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枕花渡(一)
枕花渡(一)
宿玄跪在應衡的面前, 此刻已經傍晚,屋內點了盞暖黃的燈。
光亮落在宿玄的身上,為他的銀發披上一層溫暖的光澤,桑黛這才發現他穿了一身格外精致的外袍, 金線沿着衣襟和袖口勾勒成繁複的花紋, 是特意收拾過才來的。
應衡有些無措, 他性子淡然孤僻,除了桑黛外幾乎沒什麽親近的人, 春影告訴他妖王在他的面前跪着,應衡着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孩子, 你起來吧。”
小狐貍一聽便急了,這句話落在他的耳中便是拒絕的意思, 好像應衡對他不滿意。
桑黛也下意識以為是應衡不同意, 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師父, 您相信我們, 我們真的想好了。”
劍修說話很快, 明顯焦急了起來。
宿玄一愣, 急忙擡起頭看向應衡。
他握住桑黛的手,這輩子沒對誰這般尊敬過。
宿玄匆忙間喊道:“師父——”
應衡:“?”
宿玄回過神一個急剎:“……仙君,您相信晚輩,晚輩十三歲就喜歡黛黛, 這些年從來沒變過, 以後也只會喜歡她,我一直有在努力修行追上她, 我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應衡:“……妖王大人, 你——”
“仙君,我可以現在就立下生死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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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到應衡喊他妖王了, 明明是一句禮貌的稱呼,在如今的宿玄看來便成了疏遠的意思。
宿玄攤開左手,右手凝出業火刃,反手便歃了掌心。
桑黛和應衡都沒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立了生死契約。
“晚輩宿玄在此立下生死契約,若此生變心必不得好死,定會一心一意守着桑黛,與她同生共死,她若死去我絕不獨活,黃泉碧落我都随她。”
金印已成,契約當即立下。
桑黛撲上前握住他的手,聲音控制不住音量:“宿玄,你幹什麽啊!”
他立的可是生死契約,若桑黛死了,他會在她殒命的那一刻被天雷劈死。
桑黛的手在抖:“誰讓你立了?我讓你立了嗎!”
宿玄反手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看向應衡:“仙君您可放心,晚輩這一輩子絕對不會負她,我等了她這麽多年,我不可能對她不好,您盡可放心,請您允我們的婚事。”
應衡目光沒有焦點,似乎也是被眼前發生的事情吓到,唇瓣翕動啞口無言。
桑黛被他死死扣着,宿玄掌心中的血液落在她的掌心,灼熱滾燙到令人心慌。
她茫然看着兩人交握的手,骨節分明的指縫間全是血。
生死契約。
這下她的命可真是跟宿玄綁在了一起,她的天命也成了宿玄的天命。
應衡磕磕絆絆:“你……妖王,我并未說不同意……”
宿玄眼眸一亮,“仙君,那您同意嗎?”
應衡道:“黛黛若是喜歡,我自然是同意的。”
宿玄立馬叩首:“多謝仙君!晚輩已經傳令回去操辦合籍大典!”
應衡:“……這般,這般急嗎?”
宿玄擡起頭唇角上揚,聲音帶笑道:“急,特別急,我特別想娶黛黛。”
應衡唇角微抿,即使看不到,語言也可以傳遞很多情緒,應衡能聽出來宿玄對于桑黛的喜歡。
少年郎時期炙熱純真的喜歡,經過一百多年的磨煉并未削減,反而更加濃重純粹。
他問自家弟子:“黛黛,你意下如何?”
