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番茄肥牛鍋

番茄肥牛鍋

番茄皮劃出十字,澆上熱水,稍微涼一下後剝皮,将番茄切成小塊,下鍋煸炒出紅油,炒好的番茄備用。姜絲、蒜末、蔥段也切好後下鍋煸炒。在番茄鍋裏加水,煮至沸騰,一片一片下肥牛,接着下金針菇,倒點料酒,撒點香菜,最後蓋上鍋蓋焖一會兒。

“就出鍋啦!”邵書雪一邊嚼着肥牛,一邊解釋番茄肥牛鍋的做法。

安無恙在福利院長大,基本的生活技能都會,畢竟福利院要求成年的孩子若無特殊情況,必須獨立生活。炒幾個簡單的菜自然不在話下。

但是像番茄肥牛鍋這種,原材料比較貴,安無恙倒是沒有做過。

此時認真聽邵書雪教學,想着多學一點,既可以做給室友吃,總不能老是讓人家辛苦做飯,又可以做給對她很好的院長吃,自己一個人做飯的時候也不用總是那幾個菜。

夾一大塊肥牛放在米飯上,肥牛上沾着青綠色的香菜,帶出來的番茄湯汁浸透周圍的米飯。用筷子撥一大口,咽進口中,酸酸甜甜在味蕾中炸開,肥牛有嚼勁,米飯不黏牙,一切剛剛好。

再夾一大塊金針菇,順帶一小塊番茄,舀一勺湯汁,都不需要其它菜,就可以把一碗米飯吃完。

衆人吃得渾身冒汗,戚夢松将空調溫度打低了一點。

安無恙的購物袋正好對着空調出風口。

塑料袋裏的草葉大半露在外面,被空調風吹得搖搖欲墜。

安無恙端起茶色玻璃杯,喝了口飲料,餘光瞥見塑料袋。

當時就只把草根塞進塑料袋的嗎?

可能是路上颠簸,滑出來了。

飯後,安無恙和戚夢松洗了碗。安無恙将購物袋拎回房間前,順手捏起草葉丢進垃圾桶。

邵書雪作為大廚,有特殊待遇,可以最早洗漱,回卧室睡覺。

安無恙洗過澡,惬意地靠在床頭,點開購物軟件。

今天在商場裏,只買了一些急需使用的生活用品,還有許多零碎物品,可以在網上買,網上價格相對便宜。

鍋碗瓢盆,油鹽醬醋,獨立生活後才知道生活需要考慮方方面面。

安無恙在手機上點點點,領紅包,湊滿減。

哎。

生活不易。

突然,手機自帶的鈴聲響起。

安無恙盯着熟悉的電話號碼,向右滑開,接通。

電話裏傳來不陌生的聲音:“無恙,這些天怎麽樣?”

聲音溫潤柔和,卻掩不住疲憊。

“挺好的。”安無恙垂下眸子。

“宿舍搬好了嗎?”聲音充滿關切。

安無恙眨眨眼睛:“都收拾好了,以後我就在南城實習了。”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為她說了一長句話感到開心,聲音都帶上喜悅:“那就好,東西不夠直接買,拿卡刷,卡裏的錢管夠。”

“你放心,随便用,以後我手上的,都是你的。”

聽到這裏,安無恙的眼神黯淡下來,語氣不變:“好的。”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猜到她的心裏想了什麽,嘆了口氣:“你這性格,像你媽媽。”

“喜歡什麽就去做什麽吧,開心就好。”電話那邊的人有些出神,“人這一生就年輕一次。”

對面的人回過神後又絮絮叨叨幾句,無非是注意照顧好自己之類。

安無恙耐心聽完。

“不早了,”對面的人聲音帶着笑意,也許僅僅幾乎全是單方面的交流就足以讓他開心,“早點休息吧。”

“嗯,”安無恙的聲音有點悶,“您也是。”

挂斷電話,安無恙仰頭看着天花板。

原本應該是白色的天花板,被正中間方形的燈照射出的暖黃色的燈光,映照成淺黃色。

果然,很快,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安無恙等待鈴聲響了片刻後接起。

“無恙,最近怎麽樣?”類似的開頭語,只是這次是一個溫柔的女聲。

安無恙也沒有改變回答:“挺好的。”

電話對面的人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簡單交代幾句,最後總結:“有什麽需要直接跟我說。”

“家裏大門永遠都會為你敞開。”

兩邊都是一片安靜。

過了良久,安無恙“嗯”了一聲。

卧室的燈光開關靠近床尾,安無恙懶得爬起來,用腳夠着,“啪嗒”把燈關掉。

宿舍在二樓,窗簾沒有拉,窗外是一棵不知道叫什麽名字的樹。

夏天了,樹葉長得茂密。

室外的路燈燈光照進室內,投下婆娑樹影。

樹影晃晃悠悠,像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

像她一樣。她是一只可以看清人的情緒的怪物。

安無恙,今年22歲。18歲以前,在福利院長大,18歲以後,發現自己有一個狗血的身世。

她的生母出生書香世家,是一個知書達理的溫柔美人;她的生父是家中長子,家裏世代從商。兩人大學期間相遇,一見傾心,迅速進入熱戀,兩家父母也沒有反對,畢業後就立即結婚,婚禮舉行的非常盛大,邀請了各方名流。郎才女貌,在當時是一段佳話。

