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陰暗鬼
陰暗鬼
等男生轉過頭來, 夏初昕才發現她知道他的。
之前還在學生會的時候，有次整理優等生獎學金名單，看到過他的照片和姓名。
老實說, 按照他的成績根本不可能拿到獎學金, 不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一堆優等生的名單中，顯得鶴立雞群, 不對，雞立鶴群。
那時學長特意提醒過她, 這個人背景很複雜，盡量不要接觸與他有關的事情，以免染上麻煩。
他是臭名昭著的校霸, 有錢有權, 家裏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據說連校長見到他都得客客氣氣地陪着笑, 難怪沒有人敢管他。
在公共泳池中，就敢堵截女生，現在還想伸手去撫摸夏初昕。
他挂着猥瑣的笑容，緩緩擡起手，像是帶去一片陰影，将眼前的女生罩住。
夏初昕也不躲閃，只冷冷看着他。
他便感到更加得意, 呵呵, 在這個校園裏就沒人敢忤逆他。
手還沒摸到，就感覺手心濕漉漉黏糊糊的，手指間好像纏着什麽東西。
竟然是一縷黑發, 不知什麽時候纏上的，取下來時, 還有類似鼻涕的粘液，極為惡心。
“什麽東西！”他煩躁地将亂發從手上扯下來，扔進水池裏，餘光瞥到夏初昕身後的水中浮着黑色的影子，慢慢飄了過來。
游泳館裏燈火通明，到底是什麽投下的陰影，那麽一大片？
定睛一看，依舊是頭發。
仿佛有生命一般，繞過其他人，專門游到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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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後退了些，但是沒有用，腿部已經觸碰到了，濕漉漉黏糊糊的，順着大腿不斷向上攀爬。
怎麽會有這麽長的頭發，這得有幾米了吧？簡直跟女鬼一樣。
他覺得又惡心又恐懼，不斷往後退，最後撐着游泳池邊緣直接跳上了岸。
夏初昕站在游泳池中仰頭望着他，“你怎麽了？不是要我陪你嗎？”
校霸繼續往後退着，因為在他的視角裏，女鬼跟着他一起從水中爬上來。
泳池的水全部變成血紅色，女鬼拖着血肉模糊的軀體，亦步亦趨地走到他面前。
他吓得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整個身體都被吓軟了。
女鬼站在他身前，用茂盛的頭發将他裹進去，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有……有鬼啊。”他大叫着，“鬧鬼了！”
可是夏初昕什麽都沒看到，她也跟着爬上岸，走到校霸面前。
校霸見又有鬼魂攀上來，吓得繼續往後縮，“別！別過來。”
再往後縮已經靠在牆上，再沒有可以逃避的地方。
他看到女鬼臉貼臉地靠在他臉上，臉龐是濕漉粘稠的感覺，女鬼裂開嘴露出暗黃色的尖利牙齒，黏液順着嘴角滴下，落在他的身上，一股濃重的腥臭味。
他吓得驚聲尖叫，聲音洪亮，跟慘叫雞差不多。
□□微微發熱，一陣暖流湧下，他吓得尿褲了。
此時剛好是下節課将要上課的時間，來來往往都是人，校霸又叫又哭，将人群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衆人停下腳步，低聲嘲笑他，居然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女孩吓哭。
夏初昕轉過頭，看向那個女生，“好了，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去吧。”
可惜那個女生看向她，也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拼命朝泳池的另一個方向逃走了。
夏初昕安慰自己，說明這個女生對她還是頗有好感的，所以看到了鬼。
晚上回去，将這件事當做飯後閑聊講給陳郁聽，結果他沉下臉來，表情陰恻恻的。
“你那時候有拍照嗎？”
“拍什麽照？”
“他尿褲子的照片，這種人就應該被丢到網上曝光。”他氣得咬牙切齒，好似故事中的受害者是他才對，将筷子都快咬出牙印了。
“不至于吧？”夏初昕知道他是在替她生氣，“你這樣子看起來好陰暗哦。”
但是超級可愛。
夏初昕以為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幾天後輔導員突然找上她，各種誇她成績優異，見義勇為，品學兼優。
“您直接說找我是有什麽事情吧？”
八百年沒出現過的輔導員，一出場就給她戴高帽，實在可疑。
輔導員笑眯眯的，“是好事啊，有個留學交換生的名額，老師可以幫你報名參加，機會非常難得的。”
“出國留學就不用了，我沒有這個規劃。”
輔導員又勸她，表情有些異樣，“夏同學，你最好參加，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了。”
