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年節娛戲
第07章 年節娛戲
二人回到長熒的院落,各自打了水在院子裏沖涼。
宣瓊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沖完了又換好衣衫便瞧着漸垂的夕陽發呆。
“你在想什麽?”長熒只着裏衣,發絲滴着水,走到宣瓊身邊陪他一起坐着。
“我在想宗門和我家裏人,”宣瓊伸出手,朝夕陽伸去,眼睛透過指尖,仿佛在觸摸那一抹紅色,“今日是除夕。”
長熒順着他的手看去,只看到了瘦削有力的手指。
指間握不住的光和塵埃,在空中恣意漂浮着,長熒看呆了神。
“你又在想什麽?”宣瓊伸手在長熒面前一晃,讓他回了神。
長熒低了低頭,道:“我在想你方才說的,人總會有辦法克服恐懼。”
宣瓊眨了眨眼,笑道:“你說那個啊。”
“嗯,怎樣他們就不怕鬼了?”
宣瓊指了指竹舍的門,道:“我們那邊,會在紙上畫些兇猛之物,然後往門上一貼。最好是妖魔鬼怪見了都害怕的東西,這樣就會繞道走。”
“管用嗎?”
“會有人覺得有用的。”宣瓊笑道。
“他們畫什麽?”長熒搓了搓手指。
“這幾十年畫的最多的就是燭九陰了。”宣瓊思考一陣,手中運氣法術,變換了一條兇猛的小龍,“大概長這樣,因為他夠邪,那些作惡的很害怕他。”
“燭九陰?”長熒好奇地伸手想要摸一摸那小龍,宣瓊卻一把收回幻術,長熒只好作罷,“為什麽?”
宣瓊勾唇一笑:“陪我出去走走,我給你講故事吧。”
長熒披了件外衫就跟着宣瓊出了院落。
大約幾年前前,妖魔橫行,為護人間太平,帝君聯合衆神對三界進行了驅逐,強行将他們送回了自己的地方。
有妖鑽了空子,尋找人界無神管轄的山頭藏身,帝君便欽點新神守護一方山川。
為封山降下山河印的昆侖山君,便是其中之一,昆侖山山神。
當時窮兇極惡的妖魔,是萬魔之首燭九陰,他本是一介神君,風光無限,因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被剔除神骨,本該于萬妖谷碎屍萬端,卻不曾想過他卻以魂補形,煉化萬妖谷中的怨氣,為自己重塑肉身。
“然後呢?他就成了魔神?”長熒好奇地問。
“一開始還不是,後來發生的事也非他所願。”宣瓊道,“人一旦瘋了,有了心魔,意志渙散不堅定的時候,就容易害人害己。”
長熒了然地點了點頭:“所以他後來作惡,是因為心魔?”
宣瓊道:“尚不清楚,當年我讀到這段故事的時候,總覺得不只是心魔這麽簡單。”
長熒抓了抓頭發:“怎麽這麽複雜。”
“複雜的事情多了去了。”宣瓊嘆了口氣,“燭九陰是在封山化神的,後來成了魔後無處可去,又回到了封山,導致那裏妖氣四溢,鼠蛇一窩,四處作惡,仗着這裏無人管轄,他們又法力高強肆意妄為。”
“不是降神了嗎?”長熒問道,“封山山神怎麽不管?”
宣瓊道:“沒用,封山是唯一一座,無法降神的山。據說帝君并不是沒有嘗試,只是每一次,都會被一股力量擋回去。”
“那怎麽辦?”
