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你也可以抱一下

第31章 你也可以抱一下。

孫嶼被易傾怼走了。

說怼走, 更可能是終于在她的厚顏無恥面前震驚地敗退了,甚至都忘記了自己本來是要當個洩密者這回事。

七人到學校不遠處一個紅燒肉特別有名的老牌飯店裏解決午飯。

易傾還喝了點酒,但嚴禁沈昂碰酒。

一來她的車還需要沈昂開回去, 二來就之前的經歷來看,沈昂的酒量實在是太差了。

整頓飯的功夫,易爹幾次試圖展開“易傾和沈昂”這個話題。

但一家傻白甜對此沒有表達任何看法, 問就是大智若愚的“哈哈哈”、“都可以”、“他們自己決定就好”、“我們沒有意見”。

而唯一有可能給易爹幫腔的孫嶼,整整一個半小時的用餐過程中就跟剛剛不小心打開了新世界一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易爹孤身奮戰, 說一句被易傾怼回去一句, 自閉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結束的時候已經趴下了。

沈父松了口氣, 小聲對沈母道:“這次總算不用和他在誰來買單這個事情上争奪十分鐘了。”

沈越優雅代全家人買單, 孫嶼手臂上挂着個嗚嗚傷心流淚的易爹,實在無暇争奪, 只能眼睜睜看沈越刷了支付寶。

最後三輛車各自設定了不同的目的地,易傾在大堂的前臺拿了兩顆薄荷糖出去時, 正好看見孫嶼和沈昂一起站在那兒。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幹脆停了下來。

沈昂早熟得很, 當年的真相如何, 他自己心裏肯定記得。

無論孫嶼要說什麽……嘴在他自己臉上,易傾攔得了一時, 攔不了一世。

甚至易傾自己也有點好奇,如果沈昂知道了那天她和孫嶼的談話, 會做出什麽反應。

沈昂會全力澄清嗎?還是會幹脆承認?

易傾用舌頭把圓環狀的薄荷糖在嘴裏翻來覆去地倒騰了幾下,又在心中問自己:沈昂是什麽性格,真的重要嗎?

可沈昂就是沈昂啊。

無論沈昂是仍舊跟剛和她認識那時候一樣不愛說話、還是跟現在一樣是個好脾氣大男孩,沈昂就是沈昂。

是在這個世界上、對易傾來說, 獨一無二的人。

沈昂和孫嶼的對話似乎結束了。

易傾一口咬碎了薄荷糖走出門去:“孫嶼,要麻煩你送我爸回酒店了。”

“我習慣了。”孫嶼把手裏抽到一半的煙掐掉,“他常常在國外的當地酒吧裏喝醉,然後哭着說他對不起你。”

易傾覺得有點丢臉的同時又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當然知道父親是愛自己的,可他缺席了她人生中太多的部分。

易傾在十二歲後就覺得自己沒有了家。

直到現在有了自己的房子,她也始終難以擺脫這樣的困境。

要和這樣的父親再重建起和沈家那樣親密無間的親子關系,易傾簡直根本想象不出來。

只是終于成熟的她不會再和以前一樣用激烈的手段去否認與對抗,而只是朝孫嶼點點頭:“開車小心。”

“還有兩句話想和你說,”孫嶼看了一眼沈昂,補充道,“單獨說。”

易傾回頭看了看沈昂,後者垂眼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易傾把手裏另一顆薄荷糖給沈昂:“去開車吧,我馬上來。”

沈昂撇撇嘴很不開心地去了。

孫嶼伸手扇了下風,像是要揮掉面前的尼古丁和煙味一樣:“我記得你以前就很讨厭我抽煙。”

“不跟你回憶從前,”易傾冷酷道,“要和我說的話是什麽?”

“就兩句,”孫嶼咧嘴一笑,“第一,沈昂也抽煙,你知道嗎?”

他比了個夾煙的動作。

“剛才我給他遞了根煙,他接過直接扔掉了,但沒抽過煙的人可不會這麽熟練地夾一根香煙。”

易傾其實是愣了下的,但她沒表現在臉上,鎮定地一點頭:“第二句呢?”

孫嶼擡了擡下巴,視線自上而下地看着易傾平靜的臉:“什麽都不和他說,未必是個好主意。”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易傾下意識皺起眉。

孫嶼又笑了一下,這次笑容裏帶着點平和。

“就當是曾經的學長給你的一點點人生建議好了,易傾。”他慢悠悠地說,“畢竟從此以後,我可能再也見不到你了。”

易傾并不領情:“只要你和我爸的師生關系還在,我想總是會偶爾見到面的。”

“我現在已經不會寫錯別字了,”孫嶼突然說,“字也比以前好看。”

易傾靜靜看着他。

孫嶼又像是随口開玩笑似的問:“如果當時沒有沈昂出現,我變成了好學生,現在的我們會不會在一起?”

