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兩個人是晚上七點鐘上的火車，到八點左右的時候手機的信號就開始頻繁中斷了，視頻一律卡頓得沒法看，網頁打開的速度也極慢，王瑾琛又沒有把小說提前下載下來的習慣，網絡一不穩定基本就什麽打發時間的娛樂方式都沒有了，所幸的是賀珏對此早有經驗，出發前把他去送外賣前最後陪王瑾琛看的動漫沒看完的幾集下載了下來，王瑾琛才不至于一個人在那幹等着。
到晚上十點的時候車廂內關了燈，兩個人雖然都還沒有到平時夜晚入睡的時間，但周圍的人都在熄燈後不約而同各自上床休息了，為了不打擾其他人，也不好讓賀珏陪着他在黑暗的環境裏看手機，王瑾琛就主動提出了回自己的中鋪睡覺。
王瑾琛起先想着反正是卧鋪，而且是晚上的票，十幾個小時睡一覺就過去了，說不定都不用在車上吃第二天的早餐，直接就能睡到下車，結果也不知道他是頭一次坐卧鋪太興奮了還是不适應這種環境，怎麽也睡不着，閉着眼睛強行催自己進入睡眠，可每次睡得昏昏沉沉地醒來一看時間，都才過去不到二十分鐘，反複幾回弄得頭昏腦漲的也才剛過十一點。
想睡覺睡不好，想玩手機既沒有信號也沒那個興致，到天亮之前的這幾個小時完全不知道該怎麽過，簡直比軍訓站軍姿的時候還難熬，躺在狹窄的床上輾轉反側。
幾次的入眠失敗讓王瑾琛煩悶得整個人都燥熱了起來，在第三次大翻身往裏面擠貼在隔板上汲取涼氣時，耳邊突然近在咫尺地響起一道聲音：“怎麽了？”
饒是語調相當溫和，這過近的距離和突如其來的聲響還是把他吓得一激靈，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是賀珏的聲音。
他在原地艱難地打個轉翻過身去，見賀珏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他床邊，正一手扒在他床邊的護欄上。
“你還沒睡啊。”王瑾琛迷迷蒙蒙道，連聲音都顯得有點黏黏糊糊的。
賀珏輕聲道：“我聽你在上面翻來覆去的。”
雖說因為床鋪太窄的原因王瑾琛幾乎每回翻身都會上下颠蕩在床墊上砸一下，他剛才一直不太清醒也沒注意到自己有沒有發出什麽聲響，但是照理來說在這個床墊上翻身應該是不會有什麽聲音的，他睡眠有這麽淺嗎？在家裏的時候沒覺得啊。
王瑾琛心想，但還是略帶歉疚地問道：“我該不是吵到你了吧？”
賀珏搖搖頭：“沒有，我還沒睡，你睡不着嗎？”
王瑾琛半是放心半是煩悶地吐了口氣，然後才有些反應遲鈍地回複道：“是啊，我現在眼睛都睜不開了，可還是睡不着，老是沒一會兒就醒了。”
王瑾琛說着說着原本只睜了一條縫的眼睛就閉上了。
賀珏：“要不你下來聊會吧，可能聊聊就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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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琛這會兒實在懶怠挪動，但是就這麽一個人睡不着也着實難熬，琢磨了一會兒，捂着嘴打了個哈欠，把身上的被子往裏一掀一翻身，兩手撐着床板支棱起來就倒着往後爬。
賀珏見他眼睛都沒睜開，生怕他等會一個沒踩穩摔下來，一直跟着他從床頭走到床尾，見他順着梯子腳不沾地直接踩在了自己的床位上穩穩當當落下來，才放心地去把放在被子上的外套拿走放在王瑾琛床上方便他鑽進被子裏，又伸手把中鋪的枕頭拿下來和自己的枕頭一起放在床頭，自己也坐回來裹進被子裏斜靠着枕頭，好讓王瑾琛可以像白天一樣靠在他身上。
不過王瑾琛這會兒正燥熱得很，只半蓋着被子貼着隔板并肩坐在賀珏邊上。
“你怎麽這會兒也還沒睡啊，看小說嗎？”王瑾琛問道，雖然說是賀珏提出的下來聊會天，但是等他來打開話題還是着實有點不太現實。
賀珏：“沒有，關燈看手機對眼睛不好。”
果然啊，這個人就是規規矩矩的，王瑾琛心想，說道：“那你半天不睡在幹嘛，看星星？”
賀珏：“... ...嗯。”
在最開始還不太熟的時候王瑾琛一直覺得賀珏這個人特別矛盾讓人看不明白，明明會主動向別人示好，可真當別人靠上來了他又會想方設法把人推開，但一旦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非常單純好懂，什麽都藏不住，有什麽事你一問他就會露餡，就像這會兒賀珏這猶豫不決的語氣王瑾琛一聽就知道肯定不是這麽回事，不過他也只是随口一問，既然他不想說那自己也不繼續問了。
王瑾琛想了想問道：“诶，這離杭州就沒有多遠了，你真就打算一直在阿姨那裏，不去周邊逛逛嗎？我還想着阿姨一直在那兒你應該也對杭州挺熟的，能帶我去哪兒轉轉呢。”
賀珏：“你不是已經跟陳楚飛約好了嗎？他是本地人比我更熟。”
王瑾琛：“那不一樣嘛，咱倆現在是同睡一張床的革命友誼。”
賀珏：“我每回去杭州也就是去我媽那兒，沒怎麽去過其他地方。”
被賀珏多拒絕了幾次以後王瑾琛現在也多少有點習慣了，不至于再像之前被拒絕那樣覺得那麽覺得挫敗，能較為平淡地去讀取他話裏的信息，心想應該确實就是他說的那樣沒去過什麽好玩的地方，畢竟如果是他自己這麽辛苦地賺生活費，估計也是不舍得花錢出去玩的。