宿玄看向一旁的桑黛。
掌心的傷口不知何時已經被她處理好了,她一直低着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宿玄柔聲問:“黛黛,仙君問你的意見。”
桑黛緩緩擡眸與宿玄對視,看清了他的欣喜。
小狐貍很開心,今天已經開心一整天了,從桑黛答應與他成婚的時候,他的笑就沒下去過。
桑黛第一次直面有人對她這麽濃重的喜歡,是喜歡到骨子裏的,願意為她生為她死的喜歡。
“宿玄。”桑黛彎眼輕笑,“我也願意的。”
她非常非常願意和宿玄在一起,成為彼此最為親密的人,一輩子都在一起,僅有的一生都給彼此。
小狐貍直勾勾盯着她,眉眼舒展開來,若非應衡在這裏,定是要抱她親上一會兒。
應衡也牽起笑意來,他看不見,但是春影告訴他,他的徒弟在笑。
春影還說,那妖王宿玄長得格外好看,眼底的喜歡都要溢出來了,非常非常喜歡他的弟子。
應衡忽然有些恍惚,他離開之時桑黛才剛過他的腰間,如今一百二十年過去,再次見面之時,當時的小娃娃已經長成了獨當一面的劍修。
找到了喜歡的人,要有自己的家庭,有一個可以走完餘生的夫君了。
***
夜色徹底濃郁下來,宿玄已經回了屋。
桑黛坐在應衡的身邊,為應衡添上了一杯茶。
“師父,您喝茶。”
應衡接過來,其實沒有味覺,什麽都嘗不到。
桑黛說:“您的靈根當年被抽了出來,如今兩段在弟子這裏,剩下一段還在那黑衣人的手中,我問過柳離雪,靈根本就認主,若找齊您的靈根,我們可以請神醫谷那位醫修幫您融合靈根。”
“您的五感盡失是因為靈根被抽,若重獲靈根,您的靈力可以回來,五感也自然齊全,待……”桑黛看了眼應衡,小聲道:“烏城主的屍身入殓後,我們便啓程回妖界,後日便動身。”
應衡輕抿口茶,淺淺笑了下:“好,辛苦黛黛了。”
桑黛沉默了會兒,看着應衡依舊溫和的面容,即使遭遇了這麽多,他一直都是這般的淡然,從未覺得命運不公。
桑黛與他很像,都格外堅韌。
她看着便想哭,如今親眼見到應衡,她便更加确定了,歸墟靈脈被毀、蒼梧道觀被屠的幕後真兇絕對不是應衡,那麽他到底是為誰頂的罪,為何要認下這罪名被四界圍殺?
“師父……”
應衡嘆氣,放下手中的茶,摸索着找到她的臉,小心為她擦去眼淚。
春影告訴他桑黛哭了。
他這個當師父的只能順着春影的指引幫她擦去眼淚。
應衡心裏一酸,像小時候那般哄她:“黛黛不哭,師父給你做好吃的好嗎?”
桑黛捧住他的手貼在臉上。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見到應衡後就總是想哭,委屈又難過,明明之前也沒有這般喜歡哭。
桑黛的眼淚落在他的手腕上,可應衡根本察覺不到,只知道她在哭。
“師父……”桑黛哽咽問,“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桂花契印讓她看到的過去,應衡當着那麽多人的圍殺,毫不猶豫承認了罪責。
他怎麽可以認得那般果斷?
可應衡自己也想不起來。
他輕嘆一聲,“黛黛,抱歉,師父真的忘了很多事情。”
不記得當年群英會發生了什麽,不記得為何他們六人再也不見面,不記得為何自己要應下那些罪責。
只記得自己明明要趕去為她過十歲生辰,可好似睡了一個很長很久的覺,醒來後五感盡失、靈根被抽、在玲珑塢百裏外的那座山上,身邊只有一個奇怪的人,說是受人之托救他,卻又不告訴受誰之托。
得知自家弟子被圍殺,慌亂無措要來找她,随後便是這幅樣子。
他的記憶格外混亂,便連與桑黛做師徒的那七年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但對她的感情依舊清晰。
模糊的記憶洗不去他對自家弟子的疼愛與關照,桑黛對他來說,堪比他的親女。
“黛黛,真的對不起。”
很抱歉,将她丢下了這般久,讓他的弟子尋了他這麽多年。
桑黛閉上眼握緊他的手,趁着應衡聽不見,她可以低聲啜泣。
都一百二十年了,她真的尋到他了。
“師父,如今我可以護住你了,以後我們一直在一起好嗎?”
