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雨天

第006章 下雨天

這天,兩人同樣在酉時前回到了家中。

現在他們倆個加起來的一兩銀子私房錢,給秦柳氏買個簪子是夠了的。

在雜貨鋪裏,一根樣式好的桃木簪子,三十文錢到五十文錢不等,而檀木那些好點的料子,普遍一百文錢到兩百文錢。

至于縣裏的成造金銀首飾鋪子,不在他們倆人的考慮範圍內。一大家子幾口人,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了,兄弟倆各有各的思量。

秦朝陽進家門前再三囑咐秦朝寧得把銀子放好,別随身帶,萬一去外面玩給整丢了。

他其實有點想強行把弟弟的半兩銀子拿過來自己藏的。

半兩銀子,對于目前的他自己或者他們全家而言,均算是大錢。

不過每次他有這個念頭,秦朝寧總是用澄澈的眼眸看着他,眨呀眨,一臉無辜天真,他就下不了手。

秦朝陽糾結得很!

一方面,他總感覺弟弟怎麽哄都不上當,摔過腦袋後怎就這般難糊弄了呢。另一方面,他怕秦朝寧告狀,哭着找爹娘,這樣他們去縣裏跑堂的事就瞞不住了。

這事要是被他爹知道了,甭管他有沒掙到銀子,就不是一頓打能了事的,起碼兩頓毒打往上。

還有,秦朝寧那份也會算他頭上……嘶,他還是得繼續瞞着。

實際上,秦石不是逼到份上也不怎麽揍崽們。

秦朝陽他們三個,也就秦朝陽每年挨點揍,秦朝寧和秦晚霞這些年幾乎沒被武力教育過。

秦朝寧睡前把銀子和銅錢拿出來數了數,然後開開心心地把半兩銀子兩枚銅錢藏進了自己的枕頭裏面。

拍了拍枕頭,确認不會掉落,他就安心地阖上了眼。

自己大哥,人真好呀。

明明那麽想要他手裏的半兩銀子,結果擰巴了半天,硬是沒有拿走。

而“好大哥”秦朝陽則沒秦朝寧這般平靜,他在自己屋裏藏銀兩,藏哪都覺得哪不夠安全,翻箱倒櫃了半宿。

次日清晨

在秦朝陽秦朝寧倆人準備出門之際,天空下起了瓢盆大雨。

倆人在家門口面面相蹙。

秦柳氏從竈間走了出來,看了看外面的天,她眉間輕蹙,連忙給秦石找出了家裏的蓑衣,擔心地問他,“這雨下得這般大,來勢這麽急,營裏規訓的時間會不會改?”

秦石接過蓑衣,對門神一般的倆兄弟用手示意走開。然後他轉頭對秦柳氏回道,“昨天小旗長們傳話,衛指揮使大人已經到了營裏。這規訓,哪怕是地動來了都得去。”

“正兒八經的軍令呢。”

他們這些軍戶本就實力不足,規矩松散。新官上任,大家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摸不着狀況,像他這樣的小兵哪敢不從。

穿上蓑衣,秦石往大雨裏跑了進去。同樣的情景,在友鄰右舍裏都差不多。

整個軍營區都是鄰裏,他們在雨中相遇的,互相點點頭打個招呼。

秦柳氏幾人從家門往外看,能夠看到雨簾下不少模糊的人影。

才一小會,雨水就把營地的小路沖刷得一片泥濘,眨眼間多了許多小水坑。

兄弟倆杵在門口這裏,秦朝寧扯了扯秦朝陽的手,提醒他要趕路。

秦朝陽便苦着臉問秦柳氏,“娘,家裏的蓑衣還有沒?我的木屐還在嗎?”

這雨勢,他倆的草鞋沒走出半坡山就得泡爛。而木屐爬山路費勁得很,不行的話,他就赤腳。

話音一落,秦柳氏的注意力從關心自己丈夫就瞬間轉到子女身上了。

她的語氣溫溫柔柔的,臉上卻半點笑意沒有,“你沒看這雨下成啥樣了?咋的,你還想出去野是吧。”

“好幾年沒得傷寒了,想受點大罪,花點銅板是吧。”

連續兩個“是吧”,讓秦朝陽啞口無言。

有時候,他挺佩服他娘親的,人雖然長得柔柔弱弱的,但是實際上拿捏住了老秦家全家男子漢。

秦朝陽心裏苦,有正事,不能說。他半垂下眼眸,示意秦朝寧說點什麽。

秦柳氏順着他的視線看到秦朝寧緊挨着他哥身側。她點明,“你不會想把幺兒也帶出去?”

