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思過崖

入門一個多月,我每天除了白天練功之外,晚上還得抄經書。唉,這到底是什麽世道呀!有家回不得,還要在這裏受罪。

一天夜裏,我正在藏書閣打盹兒,忽然一陣怪風吹來,燭火随即撲滅。起風了嗎?我伸了個懶腰,頓時覺得心中清明。我正要起身點燈,突然看見窗邊閃過一個黑影。那身影甚是迅捷,一晃而逝。

有賊?我拔足悄悄跟了出去。此時,天空布滿厚厚的雲層,四下裏一片漆黑,我四處看了看,沒有人!難道我剛才眼花了?我揉了揉眼睛,正待打道回府,忽然瞧見遠處煉丹房中似乎閃過了一個人影。

難道那人進了煉丹房嗎?我蹑手蹑腳的溜了過去,想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情形。可是,待我悄悄捅破窗紙一看,煉丹房中除了一個大鐵爐在黑暗中火光四射之外,根本沒有半個人。奇了怪了,剛剛我明明看到一個黑影呀,難道自己又眼花了。

我屏住呼吸谛聽了半天,裏面除了呼呼的煉丹聲,絕無半點人聲。我一時好奇,便推開了門,進去瞧了瞧。這間屋子除了一個大爐子,裏面空空如也,根本藏不了半個人。好吧,看來我這兩天沒明沒夜的抄書,當真是抄的神經衰弱老眼昏花了!我嘆了口氣,正準備出去。

可是,我剛走到門口,布在門口的十餘串宮鈴噼裏啪啦的響了起來。我登時醒悟,心想不好了。這煉丹房是昆侖的禁地,沒有掌門人的允許旁人是不能進來的。我怎麽忘了這一條呢?

我連忙推門,可是那門變沉重起來,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推開,反被一股勁力彈了回去。這門有古怪!我又伸手試了試,仍舊被彈了回來。這時,從東西走廊裏都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只聽一人喊道:“有賊進入丹房了!”

我一想,完了!這次恐怕我有嘴也說不清了。心中焦急無比,又試着去推門,可是還是沒有用。這時,門嗵的一聲開了,接着我看見鎮元老頭黑着一張臉站在門口,他身後還跟着幾個提着燈籠的弟子。

鎮元老頭一看是我,吃了一驚,随後厲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吓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弟子,剛剛瞧見煉丹房有黑影閃過,所以就進來瞧瞧。。。”

鎮元老頭一聲喝道:“胡說八道,這裏布有乾坤陣,要是有人進來根本出不去。你說的那人此刻在哪裏?”

我疑惑的瞧了瞧房間,除了自己之外,确實沒有半個人影。我還真是百口莫辯。

鎮元老頭哼了一聲厲聲道:“我看根本就是你心術不正想要盜取丹藥,是也不是?”

“我沒有!我剛才确實看到了!”我鄭重的喊道。

鎮元老頭哪裏肯聽,對身後的弟子說道:“把這小賊立刻給我拿下,押到玄圃堂!”說完大袖一揮揚長而去。

什麽?小賊?這老頭還真是不分青紅皂白随便給人扣帽子。在現代還要講個證據呢,可到了他這裏居然直接就定罪了?哼!我心中雖然生氣,但是也無可奈何。

當下那些弟子将我綁了,帶到了玄圃堂。玄圃堂此時燈火通明,鎮元老頭和逍遙老頭坐在大殿之上,看着甚是威嚴。

“若水,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你如實說來!”逍遙老頭說。他神情嚴肅,早沒了往日的溫和。

鎮元老頭黑着臉說:“掌門師兄,還有什麽好說的。這小賊是我們當衆拿住的,難道還有假?”

逍遙老頭摸了摸胡須說:“先聽聽她怎麽說,再定罪也不遲!若水你說吧!”

難道連他也懷疑我?我點了點頭,看來事到如今只能盡全力辯護了。當下将自己怎樣在藏書閣抄書,怎樣看到黑影,又怎樣闖入玄圃堂上之事說了。

“師父,弟子真的沒有盜取丹藥!”我可憐兮兮的說。

鎮元老頭聽完大怒,厲聲道:“簡直一派胡言!我問你,當時你是不是擅自闖入了丹房?”

