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王瑾琛剛跑去下鋪沒一會兒，就感覺到身體順着慣性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傾，火車到點發車了。
在這個時間點出遠門的基本都是過完年去上班的，剛結束悠閑假期的人多少都有點慵懶散漫，剛上車的時候還帶着點離鄉遠行的忐忑興奮，發車之後大家就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整節車廂彌漫着一股懶散的氣息，只有那兩個孩子仍舊在不知疲倦地上蹿下跳東追西趕。
王瑾琛見這些沒精打采的成年人忍不住在心裏感慨打工人不容易，同時也不免為自己還能愉快地享受寒假歇了口氣，很快就把床位條件不好這件事抛到腦後，安逸地感受起自己的長途旅行初體驗。
他的适應性向來不錯，到了一個新的環境很快就能适應下來，因此剛開始一切都還像在家裏的時候一樣自在，可漸漸的時間一長就開始感覺到不适了。
起源就在于靠窗的桌子太窄了，原本就沒法在一邊同時滿足兩個人使用，賀珏的肩膀又寬，一個人坐在那兒基本就把桌子給占得差不多了，沒有富餘的空間給他做支撐胳膊的平臺，就只能低頭玩手機。
這樣幹坐着坐久了比較累不說，對脖頸的負擔也很大，他的脖頸從高三的時候起狀态就一直不是很好，之後雖然找中醫按摩調理過了，但總擔心時間一長難免會引起不适。
為防在旅途上舊病複發影響心情，王瑾琛知道肯定是不能再繼續這樣低頭看手機了，又不想這麽早就跑到那個逼仄的小床上去，擡頭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待，見也只有走道上靠窗的小桌子旁的兩個座位看着能舒服一點。
他起身走去想到走道找個位子坐坐，沒想到這會兒不知是不是因為正值飯點的緣故，到了過道上一眼望過去座無虛席，他們這一節車廂的座位早就讓人坐滿了。
恰巧方才對床的兩個小孩鬧着鬧着一言不合就互相推搡了起來，半大點的小孩下手不知道輕重，其中一個很快就哭了，對床的那位母親見狀連忙上前制止，還沒哄上幾句，另一個也跟着哭了起來，兩個大嗓門的二重奏直吵得他腦瓜子疼。
到此情此景，王瑾琛才知道當初自己說要坐火車去杭州時他媽的擔心有多正确，過來人的話果然是有道理的。
王瑾琛苦悶地回到賀珏旁邊坐下，見其他人都挺怡然自得的，頭一次懷疑自己不會是有少爺病太嬌氣了，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轉頭見賀珏正氣定神閑地端坐一旁看着手機，心煩地往他身上一貼把下巴墊在他肩膀上，百無聊賴地問道：“你在看什麽？”
賀珏沒回話偏頭看了他一眼，放下手機一言不發轉身去拿身旁放在床頭的被子和枕頭，王瑾琛的倚靠跑了只好自己坐直了，見賀珏把被子枕頭都拿到了身後床頭和床位之間的隔板形成的角落裏堆好，往後靠調整了一下，然後坐定不動擡頭看向王瑾琛，王瑾琛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滿懷感激地沖着賀珏嘿嘿笑了笑重新靠了過去。
賀珏是貼着最裏面坐的，身後墊的被子有好一部分都漏了出來，王瑾琛一半靠在賀珏身上一半靠在被子上，就算是斜着半躺在那兒也能躺穩，不用自己兩腳出力支撐，還不會硌得慌，和在家裏兩個人一起半躺在床上看電視的時候差不多，比起剛才一個人弓着腰坐在那邊不知道要舒服多少。
王瑾琛忍不住惬意地舒了口氣，雖然依舊乏味但至少心情舒坦多了，正準備拿出手機繼續消磨時間，一樣東西又遞到他眼前，是一袋鳳爪。
王瑾琛登時眼前一亮：“你怎麽會買這個？”
Advertisement
之前過年的時候家裏擺了很多年前謝女士和王瑾琛一起買的散裝小零食，賀珏雖然原本就不是很愛吃零食，但其他的多少也會跟王瑾琛一起吃一點，唯獨鳳爪竹筍這些是一口也沒碰，王瑾琛拿給他的都讓他又放回去最後讓王瑾琛一個人吃完了，導致王瑾琛一直以為他不愛吃辣的，後來解封出去吃東西的時候見他又幾乎什麽都會瘋狂加辣椒，才知道原來他只是不喜歡吃泡椒味的東西而已。
