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越世族

大越世族

“主子, 您是怎麽知道那人是梁人的?”

小安子一邊給鐘離婉倒了杯熱茶,一邊好奇地問:“是不是他太蠢了,在您面前漏了馬腳?”

鐘離婉抿了一口茶水, 是她最愛喝的玫瑰花茶。

幾日不曾喝到,倒真是有些想念。

“你以為他是你呀。”回味完了花茶的甘甜,她頗為嫌棄地看了一眼小安子,沒好氣地說:“他将身份瞞得很嚴實,就連說話也聽不出梁國的口音。”

小安子連忙谄媚地說:“既然他行事周密,那一定是主子您火眼金睛, 明察秋毫,一眼就看出了尋常人看不出來的破綻。”

“幾日不見, 你這馬屁功夫又見長了。”

鐘離婉忍俊不禁。

手捧花茶, 她也沒有隐瞞的意思。

是曾幾何時對這男人起了疑心的呢?

“當今天下四分五裂, 其餘小國暫且不提, 當然他們也沒有資格被提及。總之,獨我大越和北面的大梁國土最廣,國力最盛, 世代為敵, 誰也不服誰。”

“不過我大越依山傍水, 土地富饒,東南還有海域,物産豐富,他大梁卻因氣候寒冷,土地貧瘠不利農耕, 以致貧乏。”

“大梁人口遠遠低于我大越, 大軍數量更是不及我大越一半,卻是令人聞之色變的虎狼之師, 幾乎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每回交戰,總會讓我們損失慘重,你們可知,原因何在?”

小安子與小黎面面相觑,尴尬地撓頭。

“主子,這我們如何能知曉呢?”

Advertisement

鐘離婉也沒想故弄玄虛,幽幽道:“因為大梁有條規矩,但凡在戰場上殺敵立功者,不論出身如何,皆能升官得爵。所以每次開戰,哪怕是梁軍中最不起眼的小卒,都能舍生忘死,打起仗來,就跟餓紅了眼的惡狼沒有兩樣。”

“這個奴才倒是聽說過。”小安子說:“民間有句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何況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與其束手束腳,不如豁出命去博他一場富貴。也怪不得梁人打起仗來會那麽吓人。”

畢竟,他們都不要命了,打起來能不全力以赴嗎,能不吓人嗎?

“那主子,這跟你認出他是梁國人有什麽關系?”小安子感慨完了,忽然想起原來的話題。

鐘離婉說:“因為那天他就是這樣撺掇村裏小孩的。”

殺一人為寇,殺百人為罪,殺千人為将,殺萬人為侯。

“這樣的事,這樣相關的律令,放眼天下,唯有北梁。”

這也是為什麽她對阿岳沒那麽大惡意的緣故。

盡管這人明顯便是北梁軍中之人,甚至還有可能得過高官厚祿,但他看起來卻對大越的內政一竅不通,不客氣地說,連最淺薄的政務都不清楚。

想來,也不是什麽真的細作,否則她剛才就不是逗弄,而是讓隐二直接把人給抓起來,嚴刑拷問。

正回想着,小安子接下來一句話卻讓她側目:

“主子,既然這條律令能讓将士們殺敵更兇猛,為什麽我們不能如法炮制,有樣學樣?”

鐘離婉頗有些深意地向他投去一瞥,一邊飲茶,一邊輕聲道:“哪有這樣容易。”

不過,這卻是她在不久的将來,必将落下的一枚棋子。

只是眼下還需将局面理得更清晰,做好更多的鋪墊,才能确保那一枚子,落得既不突兀,不會打草驚蛇,又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所以慢慢來,不急。

見她神态,熟悉她舉止的小安子和小黎便知道,今日主子說話的興致已然消失殆盡,她又要開始琢磨一些他們下人不懂的大事。

便雙雙住了口,悄無聲息地斟滿另一杯茶水,默默在旁伺候。

直到抵達了目的地,充作車夫的隐二在外輕聲提醒:“主子,咱們到了。”

