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第二八章。
以霍複青嚴苛的标準, 是不允許家裏出現沒有生活自能力的人。
連他被歐文寄養在霍複青家裏的時候偶爾都會被說，人魚沒有，那大概是看在南流景是他的人份上寬大處理, 單是一個簡單的前綴，周知聿心裏就挺美的。
邊想着有的沒的，他邊問：“他住的那家賓館怎麽樣？”
“三教九流，看那。”龍曼玉指向賓館後兩條街的入口，那兒挂着一串圍着拱形門的暧昧桃紅燈。
幾張濃妝妖豔的臉被桃粉光芒籠罩着，慘白慘白的臉, 血紅的唇, 看起來宛如地獄來鎖魂的。
他們身形瘦削, 比Alpha小，又比Omega大，應該是Beta。
在這個Alpha為尊, Omega具有生育價值而備受矚目的畸形社會環境下，最不起眼的Beta生存是個問題。
周知聿目睹着有人搭着其中一個Beta的肩膀，酡紅着臉把人帶進那家賓館。
照這麽看，他們這樣的生面孔正兒八經去住，保不齊會被懷疑釣魚執法。
周知聿對龍曼玉說：“哦，吃過飯咱兩去探。”
南流景低頭喝了口水，對他安排無異議, 自己太容易令人印象深刻，不能在去基裏山谷前先暴露了。
飯後依計劃周知聿和龍曼玉在避人角落用上修容裝備後, 僞裝成來找刺激的小情侶進了賓館。
南流景則不聲不響登上附近最适合觀察的樓頂，随時在危機時出手相救。
賓館前臺地方不大, 合理利用每一處空間。
正前方是往裏進房間的走廊，岔口往左是上二樓的樓梯, 旁邊是個撐着額角打瞌睡的前臺。
Advertisement
右手邊的東西就豐富了，三個掃碼支付的情.趣用品，從衣服到工具，一應俱全。
周知聿眼花缭亂，有些東西光看名字根本不知道做什麽的。
龍曼玉掐他胳膊，輕聲說：“別在這時候開小差，等任務結束，我給你分享個店，夠你和你家人魚享用的。”
“看不出來你這風情萬種的大姑娘知道的挺多，我只是在做戲。”
很快龍曼玉發覺前臺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無聲打量着他們，她相當順道跟着演，語氣溫柔：“寶貝，這裏符合你的要求嗎？”
周知聿嬌羞一笑：“還行，相信在這樣的環境下你能讓我滿意，再不懷孕，你母親又要罵我是占窩不下蛋的公雞。”
“別管她，這次一定能行。”龍曼玉安撫完不高興的Omega，沖前臺小哥不好意思笑笑，“你好，有房間嗎？最好隔壁的人能忍。”
這瞬間前臺小哥的眼神很是微妙，給他兩安排樓上最靠東的房，那有一面臨街，另外隔壁住着個連着七天都能不出門的高手。
看眼房卡，龍曼玉很爽快賞給小哥一千星幣，轉身就見周知聿彎腰從機器取貨口拿出個皮質手铐。
好在龍部長見多識廣，微怔後又恢複如常，攬住周知聿的肩膀，調笑着：“還用這個啊？”
“給你留個美好回憶，免得你在外面的小三說我老套。”
前臺小哥頓時露出信息量很大的吃瓜表情，可惜龍曼玉為怕他再胡言亂語，連忙帶上二樓。
監控之下，什麽都不好說。
進到房間，他兩兵分兩路，找到一共八個針孔探頭，這在紅燈區不是多隐秘的秘密。
他們付了錢，拆掉這東西，不拿去找賓館的麻煩，對方就求神拜服了，根本不敢找上來。
龍曼玉把這些小東西打包：“你買這東西要捆隔壁的那人？”
“別小瞧這東西的柔韌性。”
很早以前周知聿出任務需要買過這個牌子的手铐，好看實用。
龍曼玉：“走廊的監控是壞的。”
“省得我搞垮監控線路露餡了，你來還是我來？”
周知聿指去隔壁敲門的事。
這麽冒險的事哪能讓他去，龍曼玉反手盤起長發，氣勢猛地上升：“我來，爬窗沒問題吧？”
他身體輕盈，武力值又高，爬高跳下都不在話下。
“這是你能問出口的事嗎？”
周知聿發覺自從知道他被人魚标記後，龍曼玉似乎終于想起他是個Omega的事，不說特別大的差別對待，起碼沒再像以前那樣忽略性別的做任務，這樣挺不好。
