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越溪明想事情的時候不說話,在手機上敲敲打打。

她笑起來的時候還好,不笑的時候眸如點漆,黑沉沉的照不進光,教人難以琢磨。

喬漾不想承認,她确實有些怕越溪明這樣,尤其是在自己有求于人的情況下。

她完全沒有考慮到,其實自己不經過越溪明的同意也能走,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能拿出什麽來打動這個冷漠的女人。

掂量來掂量去良久,喬漾咬一咬牙,十分別扭地把聲音放軟撒嬌。

“拜托你,讓我做什麽都可以……”

越溪明觑她一眼,順手扯過被子把人裹好、再輕輕按回床上。

Omega的身體繃得很緊,肩膀也在輕顫,但沒有躲開。

喬漾不敢想象越溪明會怎樣對她,她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還要怎樣!

可越溪明只是給她掖了掖被子,然後不緊不慢地晃悠出門,也不知道做什麽去。

她聽見房門“咔噠”一響,空曠的病房裏頓時安靜下來。

莫名其妙的煩躁感在這時冒頭,喬漾蒙進被子裏,數着自己過快的心跳,不由得悲從中來。

她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哀,這個無情的Alpha果然還是嫌惡自己了。

可她能怎麽辦呢,她不過是越溪明豢養的一只金絲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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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溪明尚還在回憶喬漾方才的表情。

自家青梅一天到晚的不知道在想什麽,怎麽蓋一下被子表現得像要英勇就義一樣?

她已經問過醫生了,喬漾的身體并沒有大礙,頭部的傷口也恢複得很好。可以自由活動,晚上查房前送回來就行。

而她送喬漾回家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

越溪明先禮貌地敲了敲房門,随後推門而入。

病床上的人毫無準備,因此吓了一跳,連忙拿袖子抹臉。抹了好幾下,才恢複到面無表情的樣子。

只不過眼尾幾分嫣紅,似乎還帶着可疑的濕痕。

越溪明蹙眉,語氣不自覺地沉了幾分:“怎麽了?”

喬漾冷哼一聲,偏過頭不看她:“不關你的事。”

她攥着被子的手骨節蒼白,可見很是用力,看得出來很緊張。

越溪明無可奈何,只能換了個話題:“你家離這裏多遠?”

“開車十幾分鐘。”

喬漾幾乎是秒答,人也不鬧別扭了,可見滞留在家裏的“女兒”對她來說很重要。

越溪明颔首:“衣服穿好,我送你回去一趟。”

話音剛落,就見喬漾蹦噠下床,三兩下收拾好自己。

而後揪住越溪明的衣袖,悶悶地開口:“好了。”

這一套動作下來自然流暢,喬漾和越溪明都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對。

就這樣一個在前走,一個在後面跟着。

直到越溪明摸鑰匙開車,風衣忽然被往下扯落,露出大片薄瘦的肩背,她這才發現衣服上綴了個小尾巴。

喬漾迅速把手背到身後,滿臉無辜,假裝自己什麽都沒做。

越溪明沒說什麽,拉開車門坐進去:“地址?”

喬漾跟着坐到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後報出一串地名。

導航顯示的目的地是一個普通小區。

這個時間點,小區花園裏有散步的老人小孩、買菜歸來的大爺大媽,以及腳步都帶着疲憊與沉重的打工人。

而喬漾熟稔地穿過小路,領着越溪明來到自己家門。

進門後越溪明先是打量了一圈。

房子不大,收拾得幹淨整齊,牆紙和家具都是很溫暖的橘色調,餐桌的花瓶裏還插着束桂花。

她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忽然就放松了,像是從鋼絲變成了松軟的毛線,适合編織成各式溫暖的毛衣。

喬漾找出雙幹淨的拖鞋丢給越溪明,然後敲敲鞋櫃:“寶寶?”

昏暗的走廊裏亮起兩個小燈泡,緊接着一只純白色的獅子貓颠颠地跑出來。

它被養得很好,皮毛溜光水滑,有一雙漂亮的藍金鴛鴦眼、巴掌大的小臉,還有厚實的毛圍脖。

貓咪繞着喬漾轉了一圈,貼上去甜甜地“喵”了聲,那叫一個千嬌百媚。

越溪明挑眉:“這是你女兒?”

這樣就說得通了。

她記得很清楚,四年前的冬天特別冷,她和喬漾半夜散步,在雪地裏撿到一只白貓。

眼睛都沒有睜開,又瘦又小、還醜醜的,如果不救就會被凍死。

最後喬漾把它帶回了家,取名叫白糕。

越溪明出國之前還收到了喬漾的消息,她說白糕睜眼了,是雙晶瑩剔透的鴛鴦眼。看來就是眼前這只了。

“白糕?”越溪明試探性的喚了聲。

這只獅子貓不太聰明的樣子,這時候才發現旁邊還站着一個陌生人。

它霎時吓得弓起背,爪子虛空抓撓幾下,露出粉色的爪墊。

越溪明稍微擡了一下手,白糕就“唰”的蹦出一米開外,随後飛快地蹿回房間,中途還因為爪子打滑摔了一跤。

看起來笨笨的,果然物似主人形。

越溪明嘴角剛挑起一點,就聽喬漾自顧自地解釋道:“白糕性格怕生,因為她從小就只有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

“我說這話沒有怪你的意思,”喬漾在她身邊幽幽開口:“但你總不能一分撫養費都不給。”

越溪明無可奈何地嘆氣:“喬喬,白糕是只小貓,不是——”

“你連自己的女兒都不想認下嗎?”喬漾簡直不敢相信,面前人居然如此之渣。

“也對,”她眼中閃過一絲心痛,慘然一笑:“當初你把寶寶丢在雪地裏,要不是我及時發現……”

越溪明:“……”

這下越溪明乖乖閉嘴了。

她發現自己每解釋一次,在喬漾心中的形象就會罪加一等。

從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再到遺棄親女,再解釋下去她該被判無期了。

她只能摸出手機:“加個聯系方式。”

喬漾面若冰霜:“我憑什麽給你。”

“不給怎麽打錢?”