然而,凡事最怕的就是然而。新婚後,兩人蜜裏調油,不久,女方懷有身孕。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奈何女方有遺傳的先心病,小時候前往世界各地的醫院尋醫,使用了很多藥才順利長大,雖然現在病情已經穩定,但是醫生還是不建議妊娠。

如果是普通人家,就夫妻兩人的關系而言,不能生就不生了,喜歡孩子,可以領養一個。

可惜這不是普通人家,男方家的資産遍布各行各業。外人對這偌大的家業虎視眈眈,家族內也不安定。主家一脈只有男方和他的妹妹,旁支衆多,誰都想尋找機會從主家身上咬下一塊肉。養子也有繼承權,但是畢竟不是親子,這給了旁支一個向主家發難的理由。

女方想要留下孩子,不為其它,單純喜歡孩子,既然孩子到了她的肚子裏,就是想要看看這個世界的。她的父親年事已高,是老來得子,極力反對,因為妻子就是産後體弱離世,但是拗不過千嬌萬寵長大的寶貝。

男方在多方面權衡下,同意女方留下孩子的決定。

意外還是發生了,女方臨盆之際,發生車禍。兩人都在後座,男方及時緊緊擁住女方。救護車趕到時,女方的心髒病發作,已經性命垂危。搶救室外,女方的父親白發蒼蒼,只等來一張死亡通知單,佝偻的脊背瞬間倒下。

男方也受了重傷,正在搶救。新生的嬰兒咬着手指頭,好奇地睜開眼睛,觀察這個忙碌的世界。

所有人都在忙,嬰兒躺在嬰兒車內,沒有人有時間一直看着她。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嬰兒已經不見了。

兩家耗盡所有的人力物力去尋找,遍尋無蹤。

安無恙自有記憶起就在福利院,過中曲折,她也不清楚。

在她高考結束以後,她的家人找到了她。

她父親的妹妹,也就是她的小姑,有一個孩子,比她小大半年,和她同一屆高考。當年小姑知道母親不可以妊娠後就開始備孕,兩人的關系很好,小姑也不希望母親冒風險,如果自己懷上,就過繼給他們。既可以滿足母親想要孩子的願望,又讓主家擁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母親也可以免受風險。可惜遲遲懷不上。

她的高考成績很好,照片被學校張貼在榮譽牆上。表弟高考結束後來到她的學校找兄弟玩,無意間看到她的照片,和家裏牆上照片裏的人很像,回去和他的母親提了一嘴。

即使尋找多年無果,小姑還是不放心地來學校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幾乎可以确定就是那個孩子。

和她的母親太像了。

福利院的孩子多半都會經歷一個心理路程,從盼望着親生父母找到自己,到有一戶好人家領養,最後不再需要。

安無恙當時已經成年,早已過了渴求父愛母愛的年紀。但是找到原生家庭,還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她回到家,看到一個穿着整潔襯衫,打着領帶的儒雅中年男性,微笑着和她打招呼。

走進了才發現,原來是坐在輪椅上。

是她的父親。

當年搶救回了命,卻沒有保住腿。

在外是女強人形象的姑姑,在她面前,溫柔地講述當年的事情。

她知曉了當年發生的一切,得知自己必須要繼承被許多人眼饞的家業。

牆上照片上的女人穿着藕荷色旗袍,溫婉美麗,面帶微笑,注視着她。端莊溫和的氣質穿透了照片,她停留在了最好的年紀。

他們都說她和她很像,她扯了扯身上已經洗的領子發白的校服,覺得一點都不像。

沒來由的,她感覺自己的出生是一個錯誤。

沒有她,或許就沒有那場交通事故。歲月從不敗美人,她仿佛可以看到,照片上的女人坐在藤椅上喝茶,美得像一幅永遠不會褪色的畫卷,儒雅的男人坐在另一邊,手捧咖啡,認真閱讀文件。

外公不會因為急火攻心,一年中的大半年都要躺在床上。姑姑不會因為當年的事情繁瑣混亂,忙得懷孕了都不知道,早産烙下病根。表弟也不會因為早産,生下來體弱,只能呆在恒溫箱裏。

也許,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

父親和姑姑的頭上萦繞着喜悅的紅色,只有在心情極度喜悅的時候,顏色才會這麽紅。

她張了張口,話說不出口。

父親溫和地注視着她:“沒關系,你可以繼續原來的生活,也可以和我們一起生活,選擇權在你。我們把一切都告訴你,是認為你有知道的權利。”

他們給她一張卡,告訴她原本是她從小到大的生活費,只是沒用的上。是一個天文數字。

每個月,卡裏都會有一筆進賬。她定期取出一部分,捐給曾經生活過的福利院,也會捐給其它社會公益組織。

他們果真沒有幹預她的任何選擇。她學了醫,勤工儉學,平穩度過大學四年。

偶爾會通話,詢問近況。剛好保持在一個讓她覺得舒适的範圍裏。

*

安無恙迷迷糊糊睡着了。

房間內空調的溫度打的偏低,安無恙半夜被凍醒。

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淩晨四點。

才睡四個多小時。

調高空調溫度,安無恙掀開被子,準備繼續睡。

模模糊糊看見床上有一根細細長長的不明物體。

安無恙瞬間一個激靈,清醒了。

摸索着打開燈,安無恙眯了眯眼,适應突然亮起的光線。

定睛朝不明物體望去,是那根草!

安無恙的第一反應是:

床單髒成這樣,不能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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