賀珏：“在火車上難免枯燥乏味，吃點辣的能刺激味蕾提升食欲，心情也會好一點。”
枯燥旅途中的一包辣味零食對他來說确實簡直就堪比沙漠中的一瓶水，王瑾琛幾乎要感激涕零：“哇，好兄弟，真是太周到了。”
王瑾琛心裏一陣感動，奈何他在吃辣這方面純屬又菜又愛玩，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會兒要是就這麽直接吃沒有水及時緩解，一會肯定得辣得直喘氣，雖然不想辜負了賀珏的一番好意，也只能等餐車過來買瓶水以後再吃，剛打算把鳳爪又放回桌上，就聽得一陣塑料袋刺啦的聲音，一瓶水擺在了他邊上。
“水放這了，”賀珏說着又遞給他一個小一點的購物袋，“垃圾丢這裏面。”
王瑾琛簡直要看呆了，什麽都給他備齊全了。
“你這，也太貼心了吧，我都感覺有點受不起了，以後和你在一起的女孩子得多有壓力啊。”王瑾琛發自內心地感嘆，好像自己都已經感覺到壓力了。
賀珏奇怪：“為什麽這麽說？”
王瑾琛：“你人這麽好，得多優秀的女孩子才能和你對等。”
賀珏也不知道王瑾琛性格就是這樣喜歡稱贊別人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一起住這些天不知道誇了他多少回，他都從最開始的不好意思到現在幾乎快免疫了。
他倒也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要說好，他覺得自己實在算不上，反倒王瑾琛才是那個好人，便回道：“哪有這麽誇張，你不就挺好的嗎。”
王瑾琛一下不好意思了起來，撓了撓耳後偏頭問道:“有嗎？”
賀珏:“嗯。”
這下王瑾琛可算是樂呵了，安閑自在地接過塑料袋繼續靠在賀珏身上準備享用，一邊撕開包裝一邊轉頭看着從小超市提出來的購物袋好奇道:“你還買了什麽啊？”
賀珏掀開袋子給他看了看，裏面只有另一瓶水一桶泡面和他的那個小火鍋：“沒什麽了，就還有一桶泡面。”
王瑾琛：“沒了？你沒給自己買點吃的？”
賀珏：“超市裏沒什麽其他的辣的東西。”
王瑾琛回想了一下嘆了口氣：“也是啊，彭昊經常跟我吐槽說這裏的辣條都是甜的來着。诶不過你為什麽不吃這個啊，愛吃辣的人不一般都挺喜歡吃的嗎？”
賀珏坦誠道：“很小的時候吃吐過，後來就一直很抵觸，聞着味都有點惡心。”
“啊，那你不早說，我到一邊吃去。”王瑾琛說着就要坐起來，被賀珏摁着肩膀按回去了。
“不用，現在沒事了，不吃就沒關系。”
“哦，”王瑾琛松了口氣，“不過小時候的事到現在都還會有陰影，你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我還以為你什麽都不怕的。”
賀珏對他這種說法感到無奈又好奇:“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
王瑾琛無意義地哼哼兩聲沒回複他開始津津有味地啃鳳爪，沒過一會兒對面帶着兩個小孩的母親也終于把兩個小孩哄好各自上床去睡了，回來對床坐下看着兩人忍不住對同行的另一位婦女道:“看人家兩兄弟感情多好，不像我們家這兩個不省心的，天天掐架……”
王瑾琛聽聞莫名地覺得特別高興，憋不住笑仰頭看向賀珏小聲道:“你聽見沒，人家說我們兩兄弟感情好，我們倆長得像嗎？”
賀珏:“不像。”
王瑾琛:“我也覺得，诶對了，你是幾月份的？”
賀珏:“三月。”
王瑾琛立即調笑道:“那我比你大兩個月啊，你得叫我哥哥，來，叫聲哥哥來聽聽。”
賀珏笑了笑沒理會他的調戲，在心裏略微算了一下時間道：“你是在考試那段時間過的生日？”
王瑾琛：“對啊，就考試前幾天，是不是很慘？每年過生日都在期末前，每次我媽一提醒我快過生日了我就知道要準備期末考試了，一點想過生日的欲望都沒有。”
賀珏笑道：“但你還是出去玩了吧。”
王瑾琛一下坐了起來驚訝道：“你怎麽知道的？”
賀珏：“考前有天晚自習你們全宿舍的人都沒來。”
