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
第 20 章
板子重重地落在臀上,以其響亮的聲音和沉重的力道回答了謝書白的疑惑——寧非名真生起氣來,絕沒有手軟這一說。
“唔……呃啊……”謝書白疼得忍不住左右扭動起來,想要稍微逃開這駭人的板子,可又不敢太放肆。只是這樣的動作落在別人眼裏,倒像是想讓自己整個屁股都被均勻責打似的。寧非名眼角一緊,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學生的意圖,稍稍一頓,又立刻抓緊板子,全力抽了下去。
“啪!啪!啪!”
“不要……老師……好疼……啊!!”謝書白感覺屁股滾燙滾燙的,都要被打熟了,扭動的幅度越來越大。因為寧非名站在左邊責打,右邊屁股受力更多些,謝書白疼得受不了,一直想把受傷輕些的左邊屁股送到板子地下,可無論如何,板子總是精準地落在他紅紫高腫的臀尖上,結結實實地照顧着兩瓣屁股,讓他一點疼都逃不過去。
臀上傷痕以臀尖為中心,深紅透紫,底下隐隐泛着血痧,越向臀腰、臀腿兩邊,顏色越淺,但也都覆上了一層鮮豔的紅,整個屁股如同剛出鍋的面團,又脹又熱,由外而內,燒得謝書白口幹舌燥直冒汗。
片刻不歇的五十板子過去,寧非名垂下手,虛虛握着板子,氣都不喘,只道:“以後不許再揣測我,逼問我,否則,你該知道對師長不敬如何罰。”
謝書白饒是疼得腦袋發懵,卻還是被這話驚到了。
不敬師長,輕者由師長視情況責罰,重者逐出師門。
可是,他不是說過不會趕我走的嗎?謝書白一手扶着腰,一手撐着茶幾,慢慢跪起,挪動膝蓋轉了個方向,面朝寧非名:“老師,我知道錯了,您別生氣,我只是想知道您和師爺……”
“還說?!”
一聲怒喝震得謝書白渾身一抖。他立刻閉了嘴,抱着老師的腰,又驚懼又委屈,一副小兒情态。
寧非名沒有這麽容易被打動,但沉默片刻也冷靜了些,知道不能再這樣任由情緒發酵,便掙開學生,兀自放好板子:“自己回去歇着吧。”說罷轉身回房去了。
“老師……”謝書白膝行一步,卻被身後的傷扯得龇牙咧嘴,“嘶——”
這呼痛的當兒,寧非名已經消失在視野中了。
唉,痛死了,為什麽老師情緒這麽不穩定啊?打人了也不給上藥,管殺不管埋是吧?謝書白在心裏埋汰老師,卻也不是真怨恨,過了會便自己起身慢慢回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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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謝書白照舊起床做早餐。屁股還是疼的,但不耽誤行動,真要忍得住,去跑兩圈也行。寧非名走出房間,見到謝書白正端三明治放餐桌上,忽然想起昨晚的事,目光在他臀上流連片刻,卻沒說話。
謝書白倒像是寧非名肚裏的蛔蟲,立馬道:“老師,我屁股不疼了,沒事的。”
寧非名莫名有些惱怒,好似這樣被看穿心思十分沒面子,瞥了他一眼,輕哼一聲。
“老師吃早餐吧,不用擔心,我很扛打的。”
“我沒有擔心,挨打是你活該,扛打你就盡管放肆,我不介意每天都賞你一頓板子。”寧非名面無表情地拉開餐椅坐下。
怎料,謝書白竟一下跪在寧非名身旁,仰頭道:“老師,我知道您心疼我,我是扛打,挨打也沒關系,但是我不想讓您生氣傷心。”
拿三明治的手頓了下,寧非名淡淡道:“你影響我的胃口了。”
口是心非的老師!謝書白心中竊喜,火速站起來,坐旁邊吃早餐:“老師您不生氣了吧?”
