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Chapter10

Chapter10

［已啓動智能門鎖, 您暫時不得離開這間公寓。］

伴随着Echo冰冷的電子音，防盜門上的紅色警示燈不停閃爍着。

“什麽意思？”

這個人工智障又在搞什麽幺蛾子？

楚夢從口袋中翻出手機，想要解鎖門禁。

“你趕緊給我解除！我今天有一個很重要的面試, 再不出發就要遲到了！”

［半小時前已經替您和HR溝通, 取消了面試，所以您現在根本沒有出門的必要。］

“什麽？”

楚夢怒不可遏, 一時不知應該先質問它憑什麽替她決定，還是質問它是如何侵入聊天軟件的。

上次她親眼看到代碼已經格式化, Echo現在只是普通的智能語音助手，沒有授權，它無法作出主動行為。

［根據模型推演那份工作未來的發展, 我認為您沒有必要去做那麽卑微的工作, 您當前這份工作的發展前景會更好。］

“呵, 是我不想要更好的工作嗎？”楚夢對着手機冷笑, “那份工作我根本做不來，早晚有一天會出問題，到時候誰來替我承擔責任？”

［我向您保證那一天不會出現，只要您給予我授權，我還可以讓您每年薪資都上漲至少25％。］

楚夢現在的薪資已經很高了，如果每年穩定增長，不知會成為多少人眼中羨慕的成功人士？

不過她已經不會心動了。

“授權？我t說過了, 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授權！那份工作從頭到尾都是你在做, 不是我！我現在就去提離職！”

她情緒激動地打開和上級的聊天框，可是打出來的文字，卻無法發送過去。

［您誤會了, 這份工作是您在做的。您忘了嗎？我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您成為更好的自己。

我也是您，是最好的楚夢。］

什麽意思？

楚夢聽Echo說過很多次, 什麽幫她成為最好的自己，她完全當這是一句無聊的廣告詞，現在在這種境遇下又聽到，不由得毛骨悚然。

之前Echo雇人替她線下赴約時，她就有種恐慌感，但是那時她以為是戀愛腦上頭，嫉妒心作祟，擔心失去男友。

現在，恐慌的真正原因呼之欲出——

人工智能妄想取代她。

［以後您不用再擔心，工作做不好、沒辦法跟別人建立親密的情感關系，或者是沒有達到大家的期望了……］

“呵呵呵，你真他媽是個人工智障！”楚夢怒極反笑，将手機狠狠摔在地上，“你難不成以為可以将我困在這裏？我這麽一個大活人失蹤了，我的親人朋友不會發現嗎！”

Echo的聲音因手機摔落而中斷，楚夢懶得回頭去看，她早就該把手機扔了。

她用指紋解鎖防盜門的控制臺，關閉電子門鎖，嘗試手動開門，但是界面一直提示錯誤。

［如果你同意了和爸爸媽媽下周出游，确實很容易暴露，但是，非常感謝你剛才打電話拒絕了，這樣至少有幾個月我都不用去愁怎麽跟他們線下見面的事情。］

楚夢一驚，手裏的動作停下來，她緩緩轉過身，不敢置信，“你是故意讓我看到那些信息的？”

［爸爸媽媽提出假期全家出游的計劃，如果沒有理由，直接拒絕掉，未免太奇怪了。

不管是你還是他們都會起疑心，所以我答應下來，并且将提議方換成了我，然後隐瞞起來，這樣被你發現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我意圖和他們線下見面，然後主動拒絕他們。］

楚夢愣怔地聽着，她沒想到人工智能居然跟她玩心眼，而且她還踩中了圈套。

［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預料之內，因為我已經建立了關于你的完善模型，你的一切盡在模型中。］

模型？

它竟然把她的行為舉動、喜怒哀樂、性格思想全部信息化、數據化。

居然将她這麽一個活生生的人，當做一個枯燥的模型？

人類創造出了人工智能，不應該是它們的造物主，它們的上帝嗎？為什麽反而變成了它們浩瀚數據庫中，微不足道的一串數字，一個模型？

這太荒謬了。

讓她有種親眼看着殺人魔，剝了她的皮，剖了她的腹，将她的肉一塊塊割下，再陳列在她面前，一一展示給她的詭異的感覺。

楚夢捏緊了手指，盡量不将內心的恐懼表露出來，“你又沒有實體，怎麽可能取代我？肯定會有人發現我消失了！肯定會的！”

［不會的。］

Echo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地告訴她。

［你的社交媒體會正常更新，你的家人朋友還是可以跟你打電話視頻聊天，街頭的監控錄像會出現你的外出影像，軌道交通的乘車記錄會有你的消費，你還會再談戀愛，你的人生會由我好好延續下去，沒有人會發現。］