喬漾聽完默默地遞出一個二維碼。

她悲涼地想,終究還是屈服在金錢的力量下了。誰讓她是孤身帶女兒的可憐Omega、被越溪明玩弄在股掌之間的金絲雀呢?

越溪明就見喬漾的神色變了又變,仿佛在腦補一場大戲。

她直接打斷施法:“家裏有什麽吃的嗎?”

奔波到現在還沒吃過晚飯,現在一放松,身體上的疲憊就如同潮水般襲來,她确實是有點餓了。

喬漾雙手抱着胸瞪她:“我不會再為你做早餐了。”

越溪明坐在沙發上,倦怠地眯起眼睛:“來之前沒吃東西,好餓。”

聲音也輕飄飄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被風吹走。

喬漾兇巴巴的呵斥被這句話堵了回去,胸悶得慌。

她趿拉着拖鞋打開冰箱,臉色比冰箱還冰:“只有面條。”

越溪明懶洋洋地點頭:“也行。”

喬漾拿出一把挂面和兩個雞蛋,餘光瞄到靠在沙發上,支着頭閉目養神的越溪明。

她那條露肩的禮服裙在燈光照耀下烨烨生輝,連帶着整個人都在發光,如同一枚光華流轉的珍珠。

這人實在嚣張,把她家當自己家一樣,在沙發上睡得心安理得。

喬漾擰眉:“你起來!”

越溪明睫毛顫了顫,随後茫然地睜開眼睛。身體和理智都懶得啓動,她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炸毛喬漾。

喬漾語氣冰得可以掉渣,她輕呵一聲:“把自己弄得那麽可憐,是想博取同情嗎?”

越溪明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她又道:“要睡給我去床上睡。”

有的人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冷淡。

察覺到嘴角有上揚的趨勢,越溪明假裝輕咳一聲:“沒事,我就眯會兒。”

“随便你。”

喬漾見勸不動,丢下一句話就進了廚房。

她往調料碗裏放了兩大勺辣椒,好幾勺醋,直到把自己熏得酸溜溜的,才能忽略來自心底的那股澀。

越溪明穿成那樣,是又去哪裏紙醉金迷了嗎?

她生氣地往裏面加了半勺花椒粉。

這碗面已經被做成無比邪惡的樣子了,吃下去大概能直接去見太姥姥。而這只是來自金絲雀的一點小小報複而已。

等喬漾端着兩碗面走出來,越溪明已經坐在餐桌前了。

“咚”的一聲,喬漾把其中一碗重重地放到越溪明面前。

面裏有幾顆被燙熟的青菜,醬色湯汁上飄着星星點點的油花,甚至還卧了個金燦燦的煎蛋,賣相看上去很好。

越溪明拿着筷子往下一撈,又撈出個煎蛋,這一個浸滿了湯汁,還冒着騰騰熱氣。

她不假思索地把這個煎蛋夾進喬漾的碗裏,動作自然到仿佛做過千百遍。

喬漾沒動筷子,眼睛眨也不眨,看起來特別乖巧。

越溪明沒覺得有不對的地方,她慢條斯理地吃面條,動作優雅端莊,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下輪到喬漾迷惑了,真的假的?

她忍不住出聲詢問:“味道怎麽樣?”

“還好,只是有點鹹。”說完越溪明又吃了一筷子。

喬漾見狀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小口煎蛋,一張小臉瞬間變得精彩無比。

又酸又辣,辛辣的香氣在口腔裏橫沖直撞,而舌頭在花椒的作用下直接麻痹,仿佛有無數個小人在上面跳舞。

她連忙猛灌白水,吐了吐舌頭,好不容易才舒服了一點。

越溪明的味覺是被摧毀了嗎?為什麽她跟沒事人一樣?

眼見越溪明放下筷子,已經把面吃完了,喬漾匆忙把頭埋進碗裏喝湯。

她聽見了手機鈴聲響,随後越溪明接起電話轉身去了陽臺,還順手拉上了玻璃門。

越溪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寒風從臉頰邊溜過,将她吹清醒了不少。

她倚靠着欄杆,往下看是城市光怪陸離的燈火,耳邊是一道沉穩的女聲。

“喬喬沒事吧?”

越溪明指尖點了點玻璃:“除了記憶和認知受損,別的都沒有大礙。”

那道女聲接着追問:“你說她把你當成了別人?什麽樣的人,可以糾正嗎?”

“還好。”

越溪明漫不經心地答,不過是偏執多疑還很黃暴的渣攻而已,她還算應付得過來。

電話那頭的人嘆了口氣,以一種長輩的語氣繼續道:“很抱歉讓你遭受無端的指責,但我相信這并不是喬喬的本意。”

“阿姨,我知道。”

她一早就知道喬漾不是故意的,她只是生病了。

“我會照顧好她,盡快讓她恢複記憶。”

透過玻璃,越溪明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光明正大地做壞事,她把吃不下的煎雞蛋用筷子碾碎,然後全部倒進越溪明碗裏。

“至于婚約的事……”她眼簾半落,聲音輕得如同一陣風。

“容後再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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