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首發晉江文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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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雲的陽光驅盡最後的薄霧, 翠綠的葉子水潤潤的,花瓣似乎比之前嬌嫩。

幾個長滿紅疹的年輕人一邊抓癢,一邊趕去繡球花館。他們的臉部或額頭長出黑色的硬塊, 喉嚨時而發出的怪異的低鳴。

他們是剛闖進植物園的一批市民。很不巧, 他們進來沒多久就聽見躲避濃霧的廣播, 情急之下跑進最近的展館躲避。

在霧變淡的過程中,他們發現窗外的植物全部枯萎, 震驚之餘渾身瘙癢。

好不容易等到放晴霧散,他們迫不及待地跑去繡球花館,身體越來越燙, 越來越疼。

“……怎麽……咯……還沒到……”年輕的女子忍着身體的壓痛查看紙質地圖。“咯……是這邊沒錯……”

前往繡球花館需要經過竹林。

他們難受得很弓腰捂腹,張望小徑兩旁的葉子。

葉子長長的,不正是竹葉嗎。

“前面有穿白衣服的人, 我們去問問。”

這群人繼續跑, 沒注意到立在路邊的矮小标識牌。

上面寫道:

散尾葵

別名:黃椰子, 鳳凰尾

科屬:棕榈科,金果椰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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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征:叢生灌木植物,葉片羽狀分裂,平展并且下彎,黃綠色, 表面有蠟質白粉。

習性:熱帶植物, 喜溫暖、潮濕、半蔭環境。

接近下午五點鐘,陽光開始黯淡,雲層露出一絲灰藍色的天空。

鹿苗等人離開蘭花館。

她走在最後面,在張貼蘭花館門邊的告示快速寫一行小字:太陽蒸發水分。

此時餘晖輝煌, 空氣清爽。四周芳草萋萋,繁花似錦, 萬紫千紅。

主幹道的地面幹淨整潔,鹿苗踏上去時如履平地,并沒覺得鞋底踩着軟趴趴的幼蟲。

他們保持頭腦清醒,瘙癢症近乎沒有。

然而,不遠處的黃色警戒線令他們面無血色。

更可怕的是,原本蘭花館旁邊挨着草坪,現在竟然挨着色彩缤紛的郁金香田!

“蘭花館移動了……”宋蓁紅唇顫抖。

意味着又有游客折返到路标處。

張連反應過來。“那邊的是你們說的警戒線嗎?那塊木牌就是《緊急通知》?”

鹿苗斬釘截鐵:“是的。我們快走,盡量別再進入建築物。”

他們甚至跑起來,瞧也不瞧美麗的郁金香田。

緊接着,鹿苗四人再次經過出現異常的紀念品店。

“店員還在不在?”王可可探頭探腦。“收銀臺沒有人!”

“飛出來了?”

賀平安一說完,大家悚然一驚。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隐約聽見蚊子拍打翅膀的“嗡嗡”聲。

“快跑!”

嗡嗡。

不是錯覺。

聲音的确缭繞着他們。

嗡嗡。

按理說由人變異的蚊子是巨大的,可是他們沒看見巨大的蚊子。換言之,對方變成跟普通的蚊子一樣小。

誰都知道,蚊子很難打,也很難發現。

警員面如菜色,幸好他的體能合格,跑得比較快。

賀平安跑得不慢,但覺得聲音離自己很近。

嗡嗡。

它貌似飛在他的脖子四周。

他的心涼了半截。

在場的人之中他的年齡最小,皮肉最嫩。

完了。

他渴望能回去見媽媽。

“隊長……”他下意識地呼喚跑在前面的鹿苗。

回頭的鹿苗,發現在他脖子旁邊徘徊的蚊子。

還瞧見他抿緊嘴唇,極力壓抑驚慌之色,她心領神會地駐足。“捂着口鼻閉上眼,別t動。”

賀平安毫不猶豫地停在原地,閉眼捂口鼻。

嗡嗡。

聲音更加明顯。

果然是繞着他的脖子。

情況瞬息萬變,一陣涼意拂過他的臉頰,刺鼻的氣味滲入指縫。

嗡嗡的聲音戛然而止。

“好了,它死了。”

看似面不改色的賀平安,暗自松一口氣,雙腿不易察覺地發抖。

張連深受震撼。“鹿隊長,你的隊員很信任你。”

王可可連連點頭,順道當賀平安的嘴替:“當然信任,我們的隊長是最好的隊長。”

淡然的鹿苗蓋好殺蟲劑。“新人互相扶持才能活下去。”

張連聽說過怪談調查部的殘酷淘汰制,搖頭嘆氣。

大家又開始跑起來。

原本蘭花館的位置,變成擺成圖案的花卉和修剪整齊的草坪。

“草坪上有紙團。”鹿苗眼尖。

草坪上的花卉暫時沒有黑色。

周末主動請纓,跑過去撿紙團。一展開,他愕然。“從地圖撕下來的一半,上面有手寫的字跡,很抖。”