“不會。”易傾舌尖的薄荷糖已經完全融化了,她将嘴裏最後一點甜味也抿到上颚,才繼續說道,“我應該當時就拒絕過你的表白了。”

“那沈昂就可以?”孫嶼問。

“……”被問到這個問題,易傾下意識回頭朝自己停車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在這一回頭的時間裏,孫嶼猛地上前一步展開雙臂将易傾緊緊抱在了懷裏。

他擁抱的動作很規矩,又有點熱情,就像是外國人打招呼時的那樣,胸膛并不彼此接觸、手臂環過雙肩的擁抱。

而且就那麽一秒鐘,易傾剛要掙紮時,孫嶼已經松開了手。

他就像是一瞬間變回了當年那個無法無天唯我獨尊壞學生一樣,惡作劇成功地哈哈大笑:“這是報複沈昂當年給我下套!讓他自己慢慢醋去吧!”

孫嶼邊喊邊拔腿往蘭博基尼的方向跑,撐着車門跳進車裏,一腳差點踩在副駕駛座昏睡的易爹身上。

易傾:“……”

孫嶼一開車溜了,易傾再轉頭去看自己的車,沈昂已經從駕駛座裏出來了。

他靠車支臉看着易傾,嘴角一邊不滿地抿住往下撇,一臉“我很不高興”的表情。

易傾撓撓臉頰朝沈昂走去,到他面前還剩三步時猛然加快腳步撲了上去一個熊抱。

——想當然,一個從不鍛煉的上班族怎麽可能撲倒一位體脂率個位數的運動員。沈昂當然是穩穩地……

……砰地一聲,易傾把沈昂往後撞到了車上。

她懷疑地擡頭看了看整個人往後仰去的沈昂:“……你腳滑了?”

沈昂還在看天:“……嗯,腳滑了。”

“你也可以抱一下。”易傾道,“比他還多一秒,所以不用生氣。”

“嗯。”

“……”

“……”

短暫的沉默後,易傾在“你可以放手了”和“你一直擡着頭到底擡頭在看什麽”這兩句話之間選擇了前者。

沈昂又“嗯”了一下,但嘴上應得快,手卻仍然跟不受控制地扣在易傾背後的肩胛骨上。

再過了大概一個深呼吸的時候,一直很不自然地戰術後仰的沈昂才終于把頭低了下來,他低聲說:“現在大概夠本了。”

易傾好笑:“又不是賭局。”

沈昂松開雙手,嘟嘟囔囔,氣息裏還帶着甜而清涼的薄荷糖味道:“……那也是我贏了。”

易傾安慰地拍拍他的頭頂:“好好好行行行。”

沈昂凝視了她半晌,悶聲不響地低頭拉開了車門讓她進去。

而易傾還在走神地想孫嶼最後的那句“什麽都不和他說未必是個好主意”。

可坦白太複雜了。

……又或者會傷害到沈昂呢,那怎麽辦?

易傾暫時還不想面對那麽複雜的事情,幹脆借着酒意往副駕駛座裏一坐,歪頭打起瞌睡。

再等等好了。

拖延症對于一切事務的解決辦法只有兩種:要麽拖得夠久所以已經不用再做了;要麽因為拖得太久所以不得不做了。

左右沈昂看起來心理狀态還挺正常,易傾決定再等等。

反正再拖延億下下也不要緊的吧?

一回到家,易傾就立刻想到床上躺下睡個下午覺,就連刷牙也是被沈昂半抱着拖進衛生間、手裏塞了個牙刷才勉強機械完成的。

她一躺下,沈昂就後腳回房間開始了一項新工程。

先是一疊紙、再是筆,還有一臺電腦。

沈昂把信紙啪地甩到桌上。

區區一封情書,全寫錯別字的孫嶼能寫得出來,我沈昂會寫不出來?!

……

如果不是沈昂已經大學畢業、又已經和沈昂共度了三個大學生的暑假,易傾都要開始懷疑是不是榕大給學生們布置了暑假作業。

不然為什麽沈昂天天都在房間裏鑽研不知道什麽東西,把房間門關得死緊,好像生怕她看見了裏面的東西似的。

出門之前,易傾敲了敲沈昂緊閉的房門:“我堂妹到榕城了,我出去一下。”

幾秒鐘後沈昂把門開了一道剛好夠把頭鑽出來的縫:“去哪裏啊?”

“陪她吃個午飯就回來,”易傾看看手機,“晚上她說有一個高中聚會。回來時需要我帶什麽東西嗎?”

“帶好易傾,別把她丢了。”沈昂下意識地說。

易傾:“……”哪來的土味情話,土味視頻刷多了嗎?

刷土味視頻是一件這麽丢人的事情,以致于沈昂要在房間裏偷偷地刷嗎?

易傾不太理解,但她決定尊重:“知道了,你繼續忙。”

沈昂想了想,出房間送了易傾到門邊。

他掌心裏的“易傾”兩個字因為被汗水浸潤得多,已經變得斑駁起來,可易傾撐在牆上保持平衡的那只手手背上,“沈昂”兩個字還清晰可見,就跟蓋上去的印章似的。

易傾也确實沒特地找辦法把它抹掉,就好像無所謂、又好像欣然接受一樣頂着這個印章出門了。

沈昂看她進了電梯,才把門關上,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面對一地廢稿陷入沉默。

孫嶼那個沒文化的大垃圾都能寫得出來,他沈昂居然寫不出來?!

沈昂一邊把剛剛揉皺的紙團撿起來扔進垃圾桶裏,一邊怒罵自己:“艹,廢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