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重磅
第58章 重磅
聽到江知羽挂斷電話, 戚述從辦公室找出一只快遞箱,從裏面抽出枕頭抛棄在沙發上,再單手抱着箱子下樓提車。
電梯裏有位高級合夥人, 說到今晚還早, 空閑時光不可辜負,約他一同去旁邊打牌。
良辰好景, 和同事在牌桌浪費光陰有什麽意思?戚述認為他們已經不是一路人了。
“話說你買的什麽東西?好用的推薦推薦?”高夥攀談。
戚述道:“牙刷、毛巾、睡衣和浴袍這些,除了打德州就窩家裏的不用多餘備一套吧?”
“哦, 敢情你出差呢。”高夥沒覺得被內涵, 爽朗接茬, “平時我都是老婆幫忙準備。”
短短一句話, 徹底殺死話題,戚述愈發不樂意和他多說。
沒讓江知羽久等,Purosangue打着雙閃駛向路邊, 降下車窗露出戚述的臉。
他遠遠就瞧見江知羽杵路邊發呆, 沒有摁喇叭去驚擾,而是握着方向盤, 出聲喊了對方的名字。
江知羽随即循聲看向這邊,繼而走過來彎腰打開車門。
系好安全帶的同時,江知羽餘光注意到後座的箱子。
他覺得好笑:“你剛剛特意去買了東西嗎?”
戚述沒說自己早就準備了全套,還演技爆發跟人扮可憐:“那家超市沒枕頭, 只能擠一只了。”
附近商場衆多, 找起來很方便, 但江知羽沒戳穿:“下次我幫你買,正好想換床上用具了。”
“為什麽?”戚述以為他講究, 想強調自己每天洗幹淨了才會躺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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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羽說:“當時尺寸訂得不夠大,我一個人還湊合, 兩個人會被我搶被子。”
他們最開始各自蓋一床,認為這樣寬敞舒服,後來留宿的次數多了,懶得多加收拾,幹脆湊合着擠一擠。
江知羽原先沒想着換,那段互相掩飾的關系搖搖欲墜,難以把握什麽時候就會戛然而止,他們甚至不需要有一個正式的告別,轉身就能藏進人海玩消失。
但現在不能這樣了,他們攤牌社會屬性,擁有共同人脈,還在臺面上建立過合作關系。
這段纏綿開始或是結束,對江知羽來說,都不能潦草地起意。
于戚述而言或許可以,兩人之間他客觀地擁有更多能量,并且他也明白這點差距能被利用成一種壓力。
可他不屑也不肯這麽做,發覺以後戚述将其束之高閣,抉擇權始終交在江知羽的手上。
江知羽感覺到了,既然戚述當一回紳士,那自己也還以尊重,比如不讓對方落魄到沒有棉被可以蓋。
“能不能買桑蠶絲,胎套柔順一點。”戚述得寸進尺。
江知羽道:“看不來,我到了商場就是被宰的羊,到時候拍照發你。”
這意思是讓戚述來挑,戚述其實也不懂,但他又想收到照片參與進去,于是故作高深地答應了。
車內沒有開導航,緩緩駛向鉑曼的方向。
眼前種種逐漸恢複如常,又好似有哪裏偷偷發酵,與以往并不一樣。
戚述觀察了江知羽的臉色,開口:“和你爸見得順不順利?你看上去心情不錯。”
父子的矛盾依舊存在,可他們目前沒想扳倒對方,都怕這場見面發展成質問和吵架,以至于又制造出僵局難以解開。
親緣關系說複雜可以很複雜,天生就被血脈捆綁,朝夕相處十多年,付出的疼惜無所保留,自身的缺陷也暴露無遺,其中有自責有幸福也有委屈,滋味根本不是幾個形容詞就能概括。
但說簡單也能極其簡單,彼此有牽挂就會有同樣的顧忌,既然雙方都存在感情,且雙向地試圖彌補着,為此溫和一點有什麽不可以?