大家圍成一圈,一邊警惕四周一邊查看。

它們會wu染(劃掉)昆蟲和鳥是容易防yu的,它們不能

我要幾下來,我快不會寫了

它們朵在水裏等列物,我們是它們的爪牙,鳥也是它們,昆蟲是我們,黑色是它們

它們在報fu

白衣是偉大的,可xi我找不到穿,我米路了

蘭衣是有救的,可xi我趕不及

撿到的人,希wang你們可以逃出去

“報複?”宋蓁若有所思。

“這裏只有人類游客,只能是報複人類。”賀平安冷靜地分析道。“忘了這麽多字,寫得這麽抖,書寫的人已經深受污染,變異嚴重。”

張連對此人肅然起敬。“謝謝他或她的提示,這世道還是存在善良的人類。”

他們收起紙團繼續跑,遇到懸吊在路邊的告示木牌,他們停留下來片刻。

尊敬的游客,您即将離開熱帶和亞熱帶植物展區,準備邁進溫帶植物展區或白色出口。請謹記以下事項:

1,愛護環境人人有責,請不要亂扔垃圾,保管好個人的随身物品。

2,請确認前進的路線再出發。

3,水深危險,請勿在沿途的池塘或湖裏游泳。

4,親近自然有益健康,您可以按照地圖的路線,沿途欣賞自然風光。

宋蓁指着木牌上的第一段話。“當時我看到‘白色出口’,徹底确定真正的出口是西門。”

“為什麽?”王可可好奇。

“東門那邊有類似的告示牌嗎?”

“有,寫的是‘黑色出口’。”宋蓁冷笑:“黑色在植物園裏代表‘污染’,顯然不是真正的出口。”

王可可恍然大悟。

鹿苗展開地圖查看西門的路線。

通往西門的路在左邊,要經過寬闊的車道,很好辨認。他們朝着西門出發,即将離開主幹道。

路邊的向日葵花田生機盎然,碩大的花盤宛如一輪驕陽,黃色的花瓣如火,它們安靜地守護自己的領土。

沙沙沙……

突然響起無線電的幹擾雜音。

所有人眉心一皺。

宋蓁摸自己的衣袋。“我的無線電早就關閉。”

張上士、馮岩和警員連忙檢查自己的無線電。

都不是他們的無線電作響,他們面面相觑。

沙沙沙……

随即,他們屏息看向向日葵花田。

“……我是小林……收到的請回複……”

警員猛然瞳孔緊縮。“是小林的無線電!在花田裏面!”

張連及時拉住想沖進去的警員。“冷靜!小林進了東門,無線電不可能遺留在這裏。”

警員頓時不寒而栗。

“小張、小劉……你們在哪?在不在門裏?”

門裏?

他們凝神傾聽。

鹿苗沒發現無線電在花田哪處,感到蹊跷。

這時,無線電裏的對話在繼續。

小林:“這是哪裏?”

(淙淙的水聲)

小林:“這裏像是一個展館,四周都是落地玻璃。艹!原來我們還沒出去!小劉,快告訴門外的人別進來!”

(淙淙的水聲)

(雜亂的腳步聲)

背景音:“找不到!”

背景音:“門在哪啊?”

(粗喘)

小林:“別着急,我們仔細找!”

(粗喘,雜亂的腳步聲)

小林:“操他媽的!這是水!是水生植物館!”

背景音:“啊——救命啊——”

(雜亂的碰撞聲)

背景音:“水裏有東西啊啊……隊長?”

小林:“開火!”

(撲通)

(激烈的槍聲)

背景音:“什麽鬼東西!”

背景音:“救命!!!”

小林:“繼續開火!”

(激烈的槍聲)

背景音:“向下。”

(激烈的槍聲)

鹿苗的眼皮一跳。“別——”

背景音:“向下,雨衣已被侵蝕。”

鹿苗捂住雙耳。“別聽!跑!”

背景音:“向下,黑色已經循環。”

她拉着賀平安和王可可飛奔。

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一起狂奔,遠離向日葵花田。

他們保持清醒,飛奔到右邊的岔道。

……

背景音:“加入我們,成為我們。”

黑色的花盤和黑色的花瓣,目送落荒而逃的背影。

修剪成波浪紋的杜鵑花,是啼血的殷紅。一浪接一浪,堪比血海的浪濤。

樹上的白色花球簇擁成花海,偶然落下雪白的花瓣,鋪蓋寬闊的道路。

他們踏着花瓣而行,時而撓手背。

周末一直盯着地圖,常年在刀尖上生存而錘煉的危機感不停預警,導致後背至頭頂寒毛倒豎。

忽而一只白色蝴蝶飛過面前,他如臨大敵。

但見白色蝴蝶飛向路邊的血紅杜鵑花。

白色蝴蝶……白衣……

周末恍然大悟,連忙移開視線,餘光瞥見一抹黑色。

原來白色蝴蝶的作用是犧牲自我來警示,确實偉大。

他自嘲一笑。

想不到他這種人,還有認為別人偉大的一天。

“怎麽還看不見圍牆?”警員急得抓耳撓腮。

張連眉頭深鎖。“我們走在車道上面,方向沒有錯。再往前走走。”

