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說謊

說謊

“春葵”楚錫不慌不忙的說道,“因為東籬死在了南三所的大火裏”

清遠急了,“你說謊,那場大火根本沒有燒死一個人”

楚錫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說道:“父皇,清遠此人忘義背主,為了一點恩惠就委身于肖洪平,夜夜笙歌,鬧得值夜的侍衛人人皆知,此等肮髒之人怎配面見天顏”

楚修見狀連忙反駁他道:“現在是在說春葵身份的事,你別扯那些”

楚錫道:“一個這樣的人說出什麽話都不足為奇,真難為你如此信他”

楚皇看了楚錫一眼,随即大手一揮,厭惡道:“穢亂宮廷,扭送大理寺去”

肖洪平沒想到事情急轉直下竟會變成這樣,慌不擇言的求情道:“陛下,是他勾引我的,陛下,開恩啊”

楚皇搖了搖頭,侍衛進來将他的嘴巴捂住拖走了,相比之下清遠倒是鎮定得多,他幫了太子這麽大的忙,太子一定會救他的。

等兩人被帶走了,楚錫才不卑不亢的繼續說道:“父皇,當時兒臣去南三所時,東籬已經死了,所以兒臣只帶出了章昭,那天救火的宮人每一個人都有目共睹”

楚錫如此鎮定,楚皇心裏也有了底,叫了當時救火的宮人來問,所有人都證實,當時楚錫和封厲兩個人離開時确實只扛了一個人。

“你說謊”楚修指着楚錫目眦俱裂,然後轉身看向東籬,“你就是東籬,楚錫許了你什麽好處,你要這樣誣陷于我”

東籬知道此事即将到達尾聲,但是還不夠完美,于是他朝楚皇磕了個頭,大聲道:“請皇上為我冤死的七口人做主”說完站起來,猛地朝柱子上撞上去,‘砰’的一聲巨響,東籬軟綿綿的倒了下去,當時就死了。

楚錫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血流了滿地的東籬,他的眼睛發澀,扭過頭去不在看。

皇後也懵了,她也沒想到東籬這麽有魄力,竟然用死亡來為他的身份打上烙印。

“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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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紅的血液刺激着楚皇的神經,他也不在多說,只道:“人證物證聚在,還說冤枉,真是死不悔改,來人,把皇後幽禁長春宮,終身不得外出,傳旨讓禮部拟廢後诏書,公告天下”

皇後軟了下去,癱坐在地,說不出話來。楚修跪了下去,“父皇”

楚皇皺眉看着他,冷聲道:“太子殿前失儀,閉門思過三個月”說完便大步離開了。

楚修冷冷的看向楚錫,“這下你滿意了,楚錫,你給我等着”

楚錫毫無避讓的與他對視着,“我等着”說完讓人帶着東籬的屍體離開了。

楚錫從宮裏出來讓封厲去找李乾,而他站在皇城門口擡頭望去,高聳的城牆之上是更為遼闊的天空,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騎馬出了城。

楚錫面無表情的坐在馬上,手虛虛的拉着缰繩,任由馬往前走去,他的腦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東籬,又想起了章昭。沒有東籬的死,這件事不會這麽快結束,可是章昭要怎麽接受東籬的死亡呢?

盛大的陽光穿透樹林畫出疏斜的光影,光光點點打在楚錫的身上,莫名的讓他的心更沉了些,這麽好的陽光,有些人卻再也見不到了,怎麽能不讓人難受。

下了官道楚錫将馬繩随意拴在樹上,擡腳踏上了臺階,擡頭望去,階梯又長又陡,盡頭離他很遠很遠,可真當他認真的往上走,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難,等他站在山頂轉身往下看時,竟然升起一種不過爾爾的睥睨感。

楚錫走進相國寺時天都快黑了,饑餓感傳來,等他吃完素齋時天已經完全黑盡了,他剛剛從食堂出來封厲便到了,“殿下,他們已經來了”

春香一家的案子現在是李乾在負責,她們死于非命連收屍的人都沒有,安葬的事宜便全看李乾安排,剛才封厲過去便是讓李乾把人葬在相國寺附近來。

“我回去找了東籬的生前之物,章公子只拿了這個給我”

楚錫看了他手中的陳舊的平安符,他接了過來,問道:“他怎麽樣了?”

