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三十萬?
三十萬?
大年初一。
王斐還是有些不習慣沒有在新年這一天的大清早喝到奶奶泡的紅糖水,不過,今年他可以給裴栩泡一杯紅糖水,奶奶說,紅糖水的寓意象征接下來一年紅紅火火,甜甜蜜蜜。
衛奶奶在他做早餐時給他打電話,再三确認他會過去,這才結束通話。
通話結束時他的早餐也做好了,剛盛出鍋就聽到腳步聲,然後是裴栩喊他的聲音:“王斐……”
王斐從來沒覺得聽到一個人說話心情就沒由來愉悅,直到此刻。
不過當他看向裴栩時,卻發現裴栩眼下挂着兩個挺明顯的黑眼圈,而且這會兒表情看起來有些奇怪,頓時有些緊張:“怎麽了?昨天沒睡好嗎?”
裴栩看了他兩秒,忽然将手機遞到他面前。
王斐一頭霧水,但還是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打開的手機界面是銀行短信通知,最新一條信息內容是:秦思潔于1月29日0時59分向您賬戶****轉入人民幣300000元,可用餘額312345.67元。
王斐:“????????????”
他腦門上的一串問號幾乎化為實質了,誰能告訴他,為什麽一夜過去,他男朋友突然暴富了?
暴富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給裴栩轉賬三十萬的秦思潔究竟是誰?難道又是某個觊觎裴栩的富婆?
“秦思潔,是我媽。”裴栩語氣複雜道。
王斐愣了愣,旋即蹙起眉:“她怎麽會給你轉賬?”裴栩那位不作為甚至想将裴栩賣給前夫家的母親在他這裏的印象分是負無窮,他自己母親雖然也不是個合格母親,起碼沒想着賣兒子。
裴栩抿了抿唇,少頃,輕嘆一聲,說:“她說給我還債。”
昨夜睡夢中接到秦思潔的電話他是很意外的,他以為經過王斐的“欠債”手段能将自己塑造成一個背着債務的窮大學生,會讓家裏人受到要債騷擾從而徹底和他劃清界限,他對秦思潔這個母親本也沒指望,秦思潔耳根子軟,又聽老母親的話,所以裴栩的認知中,她是不會違背外婆意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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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秦思潔不知是出于愧疚還是突然良心發現,竟然趁着夜裏外婆睡着偷偷摸摸給他打了一通電話,還給他轉了三十萬說是讓他把債還了,以後也別再借錢。
“……雖然這麽說有些不尊重人,但你相信你媽媽是良心發現嗎?”王斐沉默許久後問。
裴栩扯了扯嘴角,思索一會兒忽然有了一個不太确定的原因:“她應該是擔心我還不上債被人打死。”
王斐:“……?”
裴栩面無表情說:“我外公好賭,年輕時就因為賭博欠債被砍了兩根手指,後來去借高利貸,輸的傾家蕩産,被人扔水裏淹死了。”
王斐:“…………”他突然懷疑他生活的社會是不是一個法治社會。
“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花都那會兒還比較亂。”裴栩從王斐的表情中讀懂了他的懷疑并解釋。
“……所以,她只是因為怕你被人打死,才偷偷摸摸給你錢?”王斐還是很難理解秦思潔的腦回路,好不正常的樣子。
裴栩只想到這一個可能,否則幾年下來一直只知道找各種借口問他要錢的人又怎麽突然大方?反正他是絕不會相信秦思潔突然轉性。
“王斐,你說,這錢我要收嗎?”裴栩有點糾結。
王斐只思考片刻就說:“收!”
他整理了下思緒,才接着道:“為什麽不收?這麽多年來你一邊打工一邊念書,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打幾份工一年能掙多少錢,但沖着你媽當初張口就要一萬八,我肯定你陸陸續續給她的錢不少。除生下你外,養你到兩歲外,她沒再給過你母愛,甚至在重新接管你的監護權後給你添了那麽多麻煩,這三十萬,是她該賠償的精神損失費。”
精神損失費……倒不至于,但他失去了去TOP前二兩所學校的機會,三十萬,怕是不夠。
“她說給你還債外還有沒有說其他?”王斐問。
裴栩回憶了下昨夜那通電話,秦思潔說得并不多,支支吾吾,還小心翼翼躲着人似的,除說讓他還債外,還說了幾句其他的,他概括總結一下,大概是……
“以後別再聯系?”裴栩也不知道理解有沒有錯。
王斐眉頭便擰了起來:“她直接說別聯系?”