鹿苗卻心悸,全身的毛孔仿佛張開,敏-感的尾椎一直感到寒意森森。

她覺得路上少了什麽。

恰逢其時,她聽見周末喃喃自語“路邊”之類的話。

“我的心七上八下,我們真的沒有走錯方向嗎?”王可可問賀平安。

賀平安低頭盯着地圖。“車道中間有花壇,前面也有花壇。”

王可可努嘴,感到臉上的粉底不再貼臉。“平安,我是不是脫妝了?老覺得黏黏糊糊的。”

他瞅一眼。“像珍珠。”

“啊?”她的指腹摸一下臉蛋,感到油油的。“我的臉出油了?是皮膚太幹還是……”

她忽而如遭雷擊。“空氣潮濕!”

“什麽?”警員和宋蓁看來。

王可可激動地拉着鹿苗的衣袖。“隊長!我不是油皮,不容易脫妝才對!”

鹿苗腳步一頓,再次查看手裏的地圖。

“什麽意思?”宋蓁問。

“潮濕啊!空氣黏黏糊糊導致我脫妝了!”

宋蓁想了想,驚恐地環顧四周,然後也低頭琢磨地圖。

可是通往西門的路線,和他們走的一樣。

“回頭!”鹿苗當機立斷。

“為什麽?”

她咬緊牙。“想成功出去就回頭。”

王可可第一個贊成。

宋蓁注視鹿苗無法言說的神色,毅然贊成折返。

張連審視三位女士堅定的神色,驚覺自己又撓手背,決定遵循她們的選擇。

于是,八人轉身折返。

鹿苗暗自咬緊牙,持續回想蘭花館對面的紀念品店的位置。

無論主幹道附近的景點如何變化,紀念品店也不會挪位,相當于忠誠的參照物。

根據這一點,西門理應位于紀念品店的同一側。

當時,她真的拉着他們往左邊跑嗎?

印象中是左邊。

事實真的如此嗎?

不對,她跑的一定不是左邊!拐彎的時候她依稀瞥見斜對面波浪型的房頂。

必須堅持認知。

很快,她隐約聽見腦後水波粼粼的微響。

其他人不敢吭聲,呼吸急促,擴張的瞳孔藏不住他們的恐懼。

張連和馮岩是軍人,他們寧願上沙場殺敵,也不敢直面超自然的怪談。

沒多久,他們回到主幹道,又聽見向日葵花田裏的人聲。

餘光處,一朵黑色的向日葵像巨大的瞳孔,冷漠地盯着他們回來。

他們煞有默契地一起捂耳朵,目不斜視花田。

這是一條灌木叢生的岔道,不如剛才車道寬闊。

他們又開始自我懷疑是否走對路。t

傍晚的陽光逐漸黯淡,可是最美。

因為他們發現自己的影子在身後,雖然看不見陽光來自哪一個方向。

這一次走對了。

只是越往前走,越聽清楚水波蕩漾的聲音。

王可可和警員緊張地咽口水。

果不其然,前方出現一大片反射餘晖的湖面。

馮岩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聲線抖動:“我、我們真的沒有走錯嗎?前面是中心湖啊!”

王可可握緊拳頭。“我認為沒有走錯,直覺是最忠于自己的。”

“你沒有問題吧?在怪談領域談直覺?”

她惱得想揍人。“是男子漢就別叽叽歪歪的,愛走不走!”

張連和警員也猶豫不決。

畢竟,他們跟熒綠隊不熟,不了解她們的能力上限。

鹿苗懶得說服猶豫的人,義無反顧地繼續向前走。

王可可和賀平安自然跟上。

周末沒有思考多久,緊跟而上。

欲言又止的宋蓁看看四人,又看看張連他們,決定也忠于自己的判斷——向前走。

“呃……”警員沒想到剩下他們三個不敢再向前。“我覺得影子的方向不會造假。唉,死就死吧,我受夠這裏了!”

說完,他跟上。

剩下張連和馮岩面面相看。

張連苦笑:“軍人的意志力什麽時候變得薄弱?既然選擇回頭就一往無前,我們跟上吧。”

火紅的落日墜入微波蕩漾的湖面,折射橙紅的餘晖。

王可可和熱心的周末,幫忙撥開路邊的蘆葦。

鹿苗蹲在湖邊,朝湖水噴幾下殺蟲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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