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夢境
第三十一章 夢境
回到家陸初放好水,給迷糊不醒的周景戎換衣服洗漱裹好被子扔床上,折騰到最後自己洗好澡準備睡覺,周景戎卻醒了。
雖然還是不見得多清醒,卻很是能折騰。
“你怎麽在這?”周景戎看見陸初,臉色不太好,一覺醒來他的狀态比之前在停車場好了不少。
至少有點意識,沒像之前那般撒潑了。
周景戎性子直,心裏藏不住事兒。曾凡和劉言飛的猜測,徐澤鑫那幫孫子的嘲弄此刻都在他無間斷地回響。
酒勁還沒消,頭痛眼睛也花,胃裏翻江倒海像是恨不得把內髒都吐出來。
即便如此,他最惦記的還是陸初這小子對他的态度。
“我們回家了,我不在這在哪?還難受嗎?”陸初端來蜂蜜水打算哄他喝下。
雖然難受得要死,但是周景戎拒絕陸初靠近,又是這樣,反正平常對他也是不聞不問,現在何必來裝什麽無微不至。
他真想扒開陸初的腦子看他到底在想什麽。
察覺到他的抗拒,陸初有些不解:“你今天去學校找我了,但是你心情不好,為什麽?”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心情不好了?我好不好你管的着嗎?”周景戎從小就套了層堅硬的外殼,以免讓任何人有機可乘。這些傷人的話本不是他本意,但越是對他在意親近的人就越容易吹毛求疵。
這樣的人在周景戎的生活中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但陸初做到了,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你不要說這種賭氣的話。”
“好啊,那我們說點實際的,我要你以後離曾凡他們遠一點!”原本周景戎不爽在心裏,并不打算拿這種事苛求陸初,但酒精把他本就不多的理智徹底沖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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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曾凡他們接觸得并不多,能問問為什麽嗎?”
周景戎任性,但不會無緣無故無理取鬧,而且醉成這個樣子,恐怕是心裏最真實的想法了。
“沒有為什麽,我看見他們就不爽,你也不許跟他們混在一起……”
周景戎對陸初的感情本就摻雜了很多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一開始确實只是玩玩兒而已,誰知玩兒到後面就不一樣了。他行事向來灑脫老辣,但于感情一道卻形同稚子,未知的領域讓他産生了失重般的不安。
反觀陸初卻無絲毫變化,從陸初接管陸氏到現在,周景戎經歷了數不清的流言蜚語,加上周家那檔子事兒可謂讓他身心俱疲。
今晚曾凡他們的話無疑是在他身體某處刺了最冰冷的一針,負面情緒險些決堤泛濫。
“你聽我說,如果你堅持覺得有必要的話,我可以跟他們保持适當的距離,但我不可能杜絕正常的社交關系不跟他們來往。”
兩人面對面側躺着,陸初一下一下地順着周景戎的頭發,頗有安撫的意思。
這是陸初能給他的最好的回答。
醉鬼這種無理的要求,恐怕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會當回事,但陸初耐心回應了,不止是回應,而是在周景戎沒有說出任何原因的情況下順從了他。
從認識到現在,陸初的一舉一動都無條件站在他這邊,仿佛他們天生就該如此。
所以,周景戎絕對接受不了陸初也是懷着某種目的接近他的。
餘醉麻痹大腦,困意襲來,他想把陸初拉過來抱抱睡覺,奈何渾身不得力反倒被陸初抱了過去。
周景戎一雙眼皮千斤重,含糊着自言自語道:“你離曾凡他們遠一點,我也離徐澤鑫他們遠一點……”我們都不要被外界的閑言碎語影響。
他舒服地靠在陸初的頸窩,最後看到陸初耳後兩顆對齊的黑痣,恍惚間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但他暫時沒有餘力想更多了。
三十三歲的周景戎,因為陸初這只小兔子,第一次靠近了籠住愛情的朦胧薄紗,但他還沒來得及掀開……
陸初才哄周景戎睡下,曾凡他們那邊又來了奪命連環call。陸初趕緊按下靜音,跑到陽臺接通,“喂?”
“你說你有沒有人性啊?今晚這場可是為你慶祝的,你做東你買單你是主角,這半路溜了算怎麽回事兒?”
“……我臨時有急事。”
“啊呸,聚會之前說好把檔期安排得明明白白了,能有什麽急事兒?又是為着你家那位大總裁吧?”
不知曾凡話中的那個細節愉悅了陸初,嘴角竟揚起了幾分溫柔的弧度,“他迷路了,我帶他回家?”