可惜夏初昕沒察覺出輔導員神色有異，畢竟她現在和別人相處，有一多半人都是用這樣恐懼的眼神看着她。
輔導員勸說無果，夏初昕也沒将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幾天後，登陸校園網時彈出一則公告，上面寫着——
【通告：經管系一班夏初昕，由于多次曠課逃學、霸淩室友，經校方調查情節嚴重，責令退學。】
她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實在不敢相信。
屏幕上的每一個字她都認得，可是組成的詞語、句子卻又那麽陌生，那一條條罪狀明明是莫須有的，卻冠冕堂皇地羅列在那裏，細數她的惡行。
周圍的同學看到她，縮在角落小聲議論，看來他們也看到了。
夏初昕當即去行政樓找老師，結果被告知老師出差不在，她又去找上周的輔導員，被告知對方請假也不在。
所有事情如此蹊跷。
她在校園網跳轉了很多頁面，又打了很多電話，終于找到校長信箱的地址，發了封郵件，将自己的情況詳細整理出來。
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她興奮地點開，結果裏邊只是客服的固定回複模板。
【校長已收到，查明情況後會回複同學，如果有急事，可以直接聯系輔導員和老師。】
簡直形成了一個完美閉環，她要是能找到他們，何苦繞這麽大彎去給校長信箱寫信呢？
也不知道老師和輔導員什麽時候回學校，通告已經生效了。
她去上課的時候被講師堵在門外，就算提前進入教室，其他同學也會躲着她，老師直接點她的名字請她出去，否則就不會講課。
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她只好先離開。
沒法去上課，只能縮在公寓裏，不停地刷新校園網。
論壇中有人提到她的名字，不認識她的人會根據通告的內容，猜測事件的經過、她的性格，還有她的原生家庭，簡直越描越黑。
也有人替她說話，應該是之前的同學或者室友吧。
立刻被扣上了帽子，說她們是她的虛拟賬號，說她們和她同流合污。
然後帖子很快就被删掉了，她越看越着急，手放在鍵盤上卻不知道能發些什麽出來，才能證明那些都是假的。
“夏初昕，你在做什麽？”陳郁站在門口，“我敲了好幾遍門了，你都沒有聽到。”
夏初昕合上電腦，轉過頭笑容燦爛，“不好意思，剛才太專注了。”
陳郁應該也看到通告了吧，他會相信通告嗎？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他站在門口看了她許久，才踟蹰道，“……需要我幫忙嗎？”
夏初昕做出标準的微笑，嗓音甜甜的，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謝謝你，但是不用了，我自己能解決。”
她不想給別人添麻煩。
如果陳郁卷進來，就會和她的室友一樣，被扣上一頂莫須有的帽子，何必呢？
這件事她得自己來解決。
現在她已經試過校內信求助了，也向教育局舉報了，甚至在網上發布過帖子，但是很明顯校霸的勢力範圍廣大，發出去的信息很快會被删帖或者限流。
她就像被困在一個箱子中，只能單方面承受所有的傷害，她的反擊全部被無效化。
能夠輕松t給學校捐贈一棟教學樓的實力，和她這種普通人，根本是兩個級別，如果聯系父母的話……
她不要，她不想讓爸爸媽媽看到自己這麽難堪的一面。
還是陳郁說的對，那天就應該變鬼吓死他。
她抱着膝蓋坐在椅子上，自嘲地想，她一定是受到了陳郁的影響，心裏的陰暗面快速瘋長。
記得剛搬進來時，兩人之間的交流還是問答機的模式，她與陳郁一問一答。
她問，她可是問了他的同班同學才知道他的上課時間的，他是如何知道她的課程時間呢？
陳郁答，全靠猜。
她又好奇，他為什麽不跟自己班的同學一起上課？
陳郁答，這樣選課早上能多睡一會。
那時的夏初昕很不理解，“啊？可是這樣，你和同班同學的關系不就變得很冷淡嗎？你們都不常見面，怎麽有共同話題？”
難怪你的同班同學都不記得班裏還有你這號人。
陳郁不以為然，“這有什麽關系？他們記不記得我，喜不喜歡我都不重要，他們本來就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那天夏初昕第一次覺得，她跟陳郁是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人。
她從小接受的理念是必須要當一個好孩子，不能給別人添麻煩，要努力讓別人喜歡自己。
可是陳郁恰恰相反。
他好像從來都不介意別人是怎麽看待他的，獨來獨往，游離在人群之外。
若是以前她會覺得陳郁這樣的人一定會變成問題少年，或者性格哪裏有缺陷吧。
實際接觸之後，她發現陳郁這樣的生活也很精彩。
不用像無私的太陽那樣照顧所有人，只需要關心自己在意的人就好。
她忽然有了主意，她知道怎麽将信息傳播出去了！
寫完整整一封信後，痛快地敲下回車鍵。
嘴角浮着笑，自言自語道，“不好意思，我要給世界添麻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