我點點頭:“可是,那是因為。。。”

鎮元老頭完全不聽我的話又說:“我們又是不是在那裏拿到你的?”

這倒也是實情,我只好點了點頭。

“師兄,現在證據确鑿,還有什麽好說的。依我看,這小女子心術不正,恐怕她上我昆侖就是為了盜取我們的九轉金丹!”

這期間,逍遙老頭一直默不作聲。他沉吟了片刻問道:“若水,你說你看到一個黑影?”

我點點頭:“正是,那黑影很是迅捷,一晃而逝!”

這時,玄池走了進來,走過我身邊之時他瞧了我一眼。

“玄池,你在丹房中有沒有什麽發現?”逍遙老頭問道。

玄池躬身說道:“師父,丹房中沒有少任何東西!而且,我問過夜觀星象的弟子,亥時之時确實刮過一陣怪風,弟子料想那陣怪風可能就是若水看見的那個黑影。”

“那怪風只不過是巧合,她肯定還沒有來得及偷金丹就被發現了!”鎮元老頭不依不饒道。

這死老頭子前世跟我有仇吧!我又不想當道士,要什麽破金丹幹什麽?再說,我們現代科學研究發現,那裏面有大量的汞,吃了搞不好會要命的,難道我瘋了嗎?

“此事,确實蹊跷!先把若水放了吧,好在丹房也沒丢什麽東西!”逍遙老頭說。

“不行!”鎮元老頭手一橫說,“事情還沒查清楚,不能就這麽放了她!師兄,我知道你愛徒心切,可是做徒弟的要是做了錯事,咱們也不能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味袒護吧!”

我聽得出來,鎮元老頭是在故意激逍遙老頭,好讓他不能護短。還真是可惡的緊。

逍遙老頭臉一沉說:“依師弟說該當如何?”

鎮元老頭剛要說話,只聽一個弟子慌慌張張的跑來說:“掌門不好了,藏書閣失火了!”

我們一聽大驚,好端端的怎麽會失火呢?鎮元老頭立刻暴跳如雷喝道:“還不趕快去救火!傻站在這裏幹什麽?”

那弟子連連稱是,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逍遙老頭和鎮元老頭站在門口遠遠觀望,玄池給我松了綁,我擡頭遠望,見東面的藏書閣一片火光,漆黑的天空瞬間都染成了紅色。我暗暗心驚,我記得自己走的時候蠟燭明明是撲滅的,怎麽會失火呢?難不成,這些都是沖我來的?想到這一層,我不禁怔了一怔,要是真的是沖我而來,那這人也确實歹毒!

過了片刻,剛才那弟子回來說,火已經撲滅了,只是裏面的經書燒了大半。我們都松了一口氣。

我們回到大殿上,鎮元老頭氣的吹胡子瞪眼問道:“晚上誰去藏書閣了?”

完了,他正愁沒借口收拾我呢,我這次還真是自投羅網。我乖乖的上前:“啓禀師叔,是我!”

鎮元老頭指着我對逍遙老頭氣呼呼的說道:“你看看,師兄!我就知道她是個禍害,先是私闖煉丹房,現在一把火又差點燒光了藏書樓!你說,現在怎麽辦?如此不肖弟子,不早早逐出山門,留下作甚!”

逍遙老頭臉上猶疑不定,頗感為難。我知道他是真心想護我的,無奈我早已經給人算計了,簡直是百口莫辯。

算了,還是我自己認罰的好。我正要說話。只見玄池走到我身邊跪下道:“師父!師叔!藏書閣失火都是弟子的疏忽,是弟子叫若水到裏面抄書的。若水她年紀小,不懂事,一時疏忽!請兩位師長懲罰!”

我又驚訝又感激的瞧着他:“師兄,你。。。”

他一把拉住我搖了搖頭。我知道他是想一人承擔這事!可是,禍是我自己闖的,那就得自己承擔,我可不願意做縮頭的小龜。

我朗聲說道:“這件事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跟師兄無關!要罰就罰我吧!”

鎮元老頭哼了一聲,有些痛惜的對玄池師兄說:“這都是她惹的禍,你起來!我們豈能叫你代人受過?”

