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方知墨整個傻住。

要不是的确已經驗明正身, 他甚至要懷疑這個微信背後又換了一個人。

他盯着那兩個過于飄忽的波浪號，半天沒再發出去一個字。

而那頭，大概是也意識到緩解尴尬失敗，這兩個小波浪甚至讓氛圍變得更奇怪, 在停頓了半分鐘後, 還是又将那兩條消息撤回了。

方知墨：“……”

氣氛一陣詭異的沉默。

随後, 兩人默契地當作方才的事沒有發生。

整整五分鐘，兩人就這麽看着彼此上方“對方正在輸入中”的提示, 但誰都沒再說話。

就在方知墨受不了這種尴尬的氣氛, 打算退出微信時——

[X]：飲料還請我喝嗎？

說的是那天自己約他見面，說要給他帶草莓椰椰啵啵的事。

[小墨點]：……

[小墨點]：抱歉……

連蹩腳的理由都沒有再找。

因為的确沒有什麽再找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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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鐵哥這件事, 對自己來說，本來就有點像個賽博案底。

沒有人知道他為了那個主動提出的約見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打了多少個腹稿。

方知墨可以接受在做好一切心理準備之後去自首, 可現在告訴他, 你其實一直在一個認識的、且知道你是誰的人眼皮子底下犯案, 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如坐針氈的體會。

如今, 他只要一想到他發表那些放飛言論時，楚洵其實都知道手機對面是誰，他就恨不得找塊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

……還請他喝飲料？

如果可以, 方知墨甚至有點想連夜轉學。

那頭又開始“正在輸入中”了一分鐘。

方知墨看着這行狀态, 心裏七上八下的, 真的很怕他又來一句“哦, 原來我不姓魏, 連飲料也不請我喝了”, 慌得手指頭都微微蜷起，結果就看他道——

[X]：藥錢。

[小墨點]：？？什麽

方知墨只懵逼了一秒, 但沒有用楚洵再提醒，他就自己又想起來了：“……”

這說的，又是上次自己發燒，楚洵幫他買了藥，但沒有要錢，理由是等着下次再要的事。

說起來，那次暴雨，恰好就是在自己第一次放楚洵鴿子之後。

自己前一秒在微信上放了楚洵鴿子，理由是臨時要回家，結果在楚洵撐傘來接他時，轉頭将“周末其實不回家”禿嚕了出去。

怪不得楚洵當時是那個表情。

而這種類似的事，甚至發生了兩次。很難不讓人懷疑方知墨在故意耍他。

但楚洵只是過來敲門，說“我們聊聊”，只是表情和語氣都稍微嚴肅了一點，只是差點把自己吓到，實在已經算個人素質高超了，畢竟其實他都沒有罵自己。

方知墨無力再辯駁，連腳趾扣地在心裏罵自己笨蛋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回想了一下上次藥袋裏的東西，直接發了一個兩百塊的紅包過去，備注“藥錢”。

可那頭立刻又不說話了，也沒有将錢收下。

方知墨切出微信，心不在焉看了一會兒微博，幾分鐘後，又切回來，忍不住小心翼翼戳了楚洵一下。

[小墨點]：你怎麽不收啊？

楚洵倒是秒回。

[X]：不想收。

[小墨點]：喔……那我下次再給你。

對面再次陷入沉默。

方知墨咬咬唇，将光标從對話框裏挪走，營造出一種自己已經離開微信的假象，然後悄咪咪上翻兩人的聊天記錄。

不翻不知道，随便一翻，他才發現自己廢話有這麽多。

……所以楚洵那麽冷淡內斂還話少的一個人，到底是怎麽忍受自己這麽久的？

……還有這些照片。

這、些、照、片。

像又記起什麽不堪回首的往事，方知墨臉突然爆炸紅，然後一下垂死病中驚坐起，彈起來火速把那些照片全删掉！

仿佛銷毀罪證。

倒也不是心虛，只是既然照片的主人是楚洵，在知道對方是個直男的情況下，那再以并不算純然欣賞的心态去看這些，就好像，真的，不太禮貌了。

……好吧，其實、就是有點心虛！

方知墨慌慌張張一頓亂删！

他耗費十分鐘，把比較那個的圖全删光了，但留下了最新的那張正臉照。

其實這張圖也很那個，但是有正臉，放在這裏，至少可以提醒自己對方就是楚洵，而真的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可以随便冒犯的肌肉男模。

他點開那張大圖，首先看到的，仍然是那具熟悉的身體，肌肉線條輪廓每一寸，都的确還是仿佛依照自己的喜好長的，再看仍然會臉紅心跳……可當視線上移，對上男生狹長深黑的眼睛，方知墨又一下就跟被燙到了似的，火速退出！

