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悖論
14.悖論
“我實在是太喜歡他了，做夢都想和他在一起，他畢業離校的那天，我站在人群中目送畢業生的背影，那一瞬間，仿佛天都塌了。”
“就像所有早戀的小情侶一樣，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就讀的大學不在同一個城市，那麽感情總會出現裂痕，無數的猜忌和孤獨一并湧來，吞噬他們之間的心照不宣。”
“我不想這種事發生。”
“所以他走後我努力讀書，成績居然也飛速提升，或許是真的有幾分天賦，我學着他曾經的樣子，竟然成為了學校裏的第二個學霸。”
“父母對我的改變很是開心，到過年的時候，特意請放假回來的他來家裏吃飯，看着那張熟悉的面孔，我很開心。”
“心裏的那份悸動從未消失，半年的分離并沒有使我對他的喜愛消減半分，甚至……愈加濃烈。”
“因此，在最後一次月考前，我向父母提出了報告志願的事……沒想到父親勃然大怒，将我痛揍一頓關進了地下室，任憑我如何裝乖求饒都沒有用。”
為什麽一定要拆散他們呢？
“絕望之際，我伏在地板上，目光投向深處的黑暗中，忽然，那裏傳來了微弱的聲音……”
“是我的愛人在親昵地呼喚我的名字。”
咚咚咚！
急促的敲黑板聲音将楚弋從噩夢中叫醒，他擡頭，對上老師憤怒的視線，随後悻悻然低頭看向自己的試卷。
上面鮮紅色的分數賞心悅目，是一個能進入高等學府的優秀成績。
楚弋不由自主地想：如果不失誤，他一定能考進喬木所在的大學，到時候就能給他個驚喜了……
牆上，高考倒計時的天數停留在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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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最後一次月考，還有五天。
楚弋高興地摸着桌堂裏厚重的志願填報書，忍不住浮想聯翩。
如果爸媽知道他的志向是那麽好的學校，會不會很高興呢……
“楚弋！我告訴你！京都大學你想都不用想！不許去！”
暴怒的楚父将撕成兩半的志願書丢到他腳下，吼道，“還有青大！在京都的學校你都不許去！”
委屈的淚水逐漸在眼眶中盈滿，楚弋怎麽也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京都是國內一線發展城市，京都大學作為著名學府，幾乎成為了所有學子夢寐以求的錄取學校，可到了他這裏，分數卻不是最大的制約，而是父母？！
這個世界瘋了吧。
楚弋開始懷疑眼前發生的一切又是噩夢，而他沉默的當間，楚父卻誤以為是反抗的開端，氣得嘴唇直哆嗦，毫不客氣地上來就是一拳。
“你這混小子！你老子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你就算不記，也不該蠢到上那小白臉的當！光靠一張臉，給個巴掌再來顆甜棗，你就傻乎乎的跟人走了，以後被吃的骨頭都不剩，別怪你老子沒救你！”
楚弋被這突如其來的辱罵搞暈了，捂着又熱又脹的臉不知所措。
他仰起頭，暴跳如雷的父親，一旁偷偷抹淚的母親……在朦胧的白光中失去輪廓，變成兩道搖晃的黑影。
恍惚中，似乎有人在叫嚣着：
“沒有人愛你……沒有人愛你！沒有人愛你！！！”
那尖叫聲愈發刺耳，和罵聲混合在一起，叫楚弋頭疼不已，他捂住耳朵想要逃跑，卻被人一把揪住後衣領。
等再回過神來時，渾身鑽心的疼痛。
楚弋捂着帶血的額頭緩緩坐起身，發現自己竟然身處家裏的地下室。
頭頂的吊燈年久失修，此時正時斷時續的發出微弱的光芒，楚弋茫然的趴在地面上，不死心地朝出口的門顫聲喊道。
“爸爸？媽媽……為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那道門晃晃悠悠的，連帶着縫隙裏透來的光也在搖晃。
他聽到疼愛他的媽媽哭泣着說：“我也沒想到他會喜歡上一個Alpha啊！這怎麽能是我的錯呢？就算怪，也該怪到喬家頭上啊！怎麽會選這樣一個人來呢？”
打火機的脆響遙遙傳來，楚父沉吟道：“這件事和喬家那小子沒關系。”
他頓了頓，語氣中有難以壓制的自責，“是我們把他教成變/态了……不……或許他本就如此？不不不，怎麽會這樣呢？”
爸爸媽媽？
你們在說什麽？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不服氣的楚弋忍住疼痛，當即起身想要上去和他們争辯一番，可手掌撐在地面上，觸感卻異常的奇怪。
借着上層微弱的光，楚弋顫抖着雙手，拾起散落在地的一張張照片，看清了上面共同的主角。
教室裏，喬木正在寫筆記。
食堂窗口前，喬木端着餐盤打飯。
校車站中，喬木撐傘等車。
別墅門口，喬木正翻包掏鑰匙。
……
每一個相同的場景地點，不同的角度下的照片足足有十幾張，拍照的人像是恨不得将喬木的每一寸皮膚都記錄下來，仔細到連脖頸上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令人不适的來源是……