鐘離婉攏回思緒,輕輕“嗯”了一聲。

他們沒有再回隔壁延安縣,而是就近去了最近的清遠縣,另外尋了一家客棧。

畢竟眼下天已全黑,只怕趕到那裏,縣城城門早已合上,因為每月夜市只會逢五,逢十才開。

而且都是小縣城,客棧條件也不會差得太遠。

小安子一進屋便大手筆地包下了樓上所有上等客房,又讓廚房盡快燒水給鐘離婉沐浴更衣。

重逢到現在,鐘離婉身上還一直穿着張家給的粗衣布衫,三個人每多看一眼,就要心虛一次。

久違地洗了一個舒服的熱水澡後,鐘離婉躺在床上,任由小黎替她絞幹頭發,發出由衷的感嘆。

“總算是活過來了。”

小黎一聽,眼淚便奪眶而出。“主子受苦了,都怨奴婢等不夠小心,玩忽職守。”

“與你們無關,那人武功高強,你和小安子就是在屋裏守着我,也護不住我。”

鐘離婉直率地說。

“那至少能跟着主子,主子在哪,我也在哪。有奴才跟着,主子總能少受些苦楚。”

鐘離婉看了她一眼,心中微暖,笑着摸了摸她的頭:“都過去了,我這不是安然無恙嗎。”

正說着話,小安子也進來了。“主子,餓壞了吧,用些膳吧。”

他打開手中的食盒,将裏頭一盤又一盤精致可口的飯菜擺上桌。

“這裏地方小,東西不多,奴才借了他們的廚房,費了半天勁才整治了這些,您看看,合不合口。”

看着桌上那豐盛美味的三菜一湯,在小安子期盼的目光下,她嘗了一口看起來最爽口的涼拌黃瓜,滿意地沖小安子點點頭。

“不錯,手藝有些許進步。”

但心中不自覺想起的,卻是張家那鍋剛煮好的野雞湯。

他們怕是早早吃完飯了吧?

張衡那個小家夥,肯定吃了個肚子渾圓。

想到這裏,她露出一絲微笑,緩緩将桌上食物吃了小半。

等腹中有了八分飽,才放下筷子。

小安子将桌上東西都撤了下去,小黎則伺候着鐘離婉漱口喝茶。

過了片刻,只聽門外響起隐二恭敬的聲音:“主子,隐一回來了。”

暗衛之間是有自己的一套傳訊方法的,不論他們身在何處,只要隐二跟在身邊,就能讓隐一順利地找過來。

“進來。”

鐘離婉披上一件外衣,披散着長發,卻坐得端正。

隐一走了進來,手上還提着個木箱,神色凝重。

見狀,鐘離婉便吩咐其他人:“出去守着,不要讓人輕易靠近。”

其他人聽話地走了出去,隐一與鐘離婉見過禮後,将身上木箱放到面前,低聲道:“不出主子所料,自順寧元年起,但凡朝廷所下政令,此地縣令幾乎沒有一條是原原本本貫徹執行的。”

“給孩子們每月十文的錢,打從一開始就扣下了五文,哪怕後來主子将其拔高至二十文,三十文,他給百姓的,依舊是五文。”

“只有荒田三年不稅的政令與您的旨意一致。可尋常百姓如要給荒田上戶,交的也不是主子您要的一半上戶稅,而是和從前一樣,全價。”

“順寧二年起,主子您仁慈寬厚,下令銳減賦稅,使百姓休養生息,他們也不曾照做,只是較之往年,不再向百姓征收苛捐雜稅而已。”

“而且,奴才發現,原山府下二十五縣都是如此行事……”

鐘離婉越聽,臉色越是鐵青,等聽完這最後一句話,滿腔的怒火終于爆發。

砰!

她拍桌而起:“這群混賬東西,好大的膽子!”

欺上瞞下,肆意欺淩她的百姓,還私吞本該屬于國庫的銀錢!