實則寧非名剛剛看他一屁股坐下,心頭一緊,可看這小子确實皮實,便真不擔心了,輕聲應:“嗯。”
謝書白邊傻笑邊喝牛奶,很像上世紀末農村裏的智力障礙兒童。
不過謝書白看着傻,實際卻很聰明。不僅能探察寧非名的情緒變化,還有一顆追求真相的心。當天下午,謝書白就一個人去墓地看師爺去了——寧非名不去,他還是要去的。
天氣陰沉沉的,刮着北風,謝書白一出門就抖了三抖。墓園一個人都沒有,要真不是什麽特殊日子,誰會選這種天來祭拜啊?
謝書白帶了一束鮮花,小心地放在師爺碑前,道:“師爺,白白來看您了。”
為了跟師爺說話,謝書白提提褲子,慢慢跪在師爺碑前,看着碑上熟悉的慈祥笑容,緩緩道:“師爺,您知不知道老師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您在的時候,總是跟我說小寧很好,說我有眼光選了老師,您當年肯定是很喜歡老師的。再說了,老師是您唯一的接班人,全世界都知道了,您和老師感情應該很好才對呀!如果您和老師有矛盾,以您的智慧,肯定早就看出來,早就解決了,怎麽會留到這個時候呢?唉……師爺,您幫幫白白吧,我覺得老師很痛苦,但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痛苦。要是挨打就能讓我知道為什麽,我這個屁股不要也沒關系,可是老師打完了也什麽都不肯說……”
腦海裏突然有根弦撥了一下,謝書白輕蹙眉頭,喃喃道:“什麽都不肯說,師爺,老師是不是也不肯告訴您?所有的一切,他都自己憋着,他一定很累吧?”
謝書白在師爺碑前跪了幾分鐘,又說了自己開題的事,最後站起來拍拍膝蓋上的灰塵,跟師爺道了別,離開了墓園。
可是,謝書白沒有回家,一出墓園,又打車去了另一個地方。
他想,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人知道寧非名在想什麽,也只有這一個了。
“淩爾師伯,我沒有打擾到您吧?”
淩爾笑笑,帶小孩進了自己的辦公室,道:“沒有沒有,你今天沒有課?怎麽到師伯這來了?”
電腦上留着淩爾的論文,這是他現在在做的課題,從前餘先生留給他的。
謝書白跟淩爾雖然有些交集,但說不上很熟,不敢一開口就問寧非名的事,便道:“我們昨天開題了,我剛剛去看師爺,順便來看看師伯。”
“我上次去看你們,但是那次小寧情緒不太好,也沒有看上你,你沒事吧?”淩爾以為上次寧非名會告訴謝書白,可是看小孩一副茫然的樣子,又問,“你不知道?”
謝書白誠實地搖了搖頭。
“沒事,反正你沒事就好。”淩爾笑笑,心想上次也不是什麽美好回憶,還是不要提了。
謝書白斟酌一下,試探道:“師伯很牽挂老師吧?”
“當然啊,你師爺學生收得多,我跟你老師也有好幾個師弟師妹,但是只有我們兩個跟在你師爺身邊,同吃同住,一起闖禍一起挨打,感情肯定好一點。而且,”淩爾似乎嘆息了一聲,“你師爺總說,讓我多看着你老師,他這麽大了,也還是像小孩。”
謝書白不說話,卻更疑惑了,師爺很愛老師,師伯也很愛老師,但老師為什麽還是那樣?還有,什麽叫做像小孩?很幼稚?
“您和老師也挨打?”
淩爾笑出了聲:“對啊,整個師門我最皮嘛,你老師被我撺掇,每回闖禍都少不了他。你師爺一開始打我們兩個,後來煩了,只打我一個,讓我教訓你老師,我就想盡辦法放水。有一次我們兩個帶一個師妹去酒吧,被你師爺抓到,當着師妹的面把我們屁股都打開花了,吓得師妹直哭,後來再也不敢跟我們一起玩了。”
“那,你們會跟師爺吵架嗎?”
“不會啊,誰敢跟你師爺吵架?哦,你小師叔敢,你回去問問你老師怎麽打人家的。”
那老師跟師爺真的沒有矛盾了?謝書白眉頭皺得緊緊的,實在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