“……”曾凡呵呵一笑,無語,“老幺,不用我提醒你吧,周景戎今年三十三歲,不是三歲小孩兒!迷路這種鬼話你也信?”
“不信,但他不會無緣無故騙我。”
“嗷,別人騙你是不可饒恕,到了周景戎這就成事出有因了?”
陸氏的事之後,陸初鋒芒慢慢展露,行事雷厲風行不徇半點私情,頗有點兔子露出狐貍尾巴的意思。
但陸初對周景戎的态度卻一如既往的令人無言以對,即便陸初有所成長,可又哪裏是已經被炸得金黃酥脆的老油條周景戎的對手?曾凡能不操心麽。
“确實是事出有因。”
陸初不知道周景戎今晚為什麽會來這出,周景戎也不可能告訴他,可對陸初而言,與周景戎有關的任何事都不算小事。
床頭亮着一盞微弱的夜視燈,陸初透過玻璃門往裏看,正好可以看到周景戎安靜的睡顏,被橙黃的燈光一打竟還有了幾分柔和。
“不是兄弟想給你找不痛快,只是你覺得你和周景戎之間像正常情侶嗎?”
陸初心神一動,垂眼中斷了注視屋內的目光。
連曾凡這個局外人都能看出他們之間非比尋常,陸初作為主人公怎麽可能毫無察覺。
但他看的是最終結果,眼下這個狀态不過是必經之路罷了。
曾凡出生豪門,對圈子裏的事兒不說了如指掌,至少旁觀了二十來年的腥風血雨,對陸初這個小老幺,親爹也只能這麽嘆息了,“不知周景戎怎麽迷惑了你,但他真的沒你想得那麽好,你為他做再多都是不值得的。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一個人了,老幺,你知道舞皇楚默嗎,他……”
“周景戎以前喜歡他,我知道。”陸初平靜地打斷他。
這下可把曾凡整不會的,他原想用周景戎的白月光這張底牌讓陸初懸崖勒馬清醒過來,結果陸初竟然知道?陸初知道還跟周景戎胡來?
是什麽讓一校之草卑微堕落至此?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見陸初一意孤行決定一條路走到黑,曾凡也不便繼續勸了,旁人再多的規勸都抵不過本人的抉擇,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陸初輕手輕腳回到床上,将周景戎擁入懷裏,一下一下啄吻周景戎的唇瓣,動作小心得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和周景戎在一起,陸初覺得特別像摸着石頭過河,他對周景戎的感情很清晰,卻又怕過于清晰的愛意像湍急的水流,眨眼便會讓對方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很好,我為你做任何事都心甘情願,特別值得。”陸初壓抑着心髒處蓬勃欲發的愛意,迷戀地抱着周景戎,安穩合上雙眼的同時嘴裏飄出兩個含糊的音調,“爸爸……”
窗外月入流水朦胧似畫,卻敵不過周景戎恬靜睡顏的春色三分。
這晚周景戎做了個夢。
他知道是夢,但是他醒不過來。
望不到邊際的草坪上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他母親劉莉穿着最潔白的蕾絲連衣裙逆光站着。
周景戎瞪直了眼睛使勁看,怎麽也看不清她的臉,但是能看出她很瘦,裸露在外的部位似乎只有一層薄薄的皮附在骨頭上,風一吹就會倒一般。
她站在原地招了招手,周景戎趕忙跑過去牽住她的手,即便珍惜萬分卻不敢太過用力,生怕傷着母親那脆弱的骨頭。
她一手撫着周景戎的頭發,縱然無力,聲音卻分外溫柔慈和,“我的小景戎,長大了……”
聞此一語,周景戎猛地擡頭,終看清了母親蒼白絕望的面容。
她就要死了,這是她臨死前最後跟周景戎說的話。
但周景戎清楚記得,母親死的那天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可見不到半點陽光。
夢境畫面一轉,屋外惡劣的天氣如猛獸般攻擊門窗,屋內劉莉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十二歲的周景戎跪在母親身邊嚎啕不止。
冰冷而絕望。
劉莉氣若游絲,她很痛苦,但似乎也從這一刻解脫了,“我的小景戎,以後……可千萬不要愛錯人,千萬不要……”
周景戎死死握着母親逐漸失去溫度的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語無倫次苦苦哀求着:“媽媽,你別走,我求求你別丢下我一個人,你別走!我誰也不愛,我誰也不愛,你別走好不好?!”
他的哀求自然是沒有用的,劉莉雙眸合上,手指也從周景戎手中滑脫。
她這一輩子太苦了,她臨終的遺願,最後的囑托,竟是一遍遍地重複讓周景戎千萬別愛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