這麽一想王瑾琛又不免覺得他也着實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忍不住問了一個很久之前就想問的問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賀珏：“什麽？”
王瑾琛：“你這麽努力打工想存錢，那之前學校辦理助學金申請的時候，你為什麽沒申請啊？雖說名單基本都是班長自己內定的，但是班長人還是挺正直的，你要是自己提出申請的話他肯定能給你安排名額，再說了你學習成績這麽好，學校肯定也會優先考慮你的。”
賀珏：“沒什麽，只是我不需要，所以就沒申請，機會應該留給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王瑾琛心想他一直都不太願意接受他人的幫助，可能也并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家的情況，委婉道：“你不要想得這麽複雜，其實這個助學金很虛的，基本全是那些家裏條件不錯的胡編亂造理由申請拿來當零花錢用的，雖說錢也不算太多，但有總比沒有好，像這裏冬天冷可以買兩件厚點的羽絨服，到時候買電腦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有了這筆錢就能減輕不少壓力，你也就不用這麽累可以多休息休息了，這麽好的機會幹嘛不要。”
賀珏:“我現在賺的錢足夠用了，不想去占取這個名額，再說我有獎學金，這個誰也搶不走。”
王瑾琛知道他這樣的家庭長大的人一般自尊心都很強，所以即便對他們來說只是一些舉手之勞的生活上的便利，在面對賀珏的時候自己和家裏人還是拐彎抹角提供的，賀珏在重新出去送外賣後每天晚上帶回來的水果之類的東西也是直接收下一點也不推脫，盡量去照顧他的自尊心，但着實沒想到在經濟的問題上自己都這麽委婉的說了他還是堅持嘴硬不肯接受。
王瑾琛不禁覺得這個人的自尊心未免也太過于強了一點，不過既然他本人都這麽再三表明自己不缺錢了，經濟也是一個比較敏感的話題不宜多聊，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快速地把話題轉移掉了。
之前王瑾琛找賀珏聊天的時候因為不熟加上沒有什麽共同的話題聊，基本都是王瑾琛一個人在那問，賀珏跟着他的問題回答，如今雖說兩人同床共枕住了大半個月，既互相混熟了也有了共同話題，但因為性格的關系，兩人的聊天依舊和以前差不多。
多數時候都是王瑾琛向賀珏訴說自己的想法，或是分享自己的各種見聞趣事，賀珏偶爾回應幾句。相比之下賀珏現在說的話甚至比以前還少，以前是一問一答，現在幾乎就快變成王瑾琛的單口相聲了。
但是即便這樣也絲毫不會讓人覺得乏味無趣，因為他不僅會認真聽，還會用自己的回答表現出來讓你知道。一個認真傾聽的人說的話，即便只是三言兩語，也比心不在焉之人的娓娓而談更加讓人愉悅。
方才王瑾琛在上面躺着的時候怎麽也睡不着，跑到下面來和賀珏聊了才沒一會就困了，他本想着既然困了就可以回中鋪去睡了，但考慮到睡意還不是很濃，回中鋪得爬上去，這麽一番折騰原本就稀薄得一吹就散的睡意恐怕就直接沒了，就想着再聊一會等困意更深一點再上去，結果聊着聊着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這一睡就一直到六點多才被火車到站的聲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眯着眼看了眼過道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好一會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怎麽睡在下鋪了，賀珏也不見了。
他急急忙忙掀開被子，也沒去想自己昨天放在床尾底下的鞋子怎麽會出現在床邊，踩着鞋子就爬起來，還沒想好上哪裏找賀珏，剛一站起來就察覺到身邊的床鋪鼓鼓囊囊的，轉頭一看，見原來賀珏跑他的床位睡去了。
往常在家裏的時候每天早上都是賀珏先起來，這會兒卻居然還沒醒，一手放松地垂在身邊一手覆在肚子上老老實實地躺在那兒，和在家裏的時候差不多，不過身體要略微偏向外側，想必是床鋪長度不夠的原因把腿微微蜷曲起來了，頭也幾乎完全是頂着床頭睡的，和身體一起偏向外側，露出一張四十五度的側臉。
之前不熟的時候不光是王瑾琛，無論是誰見到賀珏都會覺得他就是小說裏說的那種“高冷學霸”，可如今卻不知是不是因為他已經根據賀珏的性格在腦海裏給他構建好了既定形象，明明五官是偏硬朗的那一挂，也不像最開始穿他的衣服時那樣有穿搭來營造氛圍，王瑾琛就是能從他臉上看出一種別樣的乖巧，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冒出來“人畜無害”四個字。
王瑾琛忍不住又站在那兒多看了一會，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還有點做表妹口中的“顏狗”的潛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