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且說宋馳那邊，先是在趙家這麽一磨蹭，路上的時候碰見幾個熟人介紹生意，寒暄一二又是時間，等他回家的時候，飯倒是沒涼——宋大娘特地把他的飯放鍋裏溫着呢。
但是好吃的炒螺蛳，就只剩下湯和調料，哦，還有宋小月特地留下來的一粒螺蛳。
“宋小月！”宋馳怒吼，“你個饞嘴丫頭，吃獨食！”
他在外婆家說的，可真一點都沒冤枉宋小月。
宋小月昂着頭，她可一點都不怕她小哥，用筷子把盤子蔥姜蒜裏埋着的最後一顆獨苗苗螺蛳扒拉出來，送到她小哥碗裏。
“我哪裏吃獨食了，你可別冤枉我，這不是給你留了一粒嗎？爹要吃我都沒讓！這家裏可就我惦念着你，你還怪我！”
宋小月這話說得大義凜然，而宋馳聽完臉都黑了。
他咬牙切齒：好一個惦念！
別的菜還有一半，這盤菜已經幹幹淨淨，只剩下些宋小月不愛吃的蔥姜蒜，宋馳就知道這盤菜大約特別好吃。
螺蛳他也吃過，知道有人是把螺蛳屁股砸開了吃，這樣吃得比較方便。
那邊宋小月還怕她小哥吃不來這新鮮玩意，用筷子夾了個桌子上的空螺殼，教她小哥怎麽吃螺蛳。
“就這樣放嘴裏一吸，就可以吃了！”
宋馳翻白眼：“我知道，不用你教！”
宋小月噘嘴不高興：“好心沒好報！”
宋木匠和宋大娘夫妻在旁邊吃飯，不搭理小兒子和小閨女的官司，這兩個從小就這樣，現在吵，待會沒準又和好了，讓父母去判他們這理不清的兄妹官司，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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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蛳已經冷了，可這并不影響它的美味，宋馳就這麽嘗了個味道，塞牙縫都不夠，兩兄妹又為這事吵了起來，宋大娘一邊一個，被吵得頭疼，答應兩個小的，晚上再炒一盤這個螺蛳，才把兩個小孩安撫下來。
不過宋小月卻抓住了重點：“娘，晚上那個李姐姐還過來幫你做飯嗎？”
宋小月是個精的，她午飯前到家的時候，這盆螺蛳就在了，當時她娘身上可沒有穿着圍裙，而她娘做飯是必定要穿圍裙的，因為怕油點子沾到衣服上，不好洗幹淨。
所以雖然她娘沒說這螺蛳是誰炒的，宋小月也已經猜了出來，肯定不是她娘的手藝。
她娘要是有這個手藝的話，家裏早就吃上了這麽好吃的螺蛳了，何必要等到今天。
螺蛳又不是個金貴東西，以前夏天的時候，她和小哥一起出去玩，每次都能在水渠裏摸到很多帶回來砸碎了喂給家裏的鴨子吃。
宋馳也是個精明的，但到底是個男孩子，心沒有那麽細，聽到晚上有的吃就放過宋小月中午這茬了，大口大口扒飯，打算中午早點出去幹活，晚上早點回來吃飯，免得宋小月這個大饞丫頭又給吃得幹幹淨淨。
宋大娘聽到女兒問話，心裏頭也有些虛，她知道閨女話裏的另外一層意思，不過美娘還沒過門的，今天過來是幫她娘家送點東西，哪能頓頓上門給家裏做飯？
宋大娘咳嗽了一聲：“放心吧！娘在竈臺後面都看得清清楚楚，你美娘姐姐做的時候，也和娘說清楚了放什麽調料，保準味道差不離！”
宋馳聽到他娘的話，才明白過來：敢情今天這盤讓宋小月不顧兄妹之情的炒螺蛳，不是娘做的，是李美娘做的啊！
吃過飯後，宋馳緊忙出去做他的掮客生意，而宋小月留下來洗碗，宋大娘做別的家務，缺點東西懶得走，扭頭想叫閨女送過來的時候，竈房裏早就人去樓空，只有洗幹淨的碗反扣在宋木匠做的瀝水架上晾幹。
至于宋木匠，鋪子裏活計忙，宋馳回來沒吃幾口飯，他就匆匆走了，連兄妹倆的吵架都沒聽全，更是不知道中午那盤頗得他心意的下酒小菜是誰炒的。
當然，宋大娘藏在櫥櫃裏的香酥小魚，他也沒有見着，要不他就知道讓他心心念念的大廚在今天早上上他家門來了。
