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極度痛苦與無奈之下,謝書白再次撐好了姿勢,原本已經輕快一些的身體又沉重起來,尤其腦袋,昏昏沉沉的,似乎随時會倒下。

但是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寧非名面前倒下。謝書白咬着牙,咽下一聲聲喉嚨湧上的痛呼。

屁股在被無情擊打,他卻在和自己抗争,用他薄脆又頑強的意志,鎖住一次次即将要出口的求饒——寧非名越要他沒尊嚴,他越要有尊嚴。

“啪、啪、啪”,沉悶的戒尺着肉聲在辦公室裏一聲聲回響,如同陰雨天一般暗沉不見天日,那兩團肉被打得爛熟,紫黑一片,不再如完好時那樣富有彈性,就連傳導疼痛也變得遲鈍許多。

還有一百……謝書白臉色發白,冷汗漣漣,一顆一顆從下颌線砸到地上,指甲嵌進牆壁,摳出細細的粉末來,卻一聲不吭,咬死了要挨完。

寧非名卻不知是和心态,始終面無表情,只是揮着戒尺,像機器人一般施罰。

空氣像死水一般凝滞,就連戒尺也不曾帶起漣漪。昏沉之際,謝書白再也聽不到“啪啪啪”的聲響,耳中一片寂靜,他仿佛又回到了師爺家,回到師爺面前,說:“師爺,我放學啦!”

師爺笑呵呵地放下書,抓着他看了一會,心疼道:“這怎麽一頭汗呢?是不是又玩去了?快擦擦,師爺給你擦,別着涼了,身體最重要。”

冷汗串成水線,在臉上肆意橫行,謝書白想,師爺怎麽擦不幹淨?師爺,好多汗,擦擦,擦擦……

眼前越來越模糊,謝書白頭一仰,腿一軟,失去了知覺。

謝書白睜開眼睛時,是在柔軟的沙發上。他看看周圍的環境,在虛弱之中慢慢恢複了知覺。還是在寧非名的辦公室裏,怎麽?他暈過去了?那剩下的數目,打完沒有?

正疑惑着,謝書白就聽到身後傳來那個冷漠的聲音:“醒了?醒了就回去。”

醒了?那看來之前是暈了,他暈了多久?是不是寧非名把他搬到沙發上的?還剩了多少沒打?他可不想再留着債了!謝書白動了一下腿,鈍重的疼痛立刻從臀上襲來,像一根鋼針直直插到他後腦,疼得他皺起五官,倒抽涼氣。

別,別在寧非名面前丢人!謝書白這般想着,慢慢咬牙起了身,緩緩道:“老師,還有……多少?”

“已經打完了,”寧非名翻着手上的文件,頭也不擡,“回去吧,周末搬東西過去。”

果然,寧非名是不會心軟的,想來,是我暈倒之後,他為了方便動手才把我挪到沙發上的。謝書白表面不動聲色,道:“老師再見。”

這次傷更勝兩天前,才一擡腳,謝書白就差點倒下去,好在意志力夠堅定,死死定住了腳步。走出這一步,後面的就容易很多,疼痛是一樣的,應對疼痛的經驗也是一樣的。

謝書白走出辦公室,輕輕關上了門。辦公室裏,寧非名忽然擡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緊閉的門。

謝書白不敢想,自己竟然走回了宿舍。舍友還在圖書館,宿舍靜悄悄的,讓謝書白松了一口氣。他爬上床,随便噴了一點藥,趴在枕頭上,眼淚“撲簌撲簌”往下掉。

哭了一會兒,謝書白拿出手機,用力往上一劃,聯系人快速滾過。他找到其中一個,發了信息過去:師伯。

聯系人備注是淩爾師伯,之前的聊天記錄還是師爺去世之後,他和師伯相互安慰。

謝書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找師伯,師伯只比寧非名大一歲,又不在學校工作,想求救都不行。可是這個時候,他真的好需要一個人,需要一個能讓他誤以為師爺還在世的人。

那邊很快回了消息:白白,有什麽事嗎?