裴栩搖頭:“記不太清了,我接電話時還挺清醒的,但淩晨又睡着了,一覺醒來,除還債這點我記憶比較深刻外,其他她說的我不太記得了,而且她這人不喜歡直白,就那種……委婉,她會用很委婉的語氣說話,如果能和她腦電波同頻就能明白她意思,如果錯了頻,就是雞同鴨講。”
王斐:“……”
這是什麽路子的奇葩?
他揉了揉額頭,又揉了揉裴栩的太陽穴,裴栩被他這一動作給弄得啼笑皆非,但還是笑眯眯由着他揉,好像經他這一揉,腦子裏那些繁雜的思緒當真都飛走了。
“裴栩,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對你媽媽、外婆和弟弟他們有感情嗎?”王斐揉完額頭和裴栩的太陽穴,神情肅穆問。
裴栩一點沒猶豫搖頭:“沒有。”
或許在最初被叔叔和姑姑推給母親時他有過一絲期待,他期待母親十二年沒關心他是有苦衷,但在不到三天的相處後他就知道,并不是。
秦思潔對他沒有感情,接他到身邊僅僅是迫不得已,她沒有想過和他增進關系,甚至能不見他就不見他,仿佛他只是一個去她家裏蹭住的不熟的客人。
他期待了,失望了,也在最短的時間內調整好了情緒,接受和母親“不熟”這個事實。
裴栩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個比同齡人更早熟的小朋友,內核強大穩定,所以失去父親後的那幾年間他在各種冷漠無視和外婆的謾罵中才能維持冷靜,直至考上雲大。
考上雲大後他就沒想再回花都,如果不是對秦思潔有一些愧疚,他可能在坐上前往雲城列車的那一天就将與秦思潔的一切關系斷開。
“那就把一切聯系方式都換了,從此和他們橋歸橋路歸路。”王斐非常無情說。
裴栩望入他的眼睛,少頃,輕一點頭:“好。”
王斐不知道自己勸人和生母、外婆劃清界線從此陌路是對是錯,或許未來某一天裴栩會後悔聽他的,但至少從他旁觀者的角度看,裴栩和他家人所維系的這份關系,根本沒有存續的必要。
“那三十萬,我真能收?”吃早餐時,裴栩又忍不住征詢王斐的意見。
沒等王斐回答他又有些夢幻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這幾年打工給我媽的錢加起來應該也只有十萬出頭,所以……”
“多出來的算賠償你的精神損失費。”王斐沒等他把話說完就截斷了。
裴栩後面沒說的“我要不要給她退回去”就那麽卡在了舌尖,再一轉,就沒了。
“而且三十萬也不多,對她來說可能還只是毛毛雨。”王斐實話實話。
裴栩:“……”
他突然不太想和王斐說話,自家男朋友是個富有的包租公,他那親媽是個擁有種植園的富婆,都是不知民間疾苦的階層人士。
但王斐話也沒說錯,他母親的種植園一年淨利潤千百萬輕輕松松,三十萬于她來說确實算不得什麽。
他只是……不想欠她罷了。
“你要實在覺得拿她錢燙手,就還給她,當是她生你一場的報酬,畢竟沒有她,你也無法來到這個世界。”王斐看出裴栩的糾結點,論冷心冷情程度,裴栩遠不如他,“還給她,也再次表明你的态度,但你要記住,她除了給你一條命外,你并不欠她,更不欠你的外婆和弟弟。”
“……好。”裴栩發現,王斐真的很了解他,可能,比他自己都更了自己。
有了決定了裴栩心情忽然就平靜下來了,他在洗碗時甚至哼起了歌,王斐聽了聽,并不是熟悉的旋律,想起裴栩閑暇時就在琴房譜曲,他猜測裴栩哼的這首可能是他突然到來的靈感。
他還是挺喜歡看裴栩創作的,創作時的裴栩特別有魅力。
“男朋友,你真不跟我去拜年?”王斐今天還有任務在身,昨天晚上也已經接受今天裴栩不和他出門的準備,可真準備走時,又有點舍不得。
……他算是知道為什麽唐昱澤和丁智希明明同住一寝室還老喜歡黏在一起了,談戀愛會讓人患上粘人症。
裴栩将簡單瀝過水的碗放進消毒櫃,見王斐一副期待的模樣頗覺好笑,他擦幹手上的水,捧住王斐臉,什麽話也沒說先重重吻了他一下,然後才給出了無情的回答:“都是陌生人,我會很尴尬。”
王斐摸着得到一吻的嘴唇心說裴栩是真的很會,拒絕前給顆甜甜的甜棗,他還真不好再勉強。
“那好吧,你在家補會兒覺,或者彈彈琴創作創作,我從衛奶奶家回來給你帶好吃的。”王斐道。
裴栩笑着應下,王斐的貼心讓他倍感熨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