得找個時間談談。
龍曼玉一拍額頭：“見諒，怕外面那只人魚手撕我。”
更得談談了，他想。
“別廢話，結束後我還要把他送回去呢。”周知聿話裏都是急，他不想好不容易得來的見面都在正事裏度過。
龍曼玉理解，和他對好時間，分頭行動。
兩分鐘後，隔壁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雜亂聲，整個賓館都跟着晃三晃。
樓下前臺小哥猛地瞪圓眼睛，擡頭往上看，安靜後就沒再管，反正退房時候發現損壞物件都得照價賠。
靜候一分鐘，無事發生，龍曼玉和周知聿就放心了，但不能在這裏審。
他倆不謀而合通知歐文，這人放到他那邊收效最高，半小時後，在賓館住最久的客人神秘消失了。
一同不見的還有隔壁那對情節炸裂的夫妻，可惜沒監控，無從得知三人到底去了哪。
賓館怕惹出大事，強忍着沒敢報警，就當從沒人來過。
任務結束，龍曼玉跟着部裏的人走了，周知聿接上南流景去往下三區的海邊。
深夜海灘，幾乎見不到人影。
這裏可以說是聯合國少有的追蹤死角，有些話在這裏說再合适不過。
周知聿拎着鞋，踩着水裏的沙子玩，人魚在沙灘上看着，沒想下來。
一鬧一靜，相處得益。
“我看過你給折過角的書。”周知聿彎腰從水裏淘出個掌心大小的貝殼，迎着月光，五光十色的，襯得他眼睛更亮，“我們以前見過？”
朦胧月色裏的南流景看起來有神聖不可侵犯的味道，他輕輕眨眼，有了煙火氣。
“從哪得出的結論？”
“不僅見過，你還标記過我。”周知聿側身用貝殼打出長達十幾個點的水漂，轉身逆着光，看不清神情，“所謂進我夢境是你族天賦不過是你欺騙我的謊言，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堅持騙到底？”
那些書裏詳細描寫人魚AO間相生相息的關系，也有跨物種标記帶來的影響和效果。
當時争吵的原因皆源自隐瞞，南流景意識到這點後，索性讓書給他答案。
即便知道事後會引發出新問題，南流景也還是做了，因為他不想以後再因此鬧不愉快。
南流景坦然：“這是你該知道的。”
“哦，真為我着想之前問，寧願離家出走都不肯說。南流景，你真是好別扭一人魚。”
“當時是我鑽了牛角尖，你是對的。”
這份遲來的認錯并沒有讓周知聿感到開心，他在想，人魚到底懂不懂及時溝通的重要性。
有時耽誤太久，人就要生生錯開的。
他說：“我原諒你，所以你什麽時候标記過我？”
南流景走到他面前，眼神看起來帶着淡淡的憂傷，他幾不可見搖頭：“我想要你自己想起來。”
這對目前的周知聿來說是件很困難的事，昨晚臨時看見那條記載的時候，他甚至懷疑過撰寫有誤都沒懷疑過自己。
他的記憶很完整，起碼邏輯自洽，其中沒出現過人魚的影子。要勉強說他不僅以前見過還親密過，實在難以說服。
就像走在路上對一個平時自我感覺很健康的人說他有病，不被罵都是有修養的。
可這會兒南流景的難過那麽真實，如有實質的感染着周知聿，讓他沒法裝看不見。
“我試試。”他說，“但我不能保證百分百能做到。”
南流景淡笑：“沒關系，不管怎麽樣，你始終是你。”
“你很久沒接觸過我們人類世界的高科技，早在五年前就做出能以假亂真的克隆人，他和提供基因者幾乎一模一樣，只是缺少某些重要記憶。”
他說到這，故意停頓下來，等着人魚的變臉。
南流景風輕雲淡的哦了聲，見他一臉沒趣的模樣，低聲笑道：“我再避世，也不會認錯我該記住的人。”
夢境相連是和人魚有過标記後附帶的特殊傳念技能。
經過前幾次交談，周知聿已經學會控制相處的氛圍，這會兒花前月下，歲月靜好的，他放棄追問為什麽南流景不來找他。
“海洋世界的人魚除開生來分辨性別的粉尾和藍尾，你的尾巴多了金色。”
“按人類的文明來說，這是身份尊貴的象征。”
“你是王？”周知聿靈光乍現，自古以來，都喜歡用金色彰顯身份。