玄池顯然是鐵了心,平靜的說道:“這是卻是弟子的錯,與旁人無關!請師叔和師父責罰!”

逍遙老頭嘆了口氣對我們說:“玄池到後山砍一個月的柴!至于若水嘛,到思過崖面壁半個月!就這麽定了,此事無須再議!”

鎮元老頭顯然對這懲罰不滿意,但逍遙老頭此話說的斬釘截鐵,他也不好反駁,含怒而去。

我感激的瞧着玄池師兄,只見他一臉淡然,根本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逍遙老頭和鎮元老頭離開後。玄池站起身說:“面壁半月不可荒廢時光,定要勤練劍法。否則,可就白費了師父這番苦心!”

我乖乖的點點頭。真想不到,我一個光明磊落的現代警花,竟然在古代變成了小偷和縱火犯。還能不能愉快的修仙了?

玄瑤替我收拾了日常用的東西,又怕我住不慣山洞,往包袱裏塞了個軟墊子,這才含淚與我告別。

我笑笑說:“看你現在的樣子,就像個送丈夫出征的小媳婦兒。我只不過去半個月,又不是生離死別,用得着這麽哭哭啼啼的嗎?”

她聽了破涕為笑說:“到這種時候還說笑!”又囑咐了我一番,方才讓我走了。

思過崖在阆風巅上,地勢極高,穿過一片青翠掩映的竹林,一邊是陡峭的山壁,一邊則是萬丈深淵。李白的《蜀道難》中形容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我看這裏就可如此形容。我膽戰心驚的往崖下瞧了瞧,下面雲遮霧蓋,根本望不到底。這要是一不小心摔下去,那還不立刻摔成肉餅?我當即感覺胸口悶悶的,來還真有點喘不過氣來。

不過,這裏雖然郁郁蔥蔥,松柏成林,但卻房無一間,瓦沒半片。這哪是思過,分明就是變相的懲罰嘛!我四處看了看,見樹枝掩映之處好像有個洞穴,走進一看,還真是。

這洞穴應該很久沒人來了,進了裏面立刻聞到一股子黴味。但這也沒辦法,誰叫我運氣不佳,偏偏攤上這事兒呢?我這了幾根樹枝簡單打掃了一下,鋪好了墊子,勉強能睡了。

可是,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通,到底是誰要陷害我呢?我剛來在這裏也沒結什麽仇,當然除了那個玄能。不過,玄能不可能有那麽高的武功!唉,我重重嘆了口氣,一頭栽倒在墊子上,呼呼睡去了。

我正睡得香,忽然聽見外面有動靜。我一咕嚕爬起來,側耳靜聽,只聽有人叫我名字。我走出去一看,原來是五師兄玄清。

他一見我,笑嘻嘻的走上來,手裏還拿着一個籃子。“你叫我好找啊!我還以為你一生氣舍身跳崖了呢!”他說。

還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我白了他一眼,懶洋洋的問:“你來幹嗎?該不會是就為了嘲笑我吧!”

他笑了笑,在一塊大石上坐了下來,揭去蓋在籃子上的布說:“我是來給你送飯的!看,我可是怕你吃不慣給你費勁心思弄了好多好吃的!”說着他在大石上擺了兩碗青菜,一碗白飯。

“這待遇也太差了吧!我只不過面壁思過而已,又不是出家當和尚,怎麽全是青菜蘿蔔?”我拿起筷子挑了挑嫌棄的說。

玄清笑道:“這已經很不錯了!咱們昆侖有規定,犯了錯的弟子務必要清心寡欲好好思過,自然不能大魚大肉的!”

好吧,吃素就吃素,有啥了不起的。我捧起碗吃了起來,可吃了幾口卻發現碗底竟然放着一個雞腿。我笑了笑,知道這定然是五師兄的傑作。

“五師兄,謝了!”我拿起雞腿搖了搖說。

他伸了個懶腰,沒答話順勢躺在一邊。過了半晌他忽然說道:“你在這裏武藝可不能擱下,得好好練習才成!”

我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說:“玄池師兄怎麽樣了?這次都是我害他的!”

