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謝書白沒曾想,自己的尴尬到這一步還沒結束,次日下午竟被寧非名勒令去送莫老師到機場。
“我不能不去嗎?”都磨磨蹭蹭到了酒店樓下,謝書白還在幻想逃過一劫。
寧非名抓着他的手臂,跟押犯人似的:“你以為莫老師是什麽人?我跟你說,但凡你今天有一點怠慢,你這屁股就別想要了!”
“可是,”謝書白都快要哭出來了,“他是仇老師請來的,應該仇老師安排人去送,我跟莫老師又不熟,等會在車上坐那麽久,肯定尴尬死了!”
“那你就給我想辦法不要尴尬,等會你跟莫老師坐後面,聽到沒有?”
“不要不要,老師,我坐副駕駛,您跟莫老師坐後面,求您了!”
“閉嘴!”寧非名喝了一聲,就看見仇老師的研究生和莫老師一起下來了,立刻收了表情,上前從學生手裏接過行李,“莫老師,等會我和謝書白送您到機場,您稍等,我先幫您辦理退房。”
謝書白見狀,趕緊上前去搶過房卡:“老師,我辦退房。”說着腳底抹油往前臺去了。寧非名強按住內心立刻打他一頓的沖動,笑着對莫老師說:“莫老師,車已經在外面了,我陪您先出去。”
“好。”莫老師聽從安排,慢悠悠地出去了。
辦理退房不過是還房卡的事,都不到一分鐘,謝書白心如死灰,臉上還非要堆笑,到了酒店門口的小車旁,手足無措。
寧非名瞅他一眼,道:“莫老師上車吧,謝書白陪您坐在後面,大概一個小時到機場。”
莫老師點點頭,低頭彎腰鑽進了後座,謝書白沒有什麽辦法,一咬牙一狠心,也鑽了進去,對上莫老師的視線,十分尴尬地擠出了個笑。
寧非名坐進副駕駛,系好安全帶,跟司機說出發,車子便緩緩啓動了。
不知所措的空氣充斥了整輛車,司機只顧開車,莫老師則安靜坐着,連動作都沒有,謝書白低頭摳着手指,心想,到底要講什麽啊?為什麽老師不能來講?哪怕他開個頭也好啊!
大概過了十分鐘,寧非名也覺得有些不妥,側頭笑問:“莫老師,這兩天感覺還可以吧?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您見諒!”
謝書白長長地舒出了一口氣。
莫老師不緊不慢道:“還可以,你也太緊張了,仇老師課題結題,你還跟着跑上跑下的,不知道的,以為你是仇老師的學生。”
寧非名笑了一聲:“仇老師确實是我的老師,我讀書的時候他就在這裏教書了,而且仇老師給過我很多幫助,他忙不過來,我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也是應該的。”
“你們老師以前說,這麽多學生,就你最體貼。”
寧非名笑容頓時有點僵硬,老師說過這樣的話嗎?
“老師都是說我們的好。”
“也不是,你們老師實事求是,你确實體貼,他才這麽說,你們有不好的地方,他也會說的,我好多年沒有見過你們老師,總感覺你和淩爾還在讀書一樣,那時候你們老師說一定要幫淩爾把家安下來,我昨天問淩爾安家了沒有,他說把你們老師留給他的錢都捐了。”說到這,莫老師搖了搖頭,“淩爾挺像你們老師,萬事不想自己,總是先想別人。”
“是,淩爾師兄很善良,對我們也好。”
然後車裏就徹底陷入了沉默,莫老師仿佛在回憶過去,寧非名好似在慨嘆什麽,總之,沒人再說話了,只剩下綿長的呼吸聲。
氣氛是在送走莫老師之後變的,回程的路上,寧非名板着一張臉,一言不發,謝書白好幾次想要找話說,都沒敢開口。
回到家,寧非名開口就是“板子拿出來,跪着”,言簡意赅,無法拒絕。
謝書白耷拉着腦袋,打開櫃子拿了板子出來,兩手捧着跪在客廳。
寧非名倒了杯水喝,淡淡道:“自己想,都錯哪裏了,該打多少,我沒空跟你一條一條掰扯。”
算回來,昨天中午才在寧非名辦公室挨了一頓戒尺,可是謝書白也得了老師不少寵愛,因此膽子大了不少,當即就嘟囔道:“不就是對莫老師沒禮貌嗎?”
“不就是?”寧非名尾音一樣,壓迫感頓降,“你知不知道莫老師什麽地位?特地帶你去見莫老師,讓你坐莫老師身邊,你一句話不說,走進走出的不跟人家打一聲招呼,送莫老師去機場的路上,跟啞巴一樣,你是不是想敗壞莫老師對你的印象?”
謝書白手上捧着板子,心裏卻沒有一點敬畏,仰着脖子反駁:“莫老師對我的印象很重要嗎?他又不是我的導師,又不是學校的領導!”
寧非名氣得胸膛起伏,差點眼前一黑栽倒下去。他拼了命地給學生鋪路,結果學生竟然如此不以為意,可是他又不能直說,萬一到時候一切落空,對他們來說都是災難。
“他不是你的老師和領導,你就可以這麽沒禮數沒規矩是不是?你是不是想以後論文發不出去?是不是想申請不到課題?還是不想在這個專業混了?!”
謝書白張了張嘴,想反駁什麽,卻說不出話來。
老師說的,是對的。一旦得罪了莫老師,在這個專業确實很難,泰鬥有泰鬥的地位,他不出聲,也有無數人争先恐後地維護他。
可是他不知怎麽的,就是不願意低頭,不願意承認老師說的是對的,仿佛這麽一說,他就打了自己的臉似的,只弱弱道:“老師打我好了。”
“什麽叫做打你好了?”寧非名肺都要被氣炸了,“你當我打你出氣嗎?要不是為了……為了培養你,我用得着一天到晚跟你生氣?!”
謝書白一下蔫了,不願意去親近莫老師是真的,可是不想讓老師生氣也是真的,見老師真動氣了,他又忍不住愧疚,把手中板子捧高了些,膝行兩步到老師跟前,軟聲道:“老師,是我錯了,我該打,您別生氣。”說着,直接将板子塞進了老師手裏。
寧非名還氣着呢,一低頭就看見學生自覺褪了褲子,背過身趴沙發上了,露出的兩團肉上還有昨天中午挨戒尺留下的青灰痕跡。
小孩子這麽乖,再大的氣也生不起來了,寧非名提着板子走過去,恨鐵不成鋼似的:“就會說讓我別生氣,讓你聽話的時候怎麽不聽?你但凡對莫老師态度好一點,我至于這麽生氣嗎?”
謝書白手指摳着沙發面料,悶聲道:“我是不想讓老師生氣的,可是,我也做不到對莫老師那麽熱情,我不認識他,說什麽都很奇怪,我沒有辦法那麽圓滑,跟誰都有話說。但是,如果老師希望我那樣的話,我也會努力去做的。”
最後一句話說得寧非名心一軟,差點連板子都握不住,不僅是因為學生的委曲求全,還因為,這實在很像他從前在心裏一遍遍對老師說過的話。
他那時總是很羨慕淩爾,羨慕任一言,總是有意無意地學着他們的樣子讓老師開心,大概就是這樣的心理——如果老師希望我那樣的話,我也會努力去做的。
可是,到最後都落空了,老師還是更喜歡淩爾師兄,喜歡任一言。
寧非名坐下來,揉着小孩的腦袋,眼眶有些濕潤,緩緩道:“老師知道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