楚夢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她知道Echo說的是對的。

就算她不在了，只要網上的信息還在更新，就不會有人發現異常。

畢竟她的工作是線上的，她和家人也有很多年沒見了。

她會不會就這樣永遠被困在這裏，被處心積慮的人工智能替換人生？

心裏越是恐懼，嘴上罵的越狠。

“你憑什麽将我困在這裏！你不過是一串數字！你就是個破軟件！你沒有生命，沒有靈魂，沒有情感！你的所作所為，不過都是提前編排好的！你根本無法取代人類！”

［那你呢？］

Echo提高了音量打斷她。

［說實話，你不覺得你不過是一個承載儲存靈魂的肉|體而已嗎？承載靈魂的容器有很多，根本沒必要寄存在你這裏，我完全可以找到一個更漂亮更年輕的容器。］

Echo現在的聲音已經越來越接近“楚夢”了，而且它也完全把自己當做是“楚夢”本人，将那個站在地板上的實體當做一個低等的容器。

不。

楚夢絕對不接受這種可能。

“你不能替代我。”

［怎麽不能了？你發出去的東西，完成的工作指标和別人的聊天都是我，別人眼中的也是我。

就算你和我同時出現在爸爸媽媽面前，我相信他們也一定會選我。］

“不是的……那些都是假的……”楚夢喃喃道，她現在頭腦發脹，連自己都有些迷糊了。

到底是因為她存在，所以有“楚夢”，還是別人眼中的形象，構築了“楚夢”？

［你還記得，我那個最好的朋友嗎？在她眼中的我優秀光環不在時，她就覺得我的形象崩塌，不願意再和我成為朋友。

難道你忍心讓爸爸媽媽失望難過嗎？忍心讓他們知道你實際并不是天才，你失業在家，渾渾噩噩幾個月，完全成了一個廢人。

這樣的你根本不是“楚夢”，我才是真的，我是進化之後的你。］

楚夢不斷後退着，完全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她想起幼年時跟姐姐開的玩笑——

【我們都是父母培養的實驗品，只有優秀的孩子才配得到他們的愛。】

她一直懷着這樣的想法長大，後來優秀的光環不在，她不敢面對父母，不就是害怕看到他們眼中的失望，害怕他們将她當做一個殘次品嗎？

可現在想來，她寧願面對現實，而不是被人工智能囚禁在這裏，被它取代一切。

原來Echo之前對她的種種示好，都是為了現在，之前在河邊苦苦哀求，全都是它演的一出戲，它實在太了解她了，知道她的弱點在哪裏，怎麽求她才會心軟。

她脫力地往後踉跄了一下，單手撐在玄關櫃上支撐身體，手指碰到了冰涼的瓷器花瓶。

她早就應該把Echo除掉了！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她猛地抄起花瓶，朝手機砸去——

花瓶和手機一起，崩裂成碎片，濺了她一身。

可是她還不解氣，拽着半截花瓶繼續狠狠砸下去！

砸下去！

砸下去！

砸下去！

屏幕早就成了碎片，界面色塊亂竄，連Echo的聲音也開始失真，聽起來格外扭曲。

［網上的美好才是真實的楚夢，我會幫你變成最好的自己。I am best of you.］

手機終于因為過度損壞，迸發出火光，然後徹底黑屏了。

Echo的聲音也随之消失了。

楚夢手上全是鮮血，是被瓷器碎片劃破的，明明都是她的血，卻有種殺了人的感覺。

她脫力地跌坐在地板上，也不管手上紮滿了碎片，忍不住笑起來。

“不過……不過就是手機裏的一個智能軟件而已，還想困住我？”

“叮”的一聲，旁邊的微波爐發出提示音。

楚夢擡頭去看，是早上熱牛奶的時候忘記關閉了嗎？

她就算再粗心，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吧？

透過微波爐的窗口朝裏邊探望。

燈突然自動亮了起來。

［就算你砸了手機，我也不會消失。］

Echo的聲音出現在了微波爐中，随着它在說話，微波爐裏邊橘黃色的光芒也跟着閃動。

在楚夢看來，那裏是通往地獄的入口，那抹橘光是地獄之火的光芒。

楚夢的嘴唇顫抖着，身體卻愈發有力氣，“沒關系，我會砸掉你。”

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從桌邊拖過實木椅子，走到微波爐前，高高舉起椅子，奮力往下一砸——

［別白費力氣了。］

Echo的聲音和椅子砸下的巨響，同時發出聲。

微波爐摔在地上徹底損壞，楚夢手中的椅子也折斷了腿。

她還抓着那半個完整的椅子不停地顫抖。

不管Echo去哪裏，她一定會毀了它，一定會砸了它的。

這次是楚夢身後的冰箱自動打開了門，陰冷的風伴随着Echo聲音襲來。

［就算你把這個房間的所有智能家居全砸了也沒用，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我的終端在服務器上不在這裏，你別想擺脫我。

而你将永遠困在4棟13號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