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色百合
61、白色百合
“裏面還有油嗎?”宋隅抹完了桌子問。
“好像還有點。”
宋隅拿出袋子裏的一個打火機來,“你把蓋子掀開,我試試還能點得燃不?”
江暈取下玻璃罩,将裏面縮在一團的一根棉繩燈芯挑了起來,宋隅用打火機打了一下,火焰漸漸亮起,他不可思議道:“竟然可以耶!都這麽久了還能點燃!太絕了!快把燈罩蓋上。”
這房子裏的燈泡早就不能用了,好在有了這盞煤油燈,将這個暗夜點亮,否則他們就只能用手機來打光了。
他給江暈指了個地方,“江暈,你把煤油燈放那兒吧。”
陽臺上有個小架子,江暈把煤油燈放在上面。宋隅又搬出來一個花瓶,那裏面只有一株枯萎的仙人掌。他把花瓶搬到陽臺邊,“江暈,你把袋子裏的香拿來點上。”
原來,那袋子裏的香是宋隅買給自己祭奠用的。
他拿出六根香出來,用打火機點燃,然後插在了那個花盆裏。
“江暈,這裏不讓燒紙,我就沒買,你不會難受吧?”
江暈搖搖頭,真誠地說:“不會,我已經很感謝你了。謝謝你帶我來這個地方。謝謝你給我爹娘買的香。”
他的心裏感到很暖,很暖。
宋隅把桌子搬到陽臺邊,然後坐了上去,“來。坐上來……”
江暈走過去也坐到了桌子上,在這陽臺的下面,就是那條樟南河的末端,這裏的水流比其他地方都要急一些,因為下面有一個洩洪口,從那兒開始河水就會分支成兩條,分別流向下邊的鄉村。
宋隅說:“坐在這裏是不是感覺所有的煩惱,都随着河水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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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暈輕輕點頭,他将那束百合花拿了起來,他撕下花瓣,一片片地扔進了下面的河水裏。
黑暗中那白色的花瓣落進了水裏,打着漂亮的璇兒,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流沖走了。
宋隅也抽了一枝花出來,撕下花瓣撒向了河裏,高喊一聲“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讓所有的憂愁,都統統給我們滾蛋吧!”
“你也給我滾吧!”江暈突然戲谑道。
江暈作勢拍了他一下,結果宋隅吓得立馬抱緊了他的胳膊,死死地拽緊他,“你踏馬幹什麽?想謀害親……友啊?”
江暈的腳踩在欄杆上,手臂任由他抱着,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輕輕微笑,“親友是什麽鬼?”
宋隅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樣,朝桌子裏面又挪了幾分,生怕一個不慎就摔下去了,“親友,就是最親的朋友啊。”
“哦?”江暈拖了一個長長的尾音,好聽極了。随即又說:“瞧你那貪生怕死的樣兒,啧啧啧……你要是掉下去,我一定會第一時間跳下去把你接住的。”
宋隅一怔,“你不怕死嗎?”
“你是不是傻?我會游泳啊。怎麽可能掉進那河裏就死了?”
“哦。我不會。”宋隅又問:“那假如下面是萬丈深淵呢?你也要跳下來救我嗎?”
“那我就更要跳下去救你了。你這個嬌弱的現代人還不得摔兩下就死了,我去至少還能給你撿個全屍回來。”
宋隅:“我……竟無言以對。”
宋隅松開拽住他的兩只手,好奇地問:“江暈,你以前是個什麽樣的人?”
“殺人不眨眼的反派大魔頭。”
“就你?還殺人?”宋隅面光驚訝,對此持嚴重懷疑态度,“不可能吧?你逗我吧?”
江暈冷冷一哼,“怎麽?你是在質疑我的能力?”
“不是……”宋隅晃了晃頭,“我不是在質疑你的能力,而是在質疑你的良心。”
“嗯?你覺得我看起來不像是會殺人的人?”
“對啊,你明明很善良啊!”
江暈又是一笑,“真是天大的笑話,你竟然覺得我善良!”
“上次班上那小胖被別人惡作劇欺負,第二天那些惡作劇他的人臉上全部都起了包,很明顯都是被蜜蜂蟄了。這件事是你幹的吧?這還不叫善良叫什麽?”
“你怎麽知道是我?”江暈這件事誰都沒告訴,就自己悄無聲息地去幹了。
“因為我發現河邊那棵柳樹上的蜂包不見了,然後那天你的手上還有一個被蜜蜂蟄過的痕跡。”
“胡說,我怎麽可能會被蜜蜂蟄!”江暈才不會承認這麽丢臉的事情。
“反正我就認這個理,我相信我看到的你就是善良的。”宋隅努努嘴道。
江暈将最後幾片花瓣撒向河流,他的聲音也像是被凍上了一層霜,“可是,我真的殺了很多很多的人。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你看到的那不是江柳臣,而是江暈。”
宋隅還是不相信他的話,“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總之,在我們這個世界,你是不能夠殺人的。”
“為什麽?”