秦朝陽:“……”

我滴個親娘嘞,你咋啥都知道。

“娘,二虎前些天便想喊我一塊耍。昨天他和我約好了,我去他們屋子裏耍,或是去大胖家耍。”

秦朝寧拉住秦柳氏的廣袖,“娘,你就讓大哥陪我去耍吧。我躲大哥身後讓他擋雨,不會感染風寒的。”

秦朝陽:“……”

好家夥。

聽罷,秦柳氏略顯猶豫。

幼子身體初愈才幾天,但是他确實又好些天沒和營地那些孩子玩耍了。

“娘,我真不打濕自己。”秦朝寧按照記憶裏的原版秦朝寧開始了撒嬌,“讓幺兒去嘛,讓幺兒去嘛。”

他雙眸還有一丁點淚光,可憐巴巴地仰着腦袋看着秦柳氏。

小小個的人,還沒長到秦柳氏的腰側高,臉蛋白淨可愛,平日裏也乖,秦柳氏心軟了。

“讓你哥帶你去”,秦柳氏摸了摸幼子的腦殼,無奈叮囑秦朝陽,“看好幺兒了,家裏還剩一件蓑衣,我給你找找。”

她一邊去找,一邊溫聲細語地數落他們倆,“要是等天放晴了再出去該多好,這雨下得,日暮你們父子三人歸來得費不少姜。”

哪怕挨說,秦朝陽也不生氣,嘿嘿地笑了笑,然後迫不及待把秦朝寧背上。

套上蓑衣,換上木屐,把秦朝寧用蓑衣全蓋住,他飛奔往雨裏跑出去。

秦柳氏:“……”

鄰裏都在營地裏幾步路的距離,這小子着急啥呀。

等兄弟倆到了祥記,錢掌櫃幫他們把蓑衣拿去庖廚烘着,随即回來給他們上了熱水。

“下次大雨就不用過來了,縣裏在暴雨天沒啥人走動。”錢掌櫃想着他們住得離縣裏遠,不想他們大雨天跑這麽一趟。

山路不好走,半大小子還帶着幼弟,真有點什麽摔傷,就成禍事了。

秦朝陽條件反射想應沒啥,這點雨不礙事。秦朝寧早先他開口應下,“謝謝叔!下次大雨我們就不過來了。”

錢掌櫃一聽,放下心來。

秦朝陽不解,朝秦朝寧擠眉弄眼,意思是那可是五文錢和兩文錢!這點雨算什麽。

秦朝寧朝他哥憨憨地笑了笑。

秦朝陽:“……”

算了,他昨日肯定是忙迷糊了才會覺得自家幺弟鬼精鬼精的。心疼小錢錢,這個憨子!

此時,祥記整條街都沒什麽人,只有誇啦啦的雨聲。

錢掌櫃經過昨日的腌菜“熱賣”事件,打算趁着眼下空閑,幾人一起做點囤着。

“你們倆就在庖廚摘菜,順便烘幹衣服,暖一下身子。”錢掌櫃吩咐下來,“老李你在大堂呆着,要是勤學他從房間出來,你就給他上點吃的。”

聽到表兄長們塾友的名字,秦朝陽和秦朝寧愣了一剎,随即又反應過來可能對方放旬假了。

倆人對視一眼,不關己事,樂呵呵往庖廚跑去。

錢掌櫃也是要去庖廚,他跟在他們身後走着,思考着醬料都用他随性慣的做法,還是做多幾種不同的料。

在庖廚備料時,他神差鬼使地看向坐在小板凳上認真掰芥菜的秦朝寧,問道,“寧哥兒,腌菜全做一種醬的,還是做點不同的?”

秦朝寧擡起頭,“叔,要不就兩種醬料為主,一種您平日那種酸酸辣辣的,另外一種香辣的?”

“行”,錢掌櫃立馬有了主意,料理起辣椒來。

“要是賣涼菜賣得好,咱們再做些別的新鮮的。”秦朝寧補充道,然後費力把掰好的芥菜籃子推給秦朝陽,讓他放盆裏洗菜。

“好”,錢掌櫃順口道,“要是賣得好,叔承你這個點子的情,給你們兄弟倆包紅封。”

“嗯!”秦朝寧粲然笑着起身,十分有幹勁地去推下一捆菜過來。

秦朝陽聽得雲裏霧裏,幹脆繼續埋頭洗菜。

晌午時,秦家倆兄弟見到了錢掌櫃的獨子錢勤學。對方長得清瘦斯文,渾身上下一股書生氣,和錢掌櫃半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秦朝陽和秦朝寧雙眸瞪得渾圓:“!”

哇~哦

錢掌櫃像是見慣了這種反應,給他們倆解釋道獨子長得像娘親。他的夫人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當年可是百家求娶的呢。

“……”

這些吹捧話聽得錢勤學不由得臉紅。

他娘親雖是長得不錯,也識字,比仙就實在誇張。

經過一頓晌食,秦家倆兄弟就和錢勤學熟了,一口一個錢大哥地喊。

錢掌櫃這個獨子性子溫和,也有耐心,對秦朝寧有問必答。

秦朝寧此刻覺得這位錢大哥就是個大寶貝!對方給他的解惑,讓他對宣朝的了解多了不少。

吃過飯後,他都還跟在錢勤學身側,小嘴叭叭地說着話。

錢勤學以前沒有兄弟姐妹,他爹又是街上的幼崽們的鬼見愁,他打小很少和幼童玩耍。

為此,秦朝寧充滿活力的模樣并沒有讓他覺得煩,反而是感慨原來弟弟是這般可愛的存在。

在秦朝陽和錢掌櫃他們忙碌的時候,他還把秦朝寧當幼童帶着,領進自己的屋子。

他把自己壓箱底的啓蒙書籍翻出,吹了吹上面的積塵。

“寧哥兒,我這裏有幾本适合你的書,你倒是可以拿回去看看。”

“剛好你能把剩下的千字文學完。”

他沒意識到秦朝寧并未上過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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