這話有些明知故問了,但楚錫還是問了出來,他捏着手中的平安符,屋外亮白的閃電一閃而過,映得他漆黑的眸子越發冷酷。

封厲回道:“章公子看着倒是很平靜,還讓我轉告殿下,這是東籬自己的選擇,殿下不必太過難受,能為殿下盡一份力,是他的榮幸”

昏黃的燭光随着風搖晃,楚錫的眸光更暗了,“你回去跟他說,我會好好安葬東籬的,下雨天涼加件衣裳”

封厲有些驚訝,“我等殿下一起回去吧”

楚錫道:“他心情不好,你回去看着點”

封厲納悶,心情不好也不該是他去安慰啊,“殿下,要不然還是我去安葬東籬,您回去陪章公子吧”

楚錫擡眸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封厲連忙改了口,“我馬上回去”

封厲說完便離開了,此時香客該走的都已經走了,熱鬧了一整天的相國寺也沉靜了下來,天空悶雷陣陣,夜風四起,要下雨了。

楚錫要了一間廂房,不多時穿着黑色鬥篷的人敲響了房門,沒鎖的門露出了一條縫,楚錫回道:“門沒關”

李乾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桌上有兩杯冒着熱氣的茶,他也不詫異楚錫早就知道他要來,連時間都算得這麽準,只是在心裏對他又滿意了一分,他關了門走過去在他面前跪了下去,“殿下”

此舉便代表徹底認他為主了,楚錫連忙将他扶了起來,“李相不必如此,快坐”

态度既已表情李乾也不與他寒暄,端起茶喝了一口,說起了正事,“下午回來時,我去見了陛下,皇後被廢,太子禁足,此事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楚錫道:“未必”

李乾在朝中這麽多年,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殿下的意思是,姜家?”

楚錫點了頭,“楚修的太子位是姜家的倚靠,姜家絕不會就此作罷,繼後既能調動死士殺人,此事姜鳴必然已經知道了,說不定他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鎮守邊關的護國大将軍姜鳴是楚錫與楚修的外祖父,只是自從姜桃死後,姜家與楚錫聯系便逐日減少,如今已經快十年沒聯系了,楚錫此番夜會李乾的用意并不僅僅确定擁護關系,更重要的是他要李乾給出他應該怎麽對待姜家。

姜家雖然遠在邊關,但在京城的底蘊亦不足小觑,京城八大世家都有姜家的一席之地。

楚錫一說,李乾便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微微皺了眉,“姜家戰功赫赫,盛名遠揚,楚國或許有人不知道楚皇,但沒人不知道姜家軍,此事一直是皇上的心頭刺,此時跟姜家走得近了,恐怕于殿下并不利”

楚錫疑惑,“心頭刺?”

楚皇一直對姜家分外看重,恩賞有加,不然也不會接連兩任皇後都是姜家女,數十年從未說過姜家一句不好,除了一直讓姜家男丁鎮守邊關之外,更是從沒打壓過姜家,怎麽看也說不上心頭刺。

李乾只需說四個字,楚錫就明白了,“功高蓋主”若是在有帶着姜家血脈的皇子由姜家擁護上位,那這個楚國的天下還姓楚嗎?

“況且,太子在朝中已經培養了多年勢力,此時姜鳴若是回京另投殿下旗下,不僅要防備殿下對姜家不滿,還要考慮太子的勢力能不能全收回來”

姜桃去世後,姜夫人受不住打擊很快便去世了,就在她去世的同月,姜鳴扶正了妾室,而這個妾室便是繼後的母親,很難說這其中有沒有什麽貓膩,但現在的姜夫人是繼後的母親,她執掌姜家二十年,若是她不願放棄楚修,姜鳴一個人也很難全心全力的支持楚錫。

“我明白了”

李乾點點頭,事情既已說完,他便說道:“我在山下沒看到殿下的馬車,要下雨了,殿下與我一同回去吧”

楚錫搖頭,“我們的關系暫時不宜暴露,丞相先走吧,我去給東籬點盞長明燈”

李乾也沒多說,只勸了一句,“殿下不必太過自責,要成事少不了犧牲”

楚錫道:“這事總要給章昭一個交代”

提到章昭李乾便沒話說了,點了點頭轉了話題,“這幾日我讓犬子去看望章昭,殿下意下如何?”

看望章昭是假,傳遞消息是真,既然他們的關系不能暴露,那必然需要一個人傳話,楚錫也是聰明人,“聽丞相的”

李乾道:“既然殿下還有事,我就不叨擾了”

“丞相慢走”

李乾前腳走了,楚錫後腳就出了門,他站在相國寺的最高處,俯瞰着山下零星的火光,他坐在屋頂等着,等火光移開後去了火光停留的位置。

一個嶄新的小土包拔地而起,楚錫面無表情的掀着土,薄薄的一層土後便是春香一家的屍體,東籬的屍體在最上面,楚錫将他提了出來,又将土埋了回去。

楚錫沉默的看了東籬的屍體好一會兒,然後放了一把火将他的屍體燒了,楚錫看着黃色的火光從小變大,然後又慢慢的減弱,最後變成一點火星,等溫度徹底冷卻時,楚錫将東籬的骨灰收了起來,做完這一切,沉悶已久的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楚錫趕回相國寺時,雨驟然變大,嘩嘩啦啦的,大得整個世家仿佛只剩下雨聲。楚錫抱着東籬的骨灰去大殿給他點上了一盞長明燈,雨絲毫沒有變小的意思,楚錫走也走不了,就在大殿中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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