反倒是宋小月，這大約是個小老鼠投胎的，家裏有點好吃的都躲不過她的鼻子，翻櫥櫃看到了宋大娘藏着的香酥小魚。
她立刻抽了一張包過點心的油紙，抓了一把香酥小魚包上，把油紙包藏進身上挂着的斜挎小包裏，還不忘記踮着腳把櫥櫃裏剩下的香酥小魚鼓搗成沒有人碰過的模樣。
宋小月，老偷吃人了。
在外頭玩了半下午，兜裏帶的好吃的，包括香酥小魚，全散得幹幹淨淨之後，宋小月掂着自己小包裏換回來的一串銅錢，準備往家去。
沒錯，宋小月雖然會偷偷把家裏的東西放到自己的包包裏帶出去，但卻不全是她一個人吃了的，她會分一點給玩得好的小夥伴，小夥伴如果還想吃，或者別的小孩也想要的話，就得拿銅錢和她買。
半塊糕點一文錢，或者一塊馍馍一文錢。
小孩也是奇怪，在家裏或許還要人哄着吃的東西，在外面宋小月要他們掏錢買，他們也願意。
不過宋小月也不黑心，她賣給小孩的吃的，算起來價格只比街上賣得貴了一點，可街上也不能讓小孩拿一文錢買到半塊糕點，四分之一個白面饅頭之類的啊！
半賣半送，宋小月兜裏也積攢下不少銅錢，她大約是榕樹巷十歲以下小孩裏最有錢的了。
至于十五歲以下最有錢的小孩，大約就是宋小月那個在城門口當掮客的小哥宋馳。
“小月，這幾天隆興坊那邊有賣麥芽糖，你去不去？”
宋小月回家的步伐才走了幾步，她身邊類似四大天王，簡稱宋小月狗腿子的小孩狗蛋開口了。
小孩哪有不饞糖的，柳溪就是個小縣城，基本沒有像樣的糖果賣，賣得最多的就是家裏自制的土糖，黑黑的，還有一股焦味，另外一種糖就是紅糖，不富裕的人家平常根本不會買，只有在坐月子，或者走親戚的時候，會買上一包。
由此可見一個麥芽糖，對小孩的吸引力了。
宋小月家裏很多紅糖，她大姐才出月子沒多久，親戚朋友送了很多紅糖，吃不完，送了不少回娘家，宋小月總是會在饞糖的時候偷偷過去捏一撮扔在嘴裏。
不過即使這樣，她聽到麥芽糖的時候，也有些走不動路。
原本要回家的腳尖立刻轉變了方向：“去，怎麽不去！”
她知道為什麽狗蛋要撺掇她去買麥芽糖，因為她大方，而狗蛋家裏窮，狗蛋知道宋小月要是買了麥芽糖，一定會分給他一點。
狗蛋的懷裏還藏着麥芽糖的攪棒，是別的小孩吃完以後扔在地上，被他撿來的。
宋小月果然大方，買了兩坨麥芽糖，攪和白了之後，四大天王其中三個分一個，狗蛋和她分一個。
一個麥芽糖兩個棍，一人分走一個之後，還剩下一個人沒有棍，不過狗蛋是早有準備，他從兜裏掏出自己捏了好久的小棍，湊過來分宋小月攪棒上的麥芽糖。
“你這棍洗過了沒有！”宋小月盯着狗蛋。
狗蛋知道宋小月愛幹淨，吸着口水忙不疊道：“洗過了，我娘給我洗的！”
果然聽到狗蛋娘洗的，宋小月眉頭一松，手上的麥芽糖遞過去，讓狗蛋分走一坨。
宋小月雖然大方，但不是傻大方，四大天王其他三個人才分一個麥芽糖，狗蛋和她分一個，必然不能平分，要不其他三個人心裏要有意見。
她的眼睛就像尺子一樣，瞅着狗蛋兩根攪棍戳走的那一坨麥芽糖好似多了一點，她忙湊過腦袋去，在狗蛋那坨麥芽糖上咬下一口：“多了！”
狗蛋也讓她咬，麥芽糖本來就是宋小月請他吃的，他也不嫌棄宋小月的口水。
“回家嗎？”四大天王問宋小月。
宋小月和四大天王是站在隆興坊牌坊下面分麥芽糖的，宋小月外公家的醫館就在隆興坊，她外公家正是趙家，是李抗美如今暫住的地方。
宋小月看向隆興坊深處，隐約還能看到趙家醫館的招旗被風鼓出了一個弧度。
她搖搖頭，拒絕了四大天王一起回家的請求：“你們走吧！我要去我外公家玩一會兒。”
宋小月可不是想要到外公家玩，外公、外婆還有舅舅、舅母雖然對她不錯，但是她和趙家的表姐不對付，還要和趙家的小表弟打架，所以她可不愛去外公家了。
今天興起要去趙家，還是因為一個人——那個在她家做了炒螺蛳的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