這場見面算是欣慰,江知羽朝戚述點了點頭,再想起父親離開時的身影。
江錦昆比一衆國貿上班族都精神得多,年輕人常年困得東倒西歪,而他氣宇軒昂,精力也非常充沛,很多同僚都說過他爸看起來永遠不會退休。
不過,江知羽沉默片刻,忍不住嘆了口氣。
“我覺得爸爸好像老了,雖然我找不到他的白頭發。”滿街來去匆匆,他此刻終于有了可以傾訴地方。
戚述不善于抒情,但會出主意:“你們一直聚少離多,這個月趁着你休息,他又待在這裏,多見幾面肯定不會後悔。”
江知羽聞言,有一些猶豫。
由于江錦昆的形象向來是個大家長,有威嚴又不太表達感情,自己總覺得和人體貼很奇怪。
江知羽顧左右而言他:“他忙得很,今天差一點就遲到了,如果他真的放我鴿子,我要給他公司寫投訴狀,說他做事情不講信用。”
戚述僅僅是給出建議,內心清楚江知羽有自己的性格和作風,不需要別人來說教和指正。
見江知羽糾結,他也打岔:“真出現了這種情況,你留的包廂不要退,我來接你的時候還能蹭一頓。”
“你沒吃晚飯?”江知羽問。
金融是加班重災區,松晟的食堂在周末照常營業,戚述道:“在公司吃了,你打過來的時候,我在修改合規流程,正想找個理由透口氣。”
鉑曼高樓聳立,休息日占不到停車位,法拉利靠在了劃白線的馬路旁邊。
有大爺拿着收費機器,慢慢地晃悠過來:“過夜不?”
這裏兩個小時免費,但戚述是個活財神,幫人沖業績:“不挪了,你直接貼單子吧。”
江知羽抱怨:“我之前想買小跑車,就是這兒停起來太費勁,替我省了一筆錢。”
租房子終究有不方便的地方,他沒有房産證,受到地域限制,不可以購買附近車位。
而京市的房價太誇張了,饒是江知羽的收入豐厚,一年半載的也不可能攢下來,好樓盤少說要貸款個二三十年。
他不喜歡欠債,加上生性無拘無束,二十年後飄在哪裏都說不準,所以沒怎麽考慮定居的事情。
“我有一排車位,沒有停滿。”戚述善良地撒鈎子。
江知羽很機智:“下班先去你那裏,然後走回我公寓,多麻煩啊?是不是你家房間也沒住滿?”
戚述不說話了,內心共情江父真的不容易,兒子的心眼那麽多,花招都沒地方耍。
說話間,他們先去了公寓旁邊的便利店,江知羽要買幾瓶礦泉水,還想儲備一些蜜餞零嘴。
挑挑揀揀了一會兒,這會兒人流量不少,有些顧客注意到了貨架前有兩個帥哥。
沒來得及萌生心思去搭讪,戚述瞥了其他人一眼,替江知羽在番茄味和燒烤味做了決定。
橫豎體重那麽輕,多吃一點怎麽了?戚述幫人拿好幾袋薯片。
如此,江知羽打算去結賬,戚述卻忽地駐留。
繼而江知羽轉頭一看,好家夥,這人怎麽在買潤滑液?
“我那裏有,上次沒用完……”他暗落落揪着戚述的衣擺,把人往外扯了扯。
他努力壓着聲音,戚述則偏過頭看他,學他小聲講話。
“你似乎有點容易過敏,可能是成分不好。”戚述衡量着用詞,搞得像在寫奏折,“換一瓶試試吧。”
江知羽耳邊嗡嗡作響,打擊謠言:“我不舒服我怎麽不知道啊?”
戚述扯起嘴角:“你光顧着發抖和摟住我,自己那裏咬得多緊也看不到。”
話音落下,江知羽只想把這人塞進自家門裏,不要出來繼續當禍害了。
他沒臉去收銀臺,催促戚述趕緊結賬,待到前後走出去了,又掐了戚述一把。
戚述裝腔作勢:“我也要寫投訴狀,江總監怎麽虐待客戶。”
江知羽對他好無語,低聲說自己真的不用換。
戚述不了解這些,看江知羽緊繃就以為他不舒服,再聽到他辯解,還誤會是難為情地逞強。
“和成分沒有關系。”江知羽別開腦袋,遲遲地解釋。
“是你總抱得我太緊,我覺得自己被刺激。”
這陣子兜了許久的圈子,期間有拉扯卻如隔靴搔癢,不是酒店的一夜可以抵消。
陶奕白聽聞好友近期休息,詢問他要不要出來約飯,卻收到一句唏噓:
[抱歉,今天就不來了吧。]
陶奕白嫌他敷衍,采訪:[我也關注了你負責的會議,這都過去一個周末了,還透支着吶?]