不敢再看一眼。

他糾結了又糾結，最後把這張圖也删了。

兩人的聊天框頓時變得幹幹淨淨。

那些理不清楚的烏龍和暧昧，被快刀斬亂麻一樣全部清空，可不知為何，随着這些照片的消失，這幾個月以來的那些曾經有過的雀躍跟開心，好像也一同散去了。

方知墨心裏突然有點兒空落落的。

他退出微信，雙腿曲起，下巴墊在胳膊上刷了會兒手機，心裏還在想楚洵。

他回憶起中午在樓梯間時自己落荒而逃的場景。

但其實仔細回想一番，楚洵也并沒有故意在兇，語氣動作都沒有哪裏過分，倒是自己，太慫又心虛，于是急于劃清界限，可那副架勢，好像是日後要再也不見，連普通朋友也不想做。

……可不管怎麽說，錯在自己，而自己也不能因為單方面的網戀失敗、做賊心虛，就忽略楚洵作為一個朋友的好。

……而且自己還欠他一頓飯呢，就這樣從此裝死，顯得有點沒素質。

要不，還是表達一下 “雖然我把你當成別人還饞了很久你的身子但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願意我還是可以和你做朋友”的想法？

但，要怎麽說，才能顯得自己真的沒有別的企圖？？

方知墨思來想去，腦袋裏亮起一個小燈泡——他記起了兩人開始聊天最初的契機。

所以饞他身子并大放厥詞的事，也不是自己單方面的責任對吧！是楚洵非要自己給他參考的啊？？就算第一條朋友圈是自己看錯，可是，後來很多照片都是楚洵主動發的！

思及此，方知墨有了思路——

[小墨點]：對了！感覺還是要跟你說一下……你的那些照片，我都删掉啦，你不用擔心！

[小墨點]：不過，你以後要是開了號，有需要幫忙或者點贊關注的話，盡管找我~

[小墨點]：我一定随叫随到的！

那頭終于又有動靜了。

[X]：……

[X]：什麽號？

……這是打算裝傻？

[小墨點]：就，擦邊賬號？

[小墨點撤回一條消息]

[小墨點]：就，健身博主賬號……？

那頭一時之間沒有回複，只是開始了長久的“正在輸入中”。時間之久，幾乎像僅從這個狀态中就感受到男生的無言。

楚洵真的在無言。

他無言了快一個世紀那麽久，才發來一句話——

[X]：……你還真相信我會去開那種號？

方知墨：“……？”

這是他信不信的事嗎？？這不是他自己說的嘛！！

好在他剛剛只删了照片，聊天記錄并沒有删除，他上翻了一會兒，确認楚洵的确是親口說過想開類似賬號的事。

可不是自己污蔑他！！

方知墨長按引用對方的那句話，正要打字，就見到對方又發來了一條新消息——

[X]：語音40’s

看到語音秒數，方知墨心中一顫。

兩人認識以來，語音過，連麥過，昏昏沉沉的電話也通過，每一次的心情都不同。可這是他頭一次給他發這樣長一句話，僅從秒數，就能預見到的一段長長獨白。

方知墨隐約有了一點預感，又覺得可能會是自己想多，伸手點開，對方的聲音便再次回蕩在窄小的宿舍裏。

“……我怎麽可能去開那種號。”

“……沒那麽無聊。其實我連你說的那個軟件是什麽都不知道，沒有下載過。”

語音裏，男生聲音是熟悉的低沉微啞，但調子很慢，聽起來無奈又溫柔。像唯恐又吓到他，所以極力在壓抑除溫柔以外的其他情緒，再次試圖哄他。

他說：“我也不缺錢。會發，是因為想給你看。”

“因為知道是你，所以故意發給你看的。”

說到最後，他像是也快笑了，但還是忍着那點兒無奈的笑，将話說完整——

“只發給你一個人看的，明白嗎？”

“嘀”一下，語音播放完畢。

小小的宿舍裏一片安靜。

可耳朵旁邊好像全是心跳聲，所以方知墨也不覺得安靜。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如果再以此刻的頻率跳下去，他可能會猝死。

手指頭好像有自己意識一般在打字。

[小墨點]：……喔。

方知墨臉已經很燙，但他也沒有笨到那個程度，楚洵這樣說，其實他就已經明白得差不多，只是……

只是他潛意識裏，仍有點想要洗腦自己，或者洗腦對方，又或者是覺得自己不這樣做，就真的會心跳而亡，所以他給對方發過去幾個字——

[小墨點]：為什麽啊？

[小墨點]：你只發給我一個人……炫耀哦？

那頭又開始冰河世紀一樣漫長的“正在輸入中”，過了一會兒，彈出來一串點點點，和一只熊。

[X]：……

[X]：粉色豬豬熊流汗.jpg

是那個特別軟萌的粉色豬豬熊的系列表情包。

圖中，那只熊癱坐在地上，一只手扶着額頭，腦袋上頂着一顆巨大的卡通汗珠，閉着眼睛，神态無奈又無語。

方知墨盯着這只熊，想到這個表情包背後的人，如果不是不合時宜，他真的很想笑。

[X]：……給你炫耀這個幹什麽。

[X]：你見過在喜歡的人面前炫耀這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