謝書白抹了眼淚,回複:沒事,想問問師伯最近好不好。

——研究所最近有點忙,要應付檢查。白白想師爺了嗎?

謝書白看着最後那幾個字,淚如雨下,連隔着屏幕的師伯都能感受到,可是寧非名卻從來不問他是不是想師爺了。

——嗯,很想。

——你是不是搬到小寧那裏住了?我抽空去看你們,師爺這麽大年紀了,沒有什麽接受不了的,你不要太傷心。

——我知道,我周末搬去老師家……

本來想跟師伯提一嘴的,可是看師伯說忙,謝書白又重新斟酌了話語。

——師伯先忙吧,等師伯有空,我去看您。

——我先去忙,你學習去吧,照顧好身體,不要太累了。

——謝謝師伯,您也是。

周六早上,謝書白一起床就“乒乒乓乓”地收東西,把還睡懶覺的舍友吵醒了。舍友揉揉眼睛,往下瞅了眼,見謝書白正捧個深色的木盒子,口齒不清道:“你今天就走了?要不要我幫你?”

謝書白一醒神,忙将那盒子放進行李箱,道:“不用,我就收點重要東西,反正還是會回學校上課的,到時候回來再慢慢把東西搬過去。”

一直有聲響,舍友也沒法再睡,打了個哈欠坐起身,看謝書白慢條斯理地疊衣服。謝書白暑假才從他師爺那裏搬回來,住了沒多久又要搬去他老師那裏,看來這個宿舍是注定只能住一個人的。

謝書白把衣服疊進行李箱裏,看那木盒子上的“餘”字,不禁有點出神:這是師爺的盒子,師爺一直叮囑他,這個盒子以後是要給寧非名的,如果師爺沒有機會給,他就要幫師爺告訴寧非名有這麽個東西。

盒子沒有上鎖,可是謝書白十分君子,一直未曾偷窺,只是也沒有給寧非名就是了。原本是師爺剛離開,太過哀傷,導致他忘記了這件事,可是現在,知道寧非名如此可怕,倒是更不能給了。

他得有籌碼在手上,否則就會任由寧非名宰割。

謝書白打定主意,收了神,繼續整理衣物了。

“謝書白,跟你老師住在一起,會不會壓力很大啊?”舍友問,“要是我和我導住一起,啧啧啧,不敢想,不過你導人好,應該沒問題……”

人好?謝書白笑笑,不說話。

“哦,昨天下午你導和簡長江吵架了,你知道嗎?”

謝書白疑惑地回頭,有些好奇,好端端的怎麽吵架了呢?他這幾天養着傷,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沒想到還有這八卦。

簡長江不叫簡長江,是他們專業一個姓簡的教授,年紀稍長些,因為是長江學者,學生們私底下就稱呼為簡長江。舍友看謝書白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興致一下就來了,手舞足蹈地說起昨天下午的情形來:“你都不知道,你導真是正義使者,簡長江這個工作也不幹,那個也不幹,你導當時一拍桌子,怒吼,少給我在這裏擺你長江學者的架子!把簡長江氣得臉都紅了,別的老師那叫一個解氣。”

謝書白很奇怪,寧非名雖然打他很兇,但是在外的名聲一直很好,怎麽會當衆和簡長江起沖突呢?而且簡長江比他年長,怎麽看,寧非名都不是那種會跟長輩沖突的人啊!

“哎,餘先生以前有沒有跟你講過你們師門和簡長江他們的恩怨啊?聽說你們兩個師門是積怨已久。”

謝書白更迷惑了,餘先生就是謝書白的師爺,可是他從來沒聽師爺說過他們和誰有什麽恩怨啊!

“不會吧?你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你怎麽知道?”謝書白忍不住問。

“這個學校就這麽大,咱們專業才多少人啊?有什麽八卦能瞞得住?但是我導叮囑了,不讓我們私底下說老師們的事,省得惹禍上身,我還以為你知道點呢,沒想到還不如我。”

謝書白搖搖頭,蓋上行李箱,拉好拉鏈,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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