燭斂下眸子，他對小神官道：“收拾收拾鳳栖殿吧。”
小神官有些莫名，卻也只好去做。
“你自今天起，便算是入了天界，萬不可像在鬼界一般自由自在，天界自有規矩，今日，你便要學這些規矩。”溫殷燭道。
他牽着謝池衿的手進入神殿，拜了神尊，溫殷燭道：“神尊，這位是鬼界的繼承人，謝池衿。”
“嗯，鬼主已經告知過了，你便帶着他吧，以後的日常起居什麽的，皆有你負責。”神尊擺手道。
溫殷燭稱好。神尊接下來對謝池衿道：“你便是阿衿了吧，看來鬼主也沒說錯什麽，長得很是秀氣，以後就跟着阿燭了。”
他對謝池衿說話的語氣和對溫殷燭說話的語氣截然不同，像是怕驚到謝池衿一般。
謝池衿擡眼看他：“好。”
将忘川之事禀告給神尊後，溫殷燭就帶着謝池衿離開了神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