以前皇帝要體現在名字和吃穿用度上，後來人們看見金都會想到有錢。
他要真是深海之王，那自己……
周知聿的情緒變幻莫測，不像很高興，有些不安。
不喜歡他王的身份，南流景想不到原因，只得耐心求解：“覺得不好？”
“沒有，就是挺複雜的。”周知聿嘆了口氣，再看他不知所措的漂亮眼睛，安撫的摸着他指間柔軟的蹼，“是我之前想得太簡單。”
以為他就是條深海普通小人魚，能靠自己的薪水和存款養起來。
是王麽，很多事情都不同。
“不要因為我的身份産生偏差對待，你怎麽對我都可以。”
“傻的。”周知聿心想，巨大心理落差拉扯，總會有影響，“你對我要求就這麽低嗎？”
南流景：“我對你，從沒有要求。”
周知聿有那麽片刻的失語，從小到大身邊的家人朋友都沒苛待過他，失去父母後被送到歐文身邊，對方也是當爹又當媽的養着他。
猶記得當年考大學的時候，他問過歐文，別的Omega在這個年紀就該考慮去專屬院校學習該怎麽做合格伴侶，他不想成為別人口中誰誰誰的Omega，能不能上大學。
恰逢他确診信息素失衡症，沒人有治愈辦法，在霍複青的認可下，歐文讓他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包括後來他得知歐文的工作屬性，通過努力成功加入。
經歷過的這些種種事都很順利，偶爾他和龍曼玉閑談，說到事業得意，被龍曼玉嗆了句情場會失意。
那時候他覺得受信息素驅使産生的情感很可笑，慶幸自己免受其害，能靠心意去确定喜歡一個人，那樣的話自然就能避免吃愛情的苦。
現在嘛，他看眼南流景，不知道兩個人現在算什麽，但他沒覺得委屈。
設想南流景這樣一方海王，能如此寬容對他，是走運的。
“你這樣會讓我得寸進尺。”周知聿說，“人的貪念無窮盡，你現在願意給，給着給着把我養得蠻不講理，以後受不了吵架就會拿出來作為資本逼我退步。”
南流景嘴唇微動，顯然要辯駁。
“哎，別急着表明心跡，很多時候我們都不清楚未來會怎麽樣。”周知聿擡手示意他聽自己說，“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則和為人待事，可能會說到做到，也請允許我有我的顧慮。”
理念不同，很容易發生口角。
南流景颔首。
“老祖宗有句話叫說得天花亂墜不如實際行動，南流景，我喜歡能看見的，實在的東西。”周知聿晃動手腕，金珍珠随着搖擺，折射出含金光芒，“就比如這個，它是你的心意，我能看見摸到的。”
南流景眸光微動。
“等等，不是讓你随時随地給我送。”周知聿秒懂他的意思，“送禮也要講究時機，送的不湊巧會适得其反。”
“什麽時候是好的時機？”南流景不恥下問。
被那雙月光下如璀璨藍寶石的眼眸注視，周知聿很沒出息的心跳加速，躲開視線，支支吾吾地說：“這、這你要自己領悟，什麽都說，對你沒好處。”
南流景眼眸含笑，視線落在他通紅的耳朵上，假裝無知地問：“小聿，你的耳朵怎麽紅了？”
“哪有？”周知聿條件反射捂住耳朵不給他看，虎着臉，“你看錯了。”
“書上有記載，人魚在夜晚視力更佳。”南流景拆穿他的小謊話，在他快惱羞成怒時又很好心地說，“是海邊風太大，吹的，對嗎？”
這時候有臺階就下，總不能說真話吧。
周知聿酷着臉點頭：“對，風大。”
“就我們站的這地方有風，你看海灘邊的椰子樹紋絲不動的。”南流景說。
這狗東西在逗他。
周知聿大怒：“南流景，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鬼話？”
“沒有，是小聿想欲蓋彌彰，我在幫你。”
“有你這麽幫忙的嗎？”
“想看看各式各樣的小聿，我很過分嗎？”
“你……”
海風将他們小學雞似的聊天傳向遠方，也傳遞着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