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污染
污染
鹿苗展開自己的紙質地圖,指着東門一帶。“你們從我們的反方向跑來,我猜你們已經逛過溫帶植物展區。”
警員誠實地點頭。
賀平安給他們展示《緊急通知》的照片。
四人狐疑地擰緊眉心。“似乎……是真實的規則?不過覺得哪裏不對。”
宋蓁面露難色:“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鹿苗又問:“你們是走主幹道嗎?”
“是的,我們沿着主幹道跑過來。”
“那就對了。如果熱帶和亞熱帶植物展區的主幹道封路,沒道理只封鎖一段,只挂上一個告示牌。主幹道是圍繞中心湖的環形大道,如果有游客從溫帶植物展區過來,相當于走上封鎖的路段,不合理。”
“确實,《緊急通知》的邏輯性不夠嚴謹,不像園方發布的規則的風格。”
胸有成竹的鹿苗披着冷冷的燈光,宛如綻放光芒的明珠。“上一個展館的紅衣工作人員暗示我們,《緊急通知》的出現非常突然,而且他們沒收到疏散游客的通知。顯然,它是為了攔截我們而出現,希望我們繞道。”
“如果我們去的是東門的方向,或許它不一定出現。”賀平安說。
“可是門的位置産生偏移,原來的位置變成圍牆。”馮岩感到挫敗。
“紙質地圖的路線是正确的,問題出在我們身上。”
他們對鹿苗的話疑惑不解。
她指着自己的眼睛。“認知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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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蓁恍然大悟。“當我們看到超出常理的物體,認知已經受到影響,所以我們看不見真正的出口。相反,如果我們堅定認知,是不是就能看見真正出口呢?”
“是的,不過難度比較大。”
警員展顏一笑。“有方法找到真正的出口,其他困難能扛過去的。”
鹿苗并未緩和冷峻之色。“等霧散去再說。”
反光的落地玻璃,映着八人凝重的倒影。
暗沉的天色像夜晚,濃霧淹沒整個植物園,他們以最大程度,看見蘭花館旁邊隐隐約約的樹幹。
鹿苗目不轉睛,緊盯着窗外的濃霧。
霧貼着玻璃,留下一片如絲的幼蟲,粘着玻璃蠕動。
一眨眼,幼蟲消失無蹤,仿佛外面的只是普通的濃霧。
“蟲……”旁邊的王可可指着窗外顫抖。“好多蟲子!”
救命!她難以想象一個人跑出去後,被無數的蟲子鑽進皮膚。
其餘人面如淡金,也看見了。
啪。
一只有花紋的飛蛾突然撞落地玻璃。
啪。啪……
蒼蠅、蜜蜂、甲蟲……一片密密麻麻的昆蟲陸續撞上來,吓大家一跳。
“有些昆蟲具有趨光性,可能是展館的燈光吸引它們。”賀平安說。
王可可不寒而栗。“路燈也發光,它們撞路燈呗。”
所有長着多足的蟲腹朝向他們,惡寒遍體。
“別再站在窗前。”鹿苗果斷轉身離去。
紅衣工作人員也遠離落地玻璃,露出深惡痛絕的表情。
戴眼鏡的男子跟一名紅衣工作人員交談幾句,轉身便碰上鹿苗。
她的目光如同利劍出鞘,穿透他的心扉看破他的心底。
他莫名一怯。
“進來後一直沉默裝空氣,你是在躲避什麽人嗎?”
“有嗎?”他的微笑顯得些許僵硬。
鹿苗嗓音冷冷:“躲避軍方還是警方?你接近我們的目的是什麽?”
“別激動。”他推了推眼鏡。“我只是一個需要金錢和工作的人而已。你們屬于編制之內,待遇挺好吧?”
“我們不接收來路不明并且可能是通緝犯的人。”
他無奈地苦笑。“如果我是通緝犯,那個警員會認不出來嗎?真的,我只是一個需要工作的男人而已。”
鹿苗審視他片刻。“你叫什麽名字?要真名。”
“我叫周末。我當過有錢人的保镖,身手還行。年齡26,還算年輕,能熬夜能通宵。”
“別來這套t,我不是你的面試官。”
周末笑笑。
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你更适合加入資本養的賞金獵人,那些人殺伐果斷,冷血兇殘,更配得上當你的隊友。”
“啊,我不喜歡那種風格,太粗暴了。”
“是膩了吧。”
他嘆一口氣,不再僞裝斯斯文文的白領,苦惱地摸下巴。“你到底怎麽看出來的?”
