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或許是因外力的猛烈沖擊, 林水月訝然發現自己可以活動身體。

回過神來,耳邊依舊回蕩着溫時雪略帶笑意的話語。

細細思考之後,她還是有些無法判斷其中包含的情感。

林水月輕嘆口氣, 擡眸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認真又嚴肅。

“若今日成親的真是我,你是該對我說聲‘恭喜’。”

這是一種試探。

若溫時雪對她抱有點一絲情誼,聽到她将成親時,多多少少會表露出吃醋之意,不管是人是妖, 本性都應如此。

林水月期待從他的神情中看見動容之色,卻只是瞧見疑惑不解以及毫無波瀾的笑。

“原來是這樣啊。”

什麽都有, 唯獨沒有醋意。

林水月覺得自己就像是萬聖節舞會上的小醜。

她氣餒地準備出轎, 提起裙擺擡腳之時, 不知是幻境還是虛像的花轎竟開始慢慢消散。

正坐着的身體沒了支撐, 習慣性地猛地下墜,來不及驚叫,身體已迅速做出反應, 一把撈住他的手腕, 猶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

稍不留意一晃神, 神識歸回本體,低頭一看,現實裏,也是林水月抓住了他,用得力氣還挺大。

被畫卷所影響不過瞬息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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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旁人看來, 是林水月自己突然毫無緣由地伸手抓他, 讓一向厚臉皮的她都有些不好意思。

林水月悻悻縮回手臂,衆目睽睽之下低聲道歉:“抱歉, 我不是故意的。”

溫時雪淡淡看着被其緊緊握過的手腕,沒有答話。

林水月着急忙慌将卷起的畫軸送到靠近木門的周公子面前。

“周公子?”

她輕聲呼喚,可眼前之人卻低着頭一動不動。

“咣當”一聲,瓷杯落地,碎成瓷片。

林水月立即伸手探他鼻息,發現人早已沒了活氣。

知道周公子必死無疑,但沒想到毒發得會這麽快。

關映竹與烏星河一前一後嘆了口氣。

不知何時起了夜風,屋外紅綢飄揚,府內各處始終保持着當初迎娶黃蘭夢時的模樣。

林水月又想起鬼新娘的殘影,忽然記起件重要的事。

關映竹與烏星河去墓地調查後發現鬼新娘與黃蘭夢關系不大,也就是說致使鬼市出現鬼新娘的另有其人。

或許正是周公子。

林水月再次攤開畫卷。

望着與鬼新娘嫁人場景一模一樣的畫作,她大膽懷疑鬼新娘與這幅畫作關系密切。

黃蘭夢的兄長曾說過,黃蘭夢是在成親前夕而亡,所以周公子并未真正見黃蘭夢出嫁時的景色,所以這幅畫自然不可能是實景,只能是因幻想而作出畫。

幻想……

紅花就是因為幻想與他永遠在一起所以滋生心魔,同理可得,或許是周公子太想與黃蘭夢長廂厮守,所以不停地幻想他們成親的時刻,正因執念過深而化出鬼新娘的殘影,随着年月的積累逐漸成為一種詛咒。

到頭來害了她。

指腹輕撫畫卷表面,确實能夠感受到一股不同尋常的咒力。

就在此時,畫卷顏色迅速變淡,與此同時,身體忽然傳來異樣,不疼不癢的,倒是因詛咒加身而導致升高的體溫正在逐漸恢複正常。

林水月能夠感受到體內的咒力在慢慢消散。

她不可思議地望着雙手,唇瓣微啓,或許根本就沒意識自己在說什麽。

“溫時雪,我好像沒事了……”

話音落地,已有微涼的修長指節撫上她的臉頰,掌心與肌膚緊密相抵觸,又輕輕地一路向下,最終停在她的頸動脈處,或許只想探她脈搏。

中咒時的脈搏與心跳總是不比平常,此刻卻不是。

笑意直達眼底,四周紛紛繞擾,可溫時雪只在意地看着她。

“嗯,看來……又能多活一陣子了。”

想她活着固然令人高興,可被他這樣按着命門,總有種不安的感覺,尤其是她還清楚地記得在女妖的巢穴時就是這樣被他試探脈搏,最後拖她一塊掉入潭中。

繞過橫在中間的烏星河,關映竹也上前關心地詢問:“林師妹,真的沒事了嗎?”

趁此機會,她不着痕跡地拂去頸側的手指,“沒事了,真沒事了。”

說話間,林水月又瞥了一眼周公子的屍體。

城隍廟的心魔随着紅花自戕消散,而鬼新娘的幻影随着周公子服毒消亡。

這兩人……真不愧是主仆,某種程度上真的般配。

“沒事就好。”

關映竹長舒一口氣,她正為林師妹身上的詛咒發愁不知如何是好,這下心中一塊巨石總算落地。

她偏頭從窗口瞧了一眼外面的天氣。

方才只是微風,可這會兒,月暗星稀,卻有要變天的趨勢,夜間恐會下雨。

“看來今晚是出不了鬼市了。”

關映竹掃視幾人,“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那明日一早,我們就離開此處動身去寧城。”

也沒人想繼續待在鬼市。

不過比起周府,他們還是住客棧比較安心。

不過在此之前,他們得把這兩具橫死的屍體給埋了。

關映竹年長些,對這些事比較有經驗,于是提議:“這裏就交給我,你們就先到外面等我。”

“師姐,我幫你。”

烏星河逮到機會一定是要與關映竹獨處的,至于屍體,死都死了,還能打擾他們二人世界不成?