掌權之前,尚是宮中最不起眼的九公主時,她和母親就吃夠了膽大包天的奴才私吞克扣她們母女份例的苦,就知道人心一貫貪婪成性。

她不曾指望自己一上位便能使海晏河清,更不指望官員們個個都如湯法一般,清廉公正,以社稷為先,憂百姓之憂。

早在與湯法定下惠民律之前她便預料到,勢必會出現有人瞞報稅額,謊報戶籍,将朝廷每個月分下來給百姓的銀錢克扣些許,中飽私囊的可能。

但當時她想的是,水至清則無魚。

貪就貪吧,總不能因為個別貪官的存在而不顧百姓死活。但凡他們少貪一些,便有百姓能夠得到些許實惠,只要百姓的日子好過一些,哪怕只有一些,她的政令都不算落空。

依舊能得民心,穩住大局。

可沒想到這群人貪婪至此!且胃口越來越大!

給百姓十文的時候,他們要五文,給二十文的時候,他們就要拿走十五文!

她這一國之君,許百姓生息,自掏腰包還利于民,這群混賬卻要百姓給他們當牛做馬,服苦勞役。

那這天下,到底是她的,還是這群蠹蟲的!

這般想了許久,她胸口那把火越燒越旺,恨不得即刻下旨,讓隐一帶人将原山府二十五縣查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将所有參與貪污者嚴加懲處!

可一想到大局,她又冷靜了下來。

大越立朝百餘年,官爵制度卻始終遵循古制,只有世族出身,通過舉薦者才可為官。

平民、奴隸,即便立下大功,也只能得金錢田地作為賞賜,不可為官,更不能得爵。

前朝甚至出現過半個朝堂都是同姓之人的局面。

這就導致大越國內世族林立,高門望族聯手相護,甚至能與皇權相抗衡的局面。

聽說民間還傳有這樣一句話:

流水的王朝,鐵打的世家。

國法能限制平民百姓,卻要給世家以優待。

平民不可持械,家中鐵器都是有數的,還要到衙門報備立冊;

世家卻可擁私兵,養暗衛,有良田千頃,且不必交哪怕一錢稅銀;

甚至再往前兩百年,還有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說法。

意即,世族為官者,不論犯下何等重罪,都不可動用刑罰,尤其是死刑。

之前的張皇後一家若非犯了謀逆大罪,在逼宮謀反那天晚上得罪了衆多世家,又下狠手殺了那麽多皇家血脈,幾乎導致鐘離氏滅族,鐘離婉甚至無法那般順利地下令将他們滅族抄家。

如此大局之下,她的一些政令注定無法通達,也注定備受掣肘。

先前清查田地,看似大獲成功,但事實上,她動的大多是富農與富商,和幾個不受重視的世族旁系。

真正的世族大戶,都逃了過去,連一根發絲都不算折損,更稱不上傷筋動骨。

鐘離婉才能與他們相安無事到如今。

這原山府府令,若她記得不錯,應該是姓李,關中世族子弟。

這是個大姓。

其餘縣令尚不知是何等來頭,但既然能為官,也定是世族之人。

這裏頭關系錯綜複雜,她倒是想一力降十會,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連根拔起,處置了再說。

但現實如何能夠這般簡單粗暴?

何況她的力道還不夠,遠遠不夠。

鐘離婉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将胸口怒火撫平,又為自己倒了杯溫茶。

茶盞在如玉般的指間,輕輕晃動,盞中茶水一圈又一圈地攀上盞壁,又一圈一圈地落下,恰似她的思緒,一個個念頭不斷浮現,又不斷被推翻。

忽地,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停下動作,茶水濺出些許,打濕了她的衣襟。

鐘離婉卻視而不見,眼神堅定,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

“隐一,拿紙筆來。”

“是。”

隐一馬上照做,這些東西都是他們自己帶的。

他忙前忙後,鋪紙研墨,鐘離婉走到書案前,習慣性地舒展雙臂。

隐一一愣,但看鐘離婉雙眼沉沉,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他知道主子是在考量大事,不敢打斷,便學着小黎的做派,替她挽起衣袖。