江知羽不肯如實說,被窮追猛打半天,才支支吾吾地交代。
大清早,他麻木坦白:[屁股疼。]
陶奕白倍感吃驚,朝他破口大罵:[這他媽什麽情況?你不是剛發誓過自己要戒色嗎?!]
被人言辭鑿鑿地懷疑,江知羽無言以對,這時戚述從洗手間裏出來。
他最近确實休假,戚述卻要上班,一早收拾得西裝革履。
“晚飯一起吃?”江知羽需要點外賣,這影響了他買單人套餐還是雙人共享。
戚述想了想這幾天的日程,公歸公私歸私,盡管工作煩悶,但表現得情緒很穩定。
他道:“交易高峰期,這幾天連着有會議,有個賣方的團隊也很難纏,我不确定下班時間。”
江知羽“噢”了聲,語氣裏有些同情。
做并購費心費力,幾方的切磋向來步步隐藏風險,每句話都必須深思熟慮,高壓力和高強度的狀态如同挑戰心理素質極限。
不過,其實戚述沒他想得那麽艱難,這位首席見多了大排場,也不是第一次碰上強勢的事務所。
與鈞易開會之前,他與下屬們做交代,該争取的一個都不退讓,在松晟的地盤上不能率先彎了脊梁骨。
這種業務就需要魄力,下屬們了然于心,這些天對接得非常缜密,在條款上咬得很死。
周四,戚述又和江錦昆見了面。
事先聽說江錦昆準備回法國了,楊牧川險些在辦公室裏放鞭炮,可見這邊被律師折磨得不輕。
返程法國必然安排好了後手,但最多是留下幾個得力的小輩輔助後續工作,江錦昆八成不會再親自指導操作。
這代表了他們如果沒有意外,今天肯定是最後一面。
戚述無所謂了,江錦昆想敲買方一筆,自己也詐賣方一把,各自憑實力争奪話語權。
江錦昆那邊雖然從業證件齊全,但不夠熟悉國內規章制度,戚述就抓住這個短板,幾個跟班的律師險些被帶進溝裏。
“戚總,幸好你的本事都用正道上。”江錦昆諷刺,“否則金融市場要被你玩崩。”
被陰陽怪氣,戚述從容回敬:“做生意你情我願,大家同意在合作上簽字,全都是各自考量的結果,我不過是一個中介。”
會議中途,秘書背地裏征求戚述的意見,要不要在江律師走之前,設宴款待人家一頓,算是客客氣氣?
戚述從來不會假惺惺地做這種事,真要社交就讓楊牧川負責,總之他不會去伺候。
“散會之後該到晚飯時間了,不能讓他們自己解決吧?”秘書發愁。
戚述本來準備去找江知羽點雙人餐,但江知羽說今天沒空,那麽他可以勉為其難在食堂吃一頓,但他不想給鈞易的鞍前馬後。
“你安排就行,我不出面了。”戚述打發。
他們這麽商量完,戚述端着杯子去茶水間,發現江錦昆在隔壁的抽煙室點雪茄。
兩個人有些氣場不和,他散漫地掃了兩眼,無意去觸黴頭,再聽到江錦昆的口袋裏響起了電話鈴聲。
身在他們的位置,許多通話涉及商業機密,戚述雖然銳意進取,但從來不做偷雞摸狗的事情,所以自覺地退了兩步,作勢要離開這片區域。
然而,戚述新奇地察覺,江錦昆可能有一點耳背,手機居然要開外放。
又或者這個人很想把內容聽得更清楚些。
如此思索完,戚述聽到對面發出重磅通知:“爸,待會兒吃飯嗎?這次我約你。”
身體已經條件反射般愣在原地,他難得遲鈍,再想着……
對面的聲線很好聽,說出來的問句讓人難以拒絕。
更要命的是自己也與之有點聯系。
昨晚,他和他還在一張床上鬼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