“因為,那樣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宋隅的衣袍在幽暗的燈光中,悠悠地晃動。
而他的眼睛卻裝着星星,異常明亮地看着他,問:“你還想不想再見到我了?”
“想。”江暈這個字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說出來了。
宋隅張嘴大笑,滿心愉悅,“哈哈哈,這回答得很誠實嘛。”
“呃……”江暈嘴角一抽,努力控制住想罵人的沖動。
宋隅在黑暗中摸摸他的臉,像摸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寵溺道:“這就對了嘛,跟我學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切!”江暈不屑地用鼻尖哼氣,不敢茍同地說:“就你這樣?翻牆、逃課、打架、無組織無紀律、專門跟老師家長對着幹的二貨傻缺,還好意思說讓我跟你學?”
“雖然以上你說的全對,但是你忽略了一點。我還有一個可以包容世間萬物的左心房啊,那裏面裝着一顆為世間一切美好而跳動的心髒。就這,還不夠嗎?”
江暈沒見過比宋隅還能吹牛皮還要自戀的人了,真的是給他一塊牛皮,他就能把它吹到天上去。
“你說的世間一切美好,也包括我嗎?”江暈不經意地問。
宋隅怔住了,他忽然轉頭看向遠處的河流,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這個問題也随那些花瓣一起抛向河水裏。
他仰起頭,脖子裏灌進了一團冷風,他打了一個顫,回道:“自然,你就是那一切美好的總和。”
江暈坐在旁邊,靜靜地聽完他的這句話,眼尾揚起一個幸福的弧度。
有時候,幸福并不需要什麽轟轟烈烈,就簡簡單單的溫暖就夠了。
他們在這裏坐了很久,直到一聲咕咕叫才打破了這暗夜的沉寂,江暈尴尬地捂住肚子,“額,那個,我一天沒吃飯了……”
“啊?那你怎麽不早說?”宋隅跳下桌子,問:“你怎麽一天都不吃飯啊?”
“我,忘了。”
“走走走……”宋隅看了眼手機,都十點了,他将江暈從桌子上拖下來,“去吃飯……”
“等一下。”江暈又回頭去把那盞煤油燈拿在了手上,“我想把它帶回去,可以嗎?”
“想拿就拿着呗,反正也是沒有人要的東西了。”
“我覺得它挺好的呀。”江暈很是喜歡這盞燈,因為是它點亮了自己這陰郁的一天。
宋隅:“那你快把它熄滅了,別浪費了裏面的油。”
他們離開的時候,宋隅又把這座房子鎖起來了,“江暈,這把鑰匙我還是把它放在這裏,你要是哪天再心情不好,我可以允許你躲來這裏哭鼻子。”
“呵,我又不是小孩子,怎麽可能哭鼻子?”江暈雖然嘴上這樣說,但還是覺得很溫暖。
“以後,這裏就不再是屬于我一個人的秘密基地了,而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基地。”
他們一起走回到了街上,宋隅忽然問他:“你想喝酒嗎?”
“啊?”
“那就是想。好啦,你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買。”
宋隅很快就提了一大袋啤酒出來,“走,我帶你去我家吃好吃的。”
江暈用質疑的眼神看着他,“你買這麽多酒?喝得了嗎你?”
“喂喂喂,這話什麽意思?瞧不起誰啊!這是啤酒啊,又不是白酒。”
江暈跟着他一起走到了小區樓下,但是卻沒有朝自己的樓梯間走去,而是跟在他身後一起上了他們那邊的樓梯。
他這個月來每天都走這邊,現在走得也是輕車熟路的。
宋隅好奇地問:“你怎麽不走你那邊了?”
江暈低着頭,走在他身後,“今天不想回家。”
“嗯?難不成……你今晚是想睡在我家裏?”
江暈在黑暗中掐了他胳膊一爪,“你想得倒挺美。”
“松手,松手!”宋隅疼得拍了拍他的手,“快點,我要拿鑰匙開門了。”
他們進入了房屋後,江暈很不客氣地走到沙發上坐下,問:“你最近都在幹什麽呢?”
宋隅将滑板立在了牆邊,說:“我不在家啊。”
“我是說你在你媽那裏,每天都幹什麽呢?”
“給一個小屁孩補課。”
“補課?”江暈驚訝地擡起頭,“給誰補課?”
宋隅說謊都不需要打草稿的,說:“我媽那裏的一個智障小孩兒啊,成績差得很。”
“有多差?”
“說出來都丢人的那種,你還是別問了。”
江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宋隅去到他的房間打開了燈,對江暈招了招手,笑得招展耀眼,“來,進來。”
江暈遲疑了一下,“進去幹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精神感官歇斯底裏毛細穿梭杆菌土魯西斯症候群,就是相思病的學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