望着男主躍躍欲試的表情,林水月了然于心,立即拉上溫時雪坐在周府門外的臺階上候着。

雨還沒下,可氣溫已率先降了不少。

林水月瑟瑟發抖般的緊了緊衣裳,不由得好奇望向身旁不遠處地問時雪。

他看上去絲毫不受天氣影響,不管何時都是如此。

“你不冷嗎?”

朦胧月色下,只見他疑惑地看了過來。

猝然撞上淺金色的雙眸,林水月淡定解釋:“因為我看你總是穿得很少。”

他不知從哪撿到一片綠葉,二指輕撚,百無聊賴地轉了幾圈。

“不會冷的。”

他對冷感知不深,倒是對熱很是敏感,尤其是林水月身上的溫度,總是那麽的熱,像是要把他燒着了一樣。

這種感覺很奇怪,卻并不令人反感。

林水月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其挪去,直到二人中間再無空隙,讓她至少有一只手臂不會繼續暴露在寒風之中。

她松了口氣,忽而察覺到一道視線,猛地一仰首,離他唇瓣不足一拳距離,而鼻尖幾乎已經相觸。

絕不是她故意為之。

或許正是這無意之舉才顯得尤為尴尬。

“太冷了,離你近些會好受點。”

林水月慌亂解釋:“不過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離你遠點。

“這樣就好。”

沒讓最後幾個字落地,溫時雪已接過話茬,目光分明是看向手中落葉,可唇邊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卻是因為另一人。

其實,這樣真的很好。

“嗯。”

林水月低低地應了聲,也不知說些什麽,索性保持沉默,靜靜地坐在他身旁,緊挨着對方。

直到男女主的出現打破這份寧靜。

“林師妹,溫公子,可以了,我們走吧。”

林水月真差點睡過去,一個激靈才算清醒過來,趕忙起了身。

望着空空如也的身側,溫時雪目露失望之色,他其實想與林水月再獨處一會兒的,不過随後就被拉走了。

客棧空無一人,只有老板為算賬點了根短小的蠟燭,在見到他們幾人,詫異他們居然安然無恙,要知道鬼市這種地方,發生任何事都有可能,活着本就不易。

客棧老板笑了笑,好心地為其免去一半的房租。

他們下山的路費本就緊俏,這麽做雖然不合規矩,但到幹癟的錢包,還是道了聲謝上了二樓。

燭光未滅,忽暗忽明。

林水月躺在床上伸長手臂出神地盯着看了幾看。

她似乎真的沒事了。

原來只要周公子一死詛咒便能解開,某種意義上來說,周公子确實有能力解咒,只是他不知道。

林水月深深地長嘆一口氣。

她覺得在這次的事件中,不論是周公子還是紅花都太過偏執,都是所愛之人的感情達到了幾近病态的程度。

念及此,林水月忽然很想去看看溫時雪睡了沒,她總覺得有些不安,或許是他跟他們有點相似。

林水月迅速爬起來推開窗門,發現對面的燭燈已經滅了。

他會這麽聽話嗎?

老實說,林水月可不想明日一早醒來見到滿院的妖怪屍體。

怪吓人的。

所以她決定去看看。

推開房門,腳底忽生出一股冷風,直達天靈蓋。

林水月打了個哆嗦,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準備乖乖待在房中不亂跑,可就在關門後,她甫一調頭轉身,眼前赫然出現一只男妖。

之所以一眼就認出是妖怪,只因對方身材魁梧,皮膚黢黑,嘴巴被線給縫上了,雙眼一直不停地流血,雙腳承着粗重的鐵鏈,腦袋上長出對黑色的角。

他一上來就熟練地狠狠掐住她的脖頸,阻止她喊人,而事實上她就算大喊大叫也沒用。

林水月發現她所在的空間開始扭曲,應當是隔絕空間的術法。

“小江……姑娘?”

男妖微微睜開雙眼,才知他并非看不見,而聲音是由腹腔震動發出。

認錯人了,認錯人了,她不是什麽小江姑娘啊!

林水月拼命掙紮,還留有一手,嘗試腰間勾出芥子取一符咒防禦,卻讓對方搶了去。

男妖死死纂住芥子,激動得全身止不住顫抖,好幾次都忍不住大笑了出來。

“終于找到你了,小江姑娘……”

……這男妖是傻的嗎?

她也不是大衆臉啊!

這個姿勢,林水月只能擡腳奮力踢他,不料一腳踢下去,男妖惱怒地抓過她的後腦勺,用力磕向桌角。

頓時,強烈的暈眩感襲來,額前傷口的鮮血逐漸流進眼中,像是被罩上一層血紗。

她似乎再沒辦法保持清醒。

迷迷糊糊之間,是能夠感覺到男妖正拽着她的頭發一路拖行。

她好倒黴,真的。

詛咒剛解就遇到這檔子事。

阖上雙眼昏過去的前一秒,她想到一個人。

溫時雪要是找不到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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