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搭救

搭救

耿馳沒想到自己是最後一個察覺不對勁的。

那藍袍公子看似體貼大度,實則不然。

他若真擔心女郎被澆了涼水生病,又怎會放着縣城那麽多成衣鋪子不選,要大老遠帶人出城往自己的府邸?可見這不過是個誘他們同行的由頭。

另外,無論小厮出現還是天降涼水,都像直沖着他們來,耿馳是直覺有問題,倒不知這些人來歷。

但見霓璎明知不對勁仍然上了這輛車,可見是有什麽想法。

他壓低聲音:“女郎可知這些人是何來歷?”

霓璎看霧爻,“問你呢,知道來歷嗎?”

一個猝不及防的考問,霧爻撓撓鼻頭,向上翻眼細想了會兒,悄聲道來:“我記得是泗州理縣的案子,一個北地商人到江南采購,因為泗州亳州一帶常有盜賊出沒,所以商人萬分謹慎,還請了镖師保護自己,一路下來倒也無事發生。”

“直至某日,他的馬車因為意外驚馬撞上了迎面而來的另一輛馬車,還損壞了對方的物品。讓北地商人沒想到的是,對方非但沒有惱怒索賠,反而寬和親切,詳談之下得知彼此是同行,便邀商人過府。”

“北地商人本就理虧,對方态度還好,加上一路颠簸也實在疲累,于是答應登門,結果一隊人都被綁架,不僅貨物錢財被搶,還勒索了好大一筆錢!”

“北地商人有些門路,最終官府抓住了這幫賊夥,細查之下才知,他們膽大包天,犯事很下本錢!”

“這些人會一路跟蹤商隊,觀察了解後再下手,喬裝成對方的同行套近乎,偷偷進入那些豪門大戶平時不居住的別苑當做自己的宅子,等把人騙進來就立刻綁架勒索。若遇上女眷,還會行禽獸之事!”

耿馳只覺今日所遇與霧爻所言全對上了:“這夥人恐怕是類似作案。”

霧爻看向霓璎,耿馳也朝霓璎看去,都在等她決策。

霓璎神色稍霁:“若猜測無誤,進門後立刻動手,先拿證據,再回寧縣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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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寧縣?”耿馳不解,“可這裏是太平縣地界,應當在案發地點……”

霧爻忽然作了個噓聲動作,馬車跟着就停了。

耿馳今日沒佩那把名貴的長刀,他一手摸向纏在腰間的軟劍,另一手攢了三枚帶迷藥的暗器,片刻功夫,腦子裏也轉過彎來。

崔女郎落腳于此,日後要做的事情少不得與地方官府打交道,所以必須先将這裏的情況摸個底,難不成她是想打場官司,以苦主身份去接觸衙門?

若是如此,那耿馳便可以肯定外面的人絕非善類,因為他們就是崔霓璎引來的。

她從到這裏第一日起便毫不遮掩殷府的富庶,又是散紅包又是豪氣包船,一連幾日同樣的路線,很容易讓有心之人摸索規律,認定她是個即将自此營生的商人在實地考察。

據這幾日調查,太平縣衙魚龍混雜黑白通吃,勢力遠比寧縣複雜,且兩地的矛盾存續多年,太平縣每每都壓寧縣一頭。

若外面這些人真是訛詐綁架的盜匪,應由事發地所在的官府來查辦。

崔霓璎選擇渡河回寧縣,就是簡單粗暴将太平縣發生的案子改成寧縣,請寧縣官府來插手。

若歹人與太平縣衙門有勾結,必然會希望案子由真正的事發地點太平縣官府審理,從而将太平縣衙門拉下場,順利的話,就能一次把兩地衙門情況都摸清楚。

思及此,耿馳慢慢鎮定下來,屏息凝神準備動手。

就在這時,霧爻忽然側耳細聽,挑眉“咦”了一聲。

霓璎:“怎麽了?”

霧爻沒答,撩起車簾往外探頭,片刻後縮回腦袋,一言難盡的看向霓璎,指着外面比口型——又、是、他。

下一刻,馬車被敲響,一個熟悉又大喇喇的聲音從外傳來:“殷管事,你在車上嗎?”

這回不必霧爻再多說,馬車裏的人都認出了趙執的聲音。

這厮怎會在這,他們是一夥兒的?

霓璎伸手撩起車窗簾,看到了趙執明朗俊俏的笑臉。

趙執也看到了t她,忽然變臉,又氣又急沖上來扒拉住車窗,揚聲道:“我就走開片刻的功夫,你怎麽就上了別人的車,真叫我好一頓追趕,趕緊下來,今日還有事呢!”

趙執身量高,說話間腦袋探進來些許,在外面人看不到的角度給霓璎瘋狂使眼神——趕緊下車!