大學的班制不像中學時代那樣規模那麽大，一個班就三十個人，晚自習的時候連教室都坐不滿，就是王瑾琛這樣跟班裏人都混熟了的情況下少幾個人沒來他也察覺不到，沒想到賀珏看着對什麽都不太在意，居然會注意到他哪天沒來，還知道他們宿舍是哪幾個人。
王瑾琛心裏頓時湧上一股說不出的喜悅，像是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樣異常新奇，擡起胳膊搭上賀珏的肩膀湊到賀珏近旁道：“诶，看不出來啊，你一天到晚獨來獨往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居然還能注意到這些。”
賀珏一偏頭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王瑾琛道：“我目中無人？”
王瑾琛本來還預備了話要繼續調侃他的，沒想到賀珏像是很認真的在疑惑，只好也正經道：“我當然知道你不是了，不過你給大家的印象确實是這樣的，有種，高不可攀的感覺，畢竟話很少嘛，好像不愛搭理人的樣子，又這麽厲害。”
賀珏若有所思道：“沒想到別人都是這麽看我的。”
王瑾琛：“這也沒辦法，你和其他人接觸得太少了，大家都不了解你，要不是因為疫情意外跟你一起住這麽長的時間我也不知道原來你性格這麽好。話說回來你這樣總被人誤會也不是個事，不考慮和同學多接觸接觸嗎，大學的人際關系其實還挺重要的。”
賀珏：“順其自然吧。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沒有那麽多精力一定要和誰處好關系，也沒有誰一定要了解誰。”
王瑾琛聽聞心想他連在假期的時候都不讓自己閑着，上學期間時間肯定安排得更緊了，他這個慢熱的性子确實沒有機會讓別人去慢慢熟悉他，便也沒再多說了，轉而又問：“那你怎麽會注意到那天我沒來啊？”
賀珏直白地回道：“你還挺出衆的，很引人注目。”
王瑾琛頓時大喜過望：“真的假的啊！”
賀珏：“嗯，你沒來大家應該都能注意到。”
王瑾琛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繼而逐漸消失，興味索然道：“是嗎。”
賀珏發覺他語氣不對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後者已經把搭在他身上的手收回來又背對着他躺下去了。
賀珏不知道這是突然出了什麽狀況，但隐約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正打算找點什麽別的話把氣氛圓回來，王瑾琛忍不住先開口了，只是語氣很明顯還不太高興：“三月份的話沒多久了，你生日是什麽時候啊？”
賀珏頓了頓，心想他這态度轉變真是讓人有點捉摸不透，回道：“驚蟄。”
王瑾琛懶洋洋道：“你還真是男主配置啊，生日都這麽特殊。”
賀珏：“我們也習慣過陰歷，只有出生那天是驚蟄而已。”
王瑾琛一下皺起了眉頭，略微偏頭看向賀珏詫異道：“驚蟄居然是按公歷算的？”
賀珏：“你才知道嗎？”
王瑾琛不可思議道：“驚蟄不是二十四節氣中國傳統文化嗎，居然是公歷？”
賀珏想了想道：“準确地說應該是陽歷，不過兩者基本上是一致的，二十四節氣都是陽歷。”
王瑾琛：“震驚。”
賀珏看着他傻愣的樣子一下笑了出來。
王瑾琛見賀珏笑不知怎麽的心情跟着也好了起來，“不計前嫌”問道：“那到時候咱倆出去吃一頓？”
賀珏：“還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方不方便。”
“我今年生日和出生那天是重合的，你應該也一樣吧，我看看，”王瑾琛說着拿起手機翻看日歷，“今年驚蟄是... ...周六，二月初三，是不是這天？”
賀珏：“是。”
王瑾琛情緒一下振奮了起來：“那正好啊可以出去，怎麽樣？”
賀珏見他又恢複了精神，忍不住語氣也放輕快了起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