指腹不經意地滑過白皙的肌膚,那細膩入微的觸覺讓他心中一蕩,泛起難言喻的漣漪。

他的呼吸亂了片刻,加快了動作,等那袖子挽好,他便立即退到角落,連耳根都有些泛紅。

而鐘離婉對這一切毫無所覺,她如今滿心只有那些洶湧而出的豪情壯志。

提起筆,沾好了墨,在心中打了一會兒腹稿,便毫不猶豫地下筆。

她書寫的動作很快,像是有千言萬語要宣洩。

卻寫了很久很久,紙張換了一頁又一頁,直到月上中天,自窗外傳來打更人的鑼鼓聲,都未曾停筆。

隐一早就收拾好了情緒,一開始還恪盡職守,謹守本份,不敢多看主子所寫內容。

但見她如此這般癡迷認真,寫了這麽久還不肯停,心中便起了好奇。

正好以他的身高,這個角度,只要一擡眼,就能将紙上內容一覽無餘,他躊躇了片刻,終究是按捺不住,遞了一眼。

沒想到就這一眼,他便再也轉不開視線。

一直到半個時辰後,鐘離婉潇灑又豪邁地寫完最後一筆,他才從那震撼人心的內容中回過神來。

他複雜地看向書案前的人,明明這般瘦弱,明明只是一個纖弱女子,心中卻裝有乾坤山河。

“什麽時辰了?”

鐘離婉一邊收拾着桌上四散的紙張,确定字跡都幹了以後,将其按順序疊放好,一邊難掩疲憊地問。

隐一如夢初醒,輕聲道:“回陛下,子時已過半,您該歇息了。”

語調較之先前冷漠的公事公辦,溫柔了許多。

但鐘離婉實在精疲力竭,根本沒有聽出來。

任憑是誰,寫了近萬字的國策後,都不會再有絲毫的精力。

“這樣晚了?你回去歇息吧,讓小黎進來。明日,咱們出發去中南縣,至于你,我另有安排。”

她輕道。

“是,奴才告退。”

小黎很快進來,一見到臉色蒼白的鐘離婉,便面露擔憂。

“主子,有什麽事不能等明天再處置呢?您可還在小日子裏。”

她迅速鋪好床,又走過來,替鐘離婉褪去外衣,扶着她躺下。

用太醫所教的法子輕柔地按着太陽穴。

鐘離婉覺得頭不那麽疼了,眉目不自覺舒展開來。

“哪顧得上那麽多,有些事,就得趁有主意有想法有決心的時候去做,才能事半功倍。”

她低喃着,意識随着小黎的動作逐漸模糊,最終進入夢鄉。

小黎又按了一會兒,确定主子熟睡了以後,才輕嘆地替她攏好被角,起身走到桌前,将那些紙張仔細收好。

翌日,鐘離婉精神奕奕地醒來,望着窗外明媚燦爛的陽光,好心情地露出笑容。

驕陽似火,定能除去一切陰霾。

早點依然是小安子親自下廚做的,紅棗粥,兩樣爽口小菜。

之後她又在逐漸變得喧鬧的集市裏買了些東西,臨出發前,想了片刻,決定留下隐二來處理餘下的事情。

自從上次隐二被蕭鼎一個照面就打暈在地後,她對這個實力排名第二的暗衛顯然不再那麽看重。事關個人安危,她還是決定将實力顯然更勝一籌的隐一放在身邊。

像這等跑腿的事,就交給隐二好了。

“拿着兵符,調兩百府兵來。這些是昨天隐一找到的,事關此地縣令欺上瞞下,貪污公款的罪證。你帶着府兵,先将人看管起來,按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辦得越狠越好,動靜務必要大,必要時,可以漏點口風,就說朕微服私訪到了此處,親眼目睹他魚肉百姓之類的話。”

“抄家以後,将他搜刮的民脂民膏如數還給百姓,打開縣衙大門,曉谕方圓五十裏,十日之內,不論來自何處、何人的狀告,只要是針對此地縣令的,全都受理,登記造冊。”

“罪狀梳理好了就将人下到獄中,嚴加看管,等朕回程時再行定奪。”

“記住了,不論誰來提人,都不必理會,态度只管強硬。”

鐘離婉斬釘截鐵地說。“但要記錄下來,還有他家人來往奔走打點的對象,也要記下來。”

“是。”

隐二應了之後,擡頭看了一眼意氣風發的女帝陛下,試探地問:“主子這是要敲山震虎?”