沒有一張照片的主角看向鏡頭。
他在偷拍。
他真的是他們口中的那個變/态。
時隔多年，那股疼痛似乎依舊牢牢的扒在臉上，伸出鋒利的爪牙，嚎叫着，要将他苦心經營的假面撕扯下來。
楚弋癱坐在房間裏，辱罵的聲音似乎還萦繞在耳邊，他久久不能平靜，因為這記憶來得實在是太過荒謬。
為什麽會有偷拍的事情發生？
他和喬木雖說一直處于未明說的暧昧關系，直到大學畢業後才挑明，可從頭至尾都是雙向奔赴，不可能存在一方心存觊觎而一方逃避不言的情況。
而月考前一次挨罵也根本不是因為偷拍，是報考志願出現了分歧。
也正是那是父母看出了他們關系的端倪，并認為兩個Alpha在一起是不被世俗接受的，這才一怒之下打了他……
到底為什麽會出現這樣奇怪的回憶啊！
這明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楚弋百思不得其解，而他越是努力去回憶，大腦越像是一團被攪亂的漿糊，混亂嘈雜的同時泛起膨脹的痛。
“楚弋！”
門外傳來喬木的高喊聲，伴随着砰砰砰的敲門聲，“快開門！我知道最後半張符咒在哪裏了！”
是喬木回來了！
楚弋猶如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落水者，囫囵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倉皇向門口跑去。
路上的遮擋物實在是太多了，摔碎的茶具，整個掀飛的茶幾，還有倒塌的壁鐘……
他太匆忙了，連跨過壁鐘時腳踝被裸露在外的玻璃碎片劃破，也僅僅是低頭瞥了一眼。
上面的秒針還在轉動，分針大概不怎麽準，不然怎麽會在時針停留在六上，還能準确的呈現出九十度角呢？
等事情全部塵埃落定，他一定要讓家裏煥然一新。
楚弋暗自下定決心，撲到門邊解門鎖，嗔怪道，“敲什麽門啊，你直接進來不就好了？反正你也知道密碼。”
“這是你的房子，我怎麽會知道密碼？”
真會開玩笑，難道不是他臨走前鎖上了門？
楚弋被他不合時宜的玩笑話逗笑了，轉念一想，在發生這一切稀奇古怪的事件後，經歷了生死考驗的喬木還願意回到這個家裏，已經是滿足他的奢求了。
于是他打開鎖，在門開的瞬間上前擁抱住對方。
“太好了！喬木！你沒事！”
喬木看起來跟沒事人一樣，腰板挺直，面無不适，他手裏攥着半張整齊疊好的符咒，安撫性的拍着他的背，一點點挪進房子。
“我沒事，它好像受到什麽禁制，在快要走到床前的時候，忽然轉頭離開了……我怕它回來殺你，連忙帶着符咒趕了回來。”
喬木說着，從他手中接來玉佩用符咒裹好，快步走向二樓的主卧。
他臨進去前，正色對楚弋道：“我一個人進去吧，如果等下我沒有出來，你抓緊時間離開，去找那個道士。”
楚弋顯現出擔憂，還想張口說些什麽，卻險些被關上的門撞歪鼻子，再按下門把手，已是鎖的嚴嚴實實。
他心意已決。
無奈，楚弋只好拿出手機開始計時，同時警惕着那只鬼再從樓下殺回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有疑似哭泣的聲音傳出來。
兩柱香。
窸窸窣窣的，像是塑料袋在摩擦。
三炷香過。
“結束了。”喬木疲倦的走出來，“楚弋，我們安全了。”
楚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外面夜幕低垂，智能系統操控下的燈光自動開啓，映亮了兩人的周身。
楚弋上前用力将喬木抱住，一時間，劫後餘生的激動萦繞在心頭，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他顫抖着嘴唇，說道，“太好了。”
……
三個月後。
“終于重新裝修好了。”楚弋再次走進別墅，看着裏面煥然一新的裝飾，伸了個懶腰，“看來之前發生的事也不無好處嘛。”
喬木也微笑着附和，“是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兩個人興致勃勃的擦了一下翻新時留下的灰，弄好了，門鈴聲也如約而至。
“看我帶什麽好吃的來了。”
來人正是給暖房的陳予言，他一改當日的陰沉，也恢複了以往的生機，活潑的從兩人中間擠進房間，自顧自道，“嘿嘿，麻辣味的小龍蝦，祝你們的生活以後蒸蒸日上！”
“買的哪家？包裝從沒見過呢。”喬木和他寒暄道。
陳予言：“就在我新調任的局附近，下班前我特意定的，到那拿上就走，還是熱的呢……對了，這家店就在之前學校宿舍後門，那兒一條街現在全是小吃，等哪天閑下來我們一起去呀。”
“好。”
楚弋本來還在收拾餐桌，恰好壁鐘整整敲過六下，吸引了他的視線。
這壁鐘還是原先的那個，畢竟是高價收來的古董，補了下玻璃還是繼續用了。
楚弋看着上面恢複正常的時針分針，不禁感慨：鐘表維修店的人還蠻好的，免費幫忙修了時針……
等等。
如果說時鐘本來就沒有壞呢？
電光火石間，楚弋似乎意識到什麽，僵硬的轉過頭來看着陳予言，問：“你幾點下班？”
“五點半啊。”
陳予言開車從宿舍舊址到別墅整整用了半個小時。
那麽喬木敲響門的時間是六點十五，從被鬼發現到回別墅只用了十五分鐘。
他是怎麽做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