鹿苗冷笑着盯他的手指。“普通白領的手指關節不會這麽粗大。既然當過保镖,為什麽穿成商務人士的樣子?僞裝過于刻意。而且你要是從事商務工作,丢下手機的時候不可能不心疼。”
他服氣。“沒關系,你們會瞧出我當隊友的價值。”
鹿苗不再跟他閑扯。
聽出他需要政府的名義庇佑,顯然他的真實身份非常敏-感。她不喜歡難以掌控的隊友,故不考慮推薦他進入熒綠隊。
圍在蘭花介紹展板前的宋蓁和張連,竊竊私語。
“我和第一批軍隊也選擇西門,那時的西門沒有偏移太遠,為什麽沒有發現《緊急通知》攔路?”宋蓁想不通。
張連語塞,回答不上來。
宋蓁悄然瞄與眼鏡男交談的鹿苗。“鹿隊長也隸屬軍方嗎?”
“不是,他們戴着熒光綠條形碼的三個,屬于政府的公務員。”
她錯愕。“什麽部門的公務員會接受上級的通知進入怪談領域?”
張連不方便透露太多,轉移話題:“現在植物園的情況變得更兇險,我們需要和他們合作,一起逃出去。”
“真的能逃出去嗎?”
她親眼看見活生生的隊友進入假西門後沒了,剩下她一個東躲西--藏,失去逃出去的自信。
“可以的。”張連的語氣堅定不移,眼神恢複希冀之光。“鹿隊長破解怪談領域的經驗豐富,她有信心逃出去就一定能行。”
宋蓁暗暗驚訝。
能讓一個心灰意冷的軍人重拾希望并信任,她愈發對鹿苗好奇。
“好,我也要有信心。”
賀平安則跟馮岩、警員交換更具體的情報,三人熱火朝天地讨論。
鹿苗獨自坐在角落,思索一些事情。
菊花圃前面的木牌,第三條規則産生淡淡的油漆味,按理說是新修改的規則。
而《緊急通知》突然出現,上面的規則肯定存在新修改的,為什麽沒有油漆味?
宋博士、張連和馮岩、警察小哥三批人都沒見過《緊急通知》,證明它才出現不久,為什麽它突然出現?真的針對新來的游客?
或者說木牌的規則故意殘留油漆味,暗示存在新修改的現象,誤導他們相信《緊急通知》的規則。
鹿苗眸光冷冷。
如果這個假設成立,園方和寫《緊急通知》的一方沆瀣一氣,愚弄人類。
也不對。
蘭花館外面的木牌規則第三條:禁止任何員工、游客和組織篡改園方的告示,或冒充園方書寫告示誤導游客。若有發現,請您向紅衣或者青衣的工作人員求助。
這一條嚴正表明園方幫助人類的立場。
她暫時想不通這個重大的疑點。
“隊長?”王可可見她眉頭深鎖着思考,試探性地呼喚。
“怎麽了?”
王可可一喜,在她的旁邊坐下來。“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有□□的氣質。”
鹿苗知道她的家族底細,不意外她看出周末的來歷。“你能不能幫我調查他的背景?”
王可可吃驚。“要招攬他?隊長,□□的人心狠手辣,喜歡黑吃黑,別輕易信他。”
“我沒有招攬他的意向,好奇他的真實身份而已。如果下次遇到,知己知彼。”
她打“OK”的手勢。“我一出去就調查。”
濃霧持續一個小時,期間有一個紅衣工作人員來詢問地圖的事情,他們轉移話題問蟲子的事。
該紅衣工作人員自讨沒趣,避開“蟲子”的話題離開。
一小時後,濃霧轉淡,厚積的烏雲變薄。
“外面潮濕,等太陽出來暴曬半小時,我們才能出去。”警員煞有經驗。
馮岩憂心忡忡。“下午四點十五分了,我們盡量在天黑前逃出去,否則夜間的光線變暗,不利于我們分辨文字。”
鹿苗明白他擔心誤跑進水生植物館。
雲層越來越薄,淡淡的陽光穿過雲層,破開迷霧。
此時霧變淡一半,外面影影綽綽的林木和花卉竟然變成深色。
待他們定睛一看,深受震撼。
蘭花館外面的草木蕭疏,花草萎靡耷拉,呈現枯萎的褐色。主幹道的黃花風鈴木佝偻,枯葉凋零,哪裏還有嬌豔的黃花。
岔道內枯枝敗葉,蕭索冷清,幹枯的樹幹接近黑色。
外面,俨然被毒氣摧殘的枯木園。
相比蘭花館內,蘭花依然生機勃勃,姹紫千紅。
“怎麽回事?”警員難以置信眼前的場景。
鹿苗頓覺手背瘙癢,閉上眼睛。“別再看了,是認知污染!”
其他人如遭雷擊,皮膚開始癢癢的,立刻閉上眼睛轉身。
“堅定認知,否定污染。”
鹿苗清冷的聲線如同喚醒靈魂的銀鈴。
他們身處于枝繁葉茂、鮮花争芳鬥豔的植物園。
植物園彌漫普通的霧。
植物園的水質最好。
植物園的空氣最清新。
唯一的出口是西門,和紙質地圖的位置一樣。
他們不斷給自己洗腦,努力洗去盤踞腦海的精神污染。
漸漸地,他們的皮膚瘙癢症狀減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