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往事

往事

葉尋煮了意面，淋上咖喱肉醬，将兩份意面端到隔壁餐廳去吃。

外面的天徹底黑了下來，2號從餐廳的窗外路過，看見裏面的燈光，也走了進來，問道：“原來你們在這？你們哪來的食物？”

“就隔壁的後廚，我剛才煮了意面，還有很多，可以嘗嘗，味道應該還行。”葉尋指了一下，2號道了聲謝，走進了那個後廚，也端着一盤意面出來，在他們對面坐下吃面。

2號總經理吃了一口，好奇地問道：“你們是怎麽發現這個後廚裏有東西的？我們找了很久，不僅沒看見救生船，還發現很多餐廳的後廚是空着的。”

明熙：“巧合，正好餓了，一進來就發現有吃的。”

葉尋低下頭，小口地吃着意面，細碎的金色劉海擋住了他的視線，也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好吧。”2號總經理除了早上的那頓，也沒有吃別的，很快就将那盤意面吃完了，“挺好的，我記得百合不太會做飯，但是會煮面，不是意面，就是簡單的清湯面。”

“是嗎？您嘗過？”明熙眸光微動，緩緩問道。

2號點了點頭，單手撐着下巴，眉目溫柔：“是啊，我記得那天我生日，我說我父母重男輕女，我弟弟每次生日都有蛋糕，我們生日相近，我只能蹭他的。弟弟出生起，我甚至過生日這個概念。我從小到大就沒吃過長壽面，百合就趕過來，給我買了蛋糕，親手給我做了一碗清湯面，雖然和長壽面不一樣，但是我當時一邊吃一邊掉眼淚。”

聽到這，葉尋湊近明熙，眨了眨眼，睫毛輕輕掃過明熙的側臉。

明熙挑了挑眉：“看我幹什麽？”

葉尋：“看看你吃了我的面有沒有掉眼淚。”

明熙：“……”

“可惜，我從不過生日。”明熙喝了口溫水，聲音很輕， “能跟我母親結婚前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嗎？”

2號總經理微微一怔：“你關心這個？”

明熙：“想聽。”

葉尋握住了明熙的手，附和道：“我也想聽。”

“好吧。”2號總經理輕嘆了口氣，微微恍神，“二十年了，很多事情我都記不清了，但是百合年輕時的模樣我記得很清楚，很美、善良、鮮活，剛認識她的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是男的，我一定會追她的，但是她大概不會喜歡那個時候的我，我為情所困，近乎失去自我，是她将我拉出了泥潭，我才有了今天。”

“我記得我和她的第一次相遇，那天很冷，還下着瓢潑大雨，我相戀八年的男友出軌，當時的我怎麽也想不明白，一個對我那麽好的人，兜裏有一百塊錢會給我花九十九的人會出軌。當時我痛苦蹲在路邊，恨不能直接昏死在路邊。她從一輛車裏出來，穿着漂亮的白裙子，還踩着高跟鞋，撐着一把傘走到了我的身邊，毫不嫌棄地朝着我伸出手。當時我手上還有泥巴。”

2號蜷起手指，眼底似有淚光閃爍，她扯了扯嘴角，強忍着的眼淚最終還是落了下來。

這麽多年過去，她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可是回憶起來的時候，細節是那麽地清晰，仿佛就在昨日。

“她牽着我的手上了車，車裏很暖和，她當時應該是赴宴回家的路上，前面開車的是司機。她還帶我去買了衣服，将我的整個人改頭換面。她不問我發生了什麽，但是将我的狼狽丢在雨中，在試衣間的鏡子裏，我看見了一個全新的自己，當時突然就想通了。”

“後來，我們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直到她結婚。”

2號雙手捂着眼睛，葉尋給她遞了紙巾，她接了過來，連忙擦掉眼淚。

她很久沒那麽失态了。

2號繼續說道：“或許，在你們的眼裏，她不是一個完美的受害人，她不是一個好妻子，一個好母親，但她首先是一個人。她從來不願意去扮演妻子、母親的角色，是他們逼她的。”

“所有人都覺得她嫁得好，丈夫有權有勢，不用出去工作就能衣食無憂。但她最初不願意嫁，她父親以為是哪個黃毛蠱惑了她，于是去調查，但是蕭百合根本就沒有喜歡的人，她只是不喜歡被這樣安排，就好像她是一個禮物，被父親送到了丈夫手裏。所以她激烈地反抗。”

“那個時候我挺沒用的，我沒辦法給她任何幫助，她身邊的其他人幾乎沒有理解她的，婚後，我就很難聯系到她了，難得的電話聯系，我從她口中聽到的是令人窒息的生活。她想出去工作，卻被你父親否認了她工作的價值。”

“你父親甚至會經常懷疑她出軌，懷疑她在外面有情人，甚至懷疑……”2號話音一頓，看向明熙，“甚至懷疑你不是他的種，但卻不願意做親子鑒定。”

明熙嗯了一聲：“他自負又多疑，他覺得這個世界上不會有比他更好的伴侶，但又清醒地知道我母親不愛他，可自負的他無法接受，就像一個瘋子一樣折磨所有人。”

2號長嘆了口氣：“蕭百合生子後，除了抱你的那次，我再也沒能進明家的大門。你長得不像你的父親，所以，你父親不讓蕭百合見任何人，她徹底成了籠中鳥。不久後，我得知她自殺，我一點也不意外，但是很難過，也恨自己的無能。”

2號看向明熙，眼睫低垂，忽然來了一句：“抱歉。”

明熙搖了搖頭：“很晚了，您早點休息，不用想那麽多，今晚注意安全。”

“好。”

此時已經是八點十分，2號總經理離開後，明熙也牽着手将葉尋帶回了卧室。

“她說的，都是真的嗎？你父母的事……”葉尋握緊了明熙的手，生怕他就此放開。

“大部分是真的，我父母的确不睦。”明熙還是松開了葉尋的手，走到窗邊，看着夜色裏深不可測的大海，他的心仿佛也跟着沉了下去，“今天我說的罪魁禍首，就是我的父親，我是幫兇。”

葉尋從背後抱住了他，臉埋進了脖頸間：“明熙，不是你的錯。”

明熙沒有回答，他伸手揉了揉葉尋的腦袋：“抱歉，我不該将你牽扯進來的，是我太自私了……”

“什麽？”葉尋用鼻尖蹭了蹭光滑白嫩的肌膚，含糊地問了一句，濕潤的嘴唇輕輕擦過頸窩。

“沒什麽？”明熙垂下眼睫，語氣平和地問道，“你在做什麽？晚飯沒吃飽嗎？”

葉尋嗯了一聲：“餓了好多年了，主人能不能可憐我一下，把我喂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