鐘離婉與他四目相對,莞爾一笑:“是,暫時動不了所有人,但以朕之尊,在證據确鑿的前提下,動一個小小縣令卻是足夠的。朕要借此機會告訴百官,告訴世家,告訴百姓,朕是個女人,朕有婦人之仁,卻不是對貪官污吏。”

“敢欺朕的民,敢騙朕的錢,必然要付出代價。”

“遲早。”

眼下她氣候未成,只能護住一縣一城之民。

待她的刀磨得鋒利,無堅不摧時,必将護住天下之民!

……

中南縣在原山府腹地,距離此處尚還有六十餘裏路程,按照他們的速度,需要走上一天一夜。

鐘離婉沒有着急,好整以暇地用過午膳,才下令出發,一路晃晃悠悠,不疾不徐。

半路上還有閑情逸致游山玩水。

他們出發不久,隐二便掀起了滿城風雨。

二百府兵身着輕甲,手持寒刀,毫無預兆地踢開了縣衙大門,不由分說地将一臉茫然的縣令申奉拘捕,五花大綁,看管了起來。

“你們是誰!竟敢這樣對待朝廷命官!”

“拿的就是你這所謂朝廷命官。”隐二懶懶地拿出純金打造的龍紋令牌,涼涼地說:“奉陛下令,縣令申奉,欺上瞞下,謊報戶籍,克扣慈幼月銀,私吞稅銀,徇私枉法,先将其捉拿,押入牢中,待陛下回程再做定奪!”

申奉滿臉煞白,顫聲道:“陛下,陛下竟到了原山府?”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陛下怎會對他下手?

數天前,德高望重的太師湯法抵擋不住文武百官的逼問,不得已請出聖旨,衆人才知道,借口為先帝齋戒祈福的女帝陛下,已偷偷溜出宮去。

說是得了先帝爺托夢給的消息,在某個鳥語花香的人間仙境,有兩位不世出的大才,一文一武,得之,可助大越蒸蒸日上。

當今陛下不敢耽擱,更不敢違背先帝爺的訓導,收拾了行裝,帶上了幾名忠仆便到了民間。

先前,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與心腹師爺調笑了幾句,說江南人傑地靈,最是符合鳥語花香、人間仙境這等條件,陛下不會就這樣湊巧,來了這裏吧?

話雖如此他卻沒有收斂一二,粉飾太平的意思。

底下人從前如何做事的,眼下依舊如何做事。

天下皆知,這位陛下之所以成了陛下,全憑當初張家做事夠狠,而她大難不死,才得以搶了這條本該是為當初嫡公主鋪好的青雲路,從此扶搖直上,君臨天下。

要是靠她自己?那絕對不可能!

不過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如今同傀儡一般坐在龍椅上,被湯老一派把持在手中,要手段沒手段,要見識沒見識。想來就算出宮,也該是前呼後擁,只會往富饒繁華的大城走。

而他那些小手段,都是得了上頭示意,只用在鄉野賤民身上的。

怎會被出身富貴,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姑娘所知呢?

便是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直到被兩名人高馬大的府兵,粗魯地剝去他一直引以為傲的官服,投到了肮髒不堪的大牢中,就着昏暗的光線,他看到角落裏拿一雙烏黑小眼睛緊盯着他的老鼠,申奉仍是一頭霧水,想不明白。

但這并不妨礙他吓得渾身顫抖,撲咚一聲跪在地上,扒着牢房的栅欄嘶聲道:“我是江東申家子弟,世族高門!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放我出去!我要見陛下!”

奉命看守他的也是府兵,對他的嘶聲力竭充耳不聞,還不時地冷冷瞪他一眼。

申奉被收押之後,隐二派人将縣衙戶房等人也一并看管了起來,所有賬冊全都搬回府兵屬。

與此同時,他下令打開縣衙大門,曉谕全城,讓所有備受欺壓的百姓在十日內趕來上告。

自知因先前失職而失了主子信重的他,決意要将此事辦得漂漂亮亮,于是他擅作主張,在告示上加了一句:

皇帝陛下必将親自秉公查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