玄清眯着眼睛說:“大師兄沒事,你盡可放心!你別看大師兄這人平時不茍言笑,看着冷心冷面的。其實,他待人極好,只是有時候太悶,明明幫了別人,還叫人不敢領他的情!”

這評價倒是一針見血。我笑着說:“這麽說來,你很喜歡大師兄喽!”

他翻身坐起說:“我和他八歲起就一起學藝,每天朝夕相對,如同夫婦一般,你說喜不喜歡!”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玄清什麽胡鬧比喻呀,這要是在現代還不讓人誤會成同性戀嗎?他擡頭瞧了瞧太陽,回頭說:“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我會再來送飯,你要是要什麽盡可告訴我!”

他等我吃完,收拾了飯碗,一步一搖下山去了。我站在山頂遠遠望着他的背影,不禁啞然失笑,這人還真是又熱心又有趣。

過了一會兒,月亮已然挂上了樹梢,周圍的樹木都罩上了一片銀輝,清潔異常。我心中此時清明無比,索性拿出長劍,在月光下練起來。昆侖山的入門劍法叫七星劍法。是根據北鬥七星的排列方位悟出來的。這套劍法雖然看似招式平平,但是卻有極大的威力。只可惜我修為低,力道不強,使出來也是輕飄飄的,不像玄池師兄。一招一式前後連貫,一氣呵成。

練了一會兒,登感疲憊,收了劍,自回洞中休息。睡到午夜時分,突然隐隐約約聽見幾聲凄厲的叫聲。我一個機靈坐了起來,側耳谛聽,只聽此時外面大風刮得樹枝呼呼直響,再無別的聲息。難道是我的幻覺嗎?可是這聲音跟那日聽見的還真有幾分相像。當下也不敢再睡,只豎着耳朵聽動靜。過了半晌,仍舊沒什麽聲息,也就不知不覺睡着了。

次日,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洞口傳來吱吱吱的叫聲。我出去一看,登時欣喜無比。只見洞口一棵松樹上,竟然停着那天在逍遙老頭太極殿林中遇見的大白鳥。

“鳥大哥,怎麽是你呀?”我高興的喊道。

那白鳥吱吱吱又叫了幾聲,拍拍翅膀飛了過來,停在我腳邊。我俯身摸了摸它,從口袋裏摸出幾個果子給它,這還是臨上山是玄瑤塞給我的呢!白鳥又沖我叫了幾聲,似乎是在感謝我。

我站起來左右望了望,這裏山勢極高,直插雲霄,一般的鳥兒是上不來的,這白鳥竟然能飛上來,可見它絕非一般。我雖然心中對它的來歷頗為好奇,但是高山寂寞,有它陪我當然是再好不過了,當下也不再追究。

上午我練了一會兒劍,便覺得肚子饑餓,站到山邊盼着五師兄快來。可是山道上空空如也,沒半個人影兒。等了一會兒,遠遠望見,似乎有個人影朝這邊走來。太好了,我手舞足蹈,五師兄終于給我送好吃的來了。

可是,那人走近後讓人大失所望,原來他不是玄清,而是一個新進弟子。他說,五師兄有事不能來,所以遣他來送飯。我本想跟五師兄打探一下山下的情形,可這人不知可不可靠,也就打消了念頭,悶悶的吃了一頓飯。

晚上清風襲人,站在山巅心中登時感到無比的暢快。我抽出長劍,借着月光在地下舞起劍來。我順着北鬥七星的排列,依次踏步使了一套七星曜日。可是,每次使到天樞耀光這一招就使不下去了,覺得全身酸痛異常。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我因為力道不夠嗎?凝神苦思了一番,又開始重新出招,但是仍像剛才一般。我不服氣,撿起長劍開始奮力刺出,結果砰的一聲,青光劍直接脫手掉到了地上,吓得大白鳥吱吱吱叫了幾聲。

我正自懊惱,忽然聽見山背後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笨蛋!笨蛋!”

我愣了一愣,難道這裏還有別人?“是誰啊?快出來!”我大聲喝道。

那人接着哈哈大笑又喊道:“笨蛋!白蛋!傻瓜蛋!”

這家夥太過分了,竟然敢罵我!哼,我非得将他揪出來不可。我聽見那聲音似乎是從洞後發出來的,當下帶着大白鳥循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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