霧爻和耿馳對視,一個無語一個無奈。

霓璎盯着趙執看了片刻,竟然十分配合的戴帽下車,霧爻準備攙扶,結果車外的趙執長腿一跨兩步繞到車前,搶在霧爻前扶住了霓璎的手臂。

霓璎微頓,戴着帷帽的臉朝他側了一下。

趙執“啧”了一聲,直接将人往懷裏一扯,霓璎失重朝他傾倒之時,他另一條手臂已箍住她的腰,一把将人抱了下來,整個過程絲滑無阻,一氣呵成。

霓璎雙腳剛落地,只覺一陣熱氣透過幕簾溢進來。

“不想死就聽我的。”趙執在霓璎耳邊飛快說了句,然後轉過臉看向前面的藍袍青年,又是那副常見的笑臉,揚聲道:“我們管事找到了,打擾了!”

藍袍青年的笑容不大自然,身邊的人也是神态各異,可直到趙執把霓璎等人帶到不遠處等着的另一輛馬車前準備登車了,對方也沒有任何行動。

“欸,你這位兄弟會駕車嗎?”趙執沖耿馳擡擡下巴,問霓璎。

霓璎:“會。”

“會就行。”趙執大松一口氣,率先跳上馬車,鑽進去搶占了一個最好的位置,從車窗探頭出來催促:“愣着幹嘛?這麽想被人綁架勒索啊,趕緊上車!”說完又坐了回去。

耿馳和霧爻面面相觑。

霧爻兩眼裏擠滿了疑惑:現在怎麽搞?

耿馳也被這個突發狀況鬧得有點懵,他看向霓璎,試探道:“那……我來駕車吧。”

三人之中唯有霓璎最淡定,她輕輕“嗯”了一聲,轉身上車。

霧爻緊随蹬車,待進車裏看到趙執二大爺似的坐在那兒,忍不住斥道:“你一個外男,豈能與我們女……管事坐在一起!你出去!”

趙執見二人上來的确擠了些,也只是把翹起來的那條腿放下去,理直氣壯說:“小姑娘,你搞搞清楚,我又是出力把你們從賊窩撈出來,又是出錢租馬車送你們回家,沒道理連個座位都沒有吧?”

說話間,霓璎已坐在趙執左側。

霧爻暗中觀察,若她落座右邊,活像是伴這厮左右的侍婢,視覺上過于尴尬,于是也往左邊挨着霓璎坐。

霓璎轉頭看她:“不覺得擠嗎?”

霧爻委屈巴巴,覺得霓璎一點也沒懂她的苦心。

趙執嗤的笑了一聲,搖着頭慢吞吞挪到右側坐好:“這樣行了吧?”

霧爻正要撺掇霓璎趕緊占據主位,就被霓璎一手提起來丢了過去,于是變成霧爻坐在中間,霓璎和趙執一左一右正面相對。

馬車開始行進,霓璎拿下帷帽,眼前的男人輪廓面貌更加清晰:“現在可以解釋了?”

趙執笑了聲,身體前傾手肘支腿,不答反問:“還需要解釋嗎?你真覺得那些人沒問題,能這麽痛快跟我走?都是萍水相逢,難不成殷管事就是偏信我些?”

霓璎:“能這般關心我等安危,又是出錢又是出力,我不信你信誰?”

趙執只覺得這女人要麽是吃了熊膽,要麽是太遲鈍還沒反應過來:“你是不知道怕嗎?你知不知道但凡你們跟着進了門會有什麽後果?”

他伸手指了指馬車外,又指了指她們二人:“你們就三個人,還有兩個是女人,那裏面可有一窩歹人在等着你們!今天要是沒我,你們……”

他語氣有些重,可一擡眼,面前的女人睜着一雙水盈清澈的杏眼,那些吓唬她的污言穢語便死死堵在喉嚨口說不出來,趙執咬咬牙,簡而概括:“你們哭都沒用!”

霓璎:“那你為何不報官?”

趙執嘴抽了抽,如聞笑話:“報官?”

霓璎一板一眼道:“你能撈人,可見與他們打過交道,為何不報官?除惡不淨,撈到的是你救人,撈不到的算不算你害人?”

趙執臉上的笑容終究被霓璎一句接一句給磨淡了,他坐直了,手掌拍了拍腿。

“殷管事,說句老實話,原先我還覺得你年紀輕輕就能掌管府務挺有本事,但你要用這般天真的想法辦事,那你還是趁早換個地方營生吧。”

霓璎提煉重點:“遇事報官,很天真嗎?”

趙執豎手朝她壓了壓,組織了好一會兒才道:“看在大家相識一場,我才用自己那微末的經驗指點你,但如果你一定要身體力行去證明,我也不攔着。”

“還有,我就是個沒權沒勢的平頭百姓,每日大計就是養家糊口,有些事我确實無力改變,力所能及的事,我幫就幫了,但不能說我沒能力幫到的,人家被害了,這孽債也算我一份吧?照這樣說,以後誰還敢多管閑事啊,權都當做不知道好了!”

越說越沒勁,趙執索性抱起手靠坐閉目養神,不再開口。

霧爻坐在兩人中間,看大戲一般,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最後興奮的沖霓璎使眼色——他居然敢給你甩臉欸!

霓璎凝眸打量起面前的男人,眼底劃過幾絲趣味,嘴角輕輕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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