“唔,似乎是聯合了衆仙家和一些高階修士,在其四方設下封印,但效果微乎其微。一百年前,昆侖君借調山河印,才真正将這裏封住。”宣瓊道,“不過這禁制,每座山川只能用上一次,一旦被沖破,就只能另尋他法。”
長熒沉默的盯着自己的腳尖,不知在思考什麽。
“封山封印之前,天下妖魔幾乎以燭九陰為首,如今昆侖君力量式微,封印松動的跡象持續了十幾年了,那些妖魔鬼怪還是會懼怕他們的王。”
“所以門上貼些燭九陰鎮厄圖,算是個以毒攻毒以邪治邪的法子。”宣瓊舒爽地向後仰了仰身子,“哎呀,沖涼後出來遛彎當真是舒服。”
長熒回神,發現他們一路走走停停,竟是來到了無極樹下。
無極樹雖枯萎近百年,但枝幹依舊伸展于天地間,穿插風雲日月。歷盡千百場雨雪,根骨不腐,靜看千百年春秋,枝節不折。
溟河的水輕輕沒過潮濕的土地,滋養着破土而出的草木,幾只水鳥悠閑地啄食藻荇魚蟲,惬意自得。
長熒踩着河面上淺淺露出水面的石頭,清涼的河水時而淌過腳面,沒過腳踝,時而輕輕舐過腳底,流連一番,便又朝遠方奔去。
宣瓊也脫了鞋襪,湊了熱鬧。
兩個人幹脆坐在岸邊,用腳打起水仗。
“哈哈哈,莫把衣服弄濕了。”宣瓊一邊又挽了挽褲管,一邊提醒長熒。
長熒也學着他的樣子,動手挽了起來。
宣瓊低頭瞧着他乖巧的樣子,心底感到一絲寧靜。
“我倒是蠻喜歡你的性子,你可比我那兩個弟弟乖多了。”宣瓊道,眼底浮現出了些許無奈,“他倆是真鬧騰。”
“弟弟?”長熒挽好了之後,腳在水裏撲騰了幾下,水花四濺。
“嗯,小師弟和堂弟,他倆都可愛玩兒了。”
長熒想象不出來,只道:“挺好。”
宣瓊往他露出來的小腿上踢了一腳水。
長熒不甘示弱,也一報還一報。
倆人嘻嘻哈哈打鬧一陣,最終以宣瓊兩腳壓制住長熒的腳使他動彈不得為終。
長熒落敗,倒也覺得開心,沖着宣瓊笑個不停:“你快別壓着我了哈哈哈我認輸。”
宣瓊笑着看着他,也不說話。
長熒幹脆躺在草坪上,也不管水裏糾纏的腳了。
擡頭看着桃源的星空,長籲一口氣,覺得通透無比。
一輪缺月,萬裏星河。
“滋——”面前突然跳出來小火花,剛巧占住了彎月缺口的地方,淡淡的火藥味兒撲面而來。
一小簇銀白色的火星,散落成細小的光線,四處濺射出來金色的光點。黑夜裏看去,有種驚豔的美。
長熒以為又是宣瓊的小把戲,伸手想要去碰。
“別動,燙手。”宣瓊抓着另外一端口,往遠處移了移,“你拿着我這邊,自己甩着玩兒。”
長熒小心翼翼接過,一動不敢動地盯着這簇小火花,生怕自己晃一下就滅了。
“哈哈哈你晃一下呗,滅不掉。”宣瓊抓住他的手,在空中快速畫了個圈。
像閃亮的流蘇,滴滴光點映在長熒眸裏,不知哪個更亮。
“這是什麽……”長熒逐漸掌握了玩法,“啊,滅了。”
一根燃盡,手中只剩下幾寸木杆。
“這是藥線,本來是引火用的,後來有人把它做成了小玩意兒,年節拿來哄小孩。”
宣瓊又燃起一根遞給他,總是望着被那火光處,被照亮的欣喜的眼,不經意彎了嘴角。
“你怎麽做出來的?”長熒玩得不亦樂乎,随口問道。
“不是我做的,我來之前恰巧在集市買了一些放在扳指裏,就我手上這個,是個能存物件的靈器。”宣瓊伸手向他展示了一下拇指上的紅玉扳指。
“你會射箭?”
“不會,帶着圖好看,也圖方便。”宣瓊笑笑,自己也燃了一根。
夜幕下只見兩點星火揮舞,河水映着月光,映着星河,映着兩人笑的明媚。
宣瓊望向長空,眯了眯眼。
歷添新歲月,春滿舊山河(注1)。
*
長熒做夢了,又是那個夢。
“吃吧,好孩子。”枯槁如朽木一般的老手緊緊抓着少年的發頂,将他摁在一碗殘羹前,“怎麽不吃啊閃閃……”
油燈倏地滅了,聲音戛然而止,但發根處鑽心的疼痛卻未曾消失。
緊接着,另一雙手猛地扼住了少年的脖子,勒得他幹嘔目眩。一雙布滿血絲的大眼逼在眼前,猙獰的女聲如天外來音:“你應該去死,你為什麽不死……”
兩只眼球兀得炸開,碎成一片血沫,飛濺到少年七竅中。少年痛苦地尖叫着,不住的掙紮,破敗的喘息在空靈的夢境中不斷回響。
“你是罪人,閃閃。”
“你怎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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