應衡唇角的笑卻淡了一絲:“黛黛……”
桑黛知曉他的意思,但面上依舊帶着笑:“師父,若不是你的話,或許我在被帶回來就已經被抽了血,你把我帶大,教我立了劍心,我從未後悔做你的徒弟,即使外人都說是你的錯,可是師父,我知道你不會做這件事,所以我一直在找你。”
“師父身邊會很危險……或許師父會為你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師父,天道也想殺我,在我身邊也可能會連累你,我們這樣算不算是扯平了?總之都很危險,不如在我身邊吧。”
桑黛的聲音很俏皮,應衡也不由得被她逗笑。
“我現在很厲害,宿玄也很厲害,在妖界不會有人敢來傷害師父,當年的事情我都查清楚,師父,你相信我好嗎?”
應衡只是笑。
春影告訴他桑黛生得很漂亮,跟小時候很像,但又比小時候多了很多堅韌,他可以将小時候的桑黛想得更成熟一些。
應衡就在想,小時候的桑黛是什麽樣子呢?
柳眉彎彎,鳳眸漂亮,瞳仁又黑又亮,是一張小時候便能看出來格外清麗的臉。
他嘗試将那張臉想得再成熟一些,眉宇比之前更堅韌一些,拼湊出了一張格外漂亮的臉。
“黛黛。”應衡問她:“如今只有我們在這裏,你告訴師父,可否真的願意和那孩子過一輩子?”
應衡總也不放心,兩人才只在一起一個多月,他總覺得是這兩個孩子熱戀上頭。
桑黛自然聽得出來應衡的話中含義,愣了一瞬後湊近小聲道:“師父啊,您這般不相信他,他聽到後會哭的。”
應衡:“……哭?”
桑黛肯定道:“他可喜歡哭了呢,是個小哭包,脾氣幼稚又暴躁,花錢如流水,一點不委屈自己。”
應衡:“這……”
桑黛又道:“但是他非常非常可愛。”
應衡失笑,反問:“哪裏可愛?”
“他是只九尾狐,本體超級漂亮可愛,特別黏人,還可喜歡撒嬌了,我就沒見過比他還喜歡撒嬌的人了。”
“可我怎麽覺得他很穩重啊?”
“唔,那是在您面前,在我面前他可不是這樣。”
“他對你好嗎?”
“非常好。”桑黛笑着說:“特別特別好,他可以把命都給我。”
應衡不知道桑黛看到的畫面,宿玄也只知道舊的天命中他自己也死了,但宿玄也沒有見到自己死亡的樣子。
可桑黛親眼所見。
應衡問:“黛黛很喜歡他嗎?”
“嗯,我非常非常喜歡他,師父,若不是他的話,或許您也見不到我了。”
應衡默了一瞬,揉了揉桑黛的發髻。
“黛黛,你們只在一起了一個月。”
桑黛認真回道:“師父,他的喜歡遠比我的多,他喜歡了我一百多年,可我過去眼瞎,我沒看出來。”
“黛黛,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師父,感情不是靠時間去估算的,我們七年的師徒情抵過我和桑聞洲一百多年的父女情,我和宿玄幾月的相處也足以讓我看清他的真心,我非常确定,我們絕不會背叛彼此,他會是我最後的歸處。”
“你若喜歡,師父沒有意見。”
桑黛撲進他的懷裏,眼淚蹭在他的領口。
“師父,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應衡輕輕拍着她的脊背,小聲道:“黛黛,師父不會再離開你了,以後我們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好,師父。”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桑黛一直這麽認為。
應衡如今是個凡人之軀,桑黛看他喝了柳離雪的藥後便睡下了。
她為應衡布下了個安睡的陣法,出來的時候已經亥時。
剛推門進去,面前撲上了個滾燙寬廣的懷抱。
小狐貍抱住自家劍修,順帶鎖上了房門。
“黛黛,你終于回來了。”
跟劍修分開了幾個時辰,他想得不行,但師徒兩人好不容易獨處,他又不能去打擾,擔心把應衡惹惱了撤去他“徒婿”的稱呼,這帽子還沒戴穩,宿玄不敢惹應衡。
小狐貍不知道應衡的脾氣有多好,應衡根本不會因為這些生氣。
桑黛仰着頭抱住他,拍了拍宿玄的脊背:“我跟師父說了會兒話。”
宿玄托起她的臀底,桑黛的雙腿盤在他的腰身上,整個人挂在宿玄身上。
他總喜歡這般抱她,桑黛的重量對宿玄來說是單手便能托起來的,抱起來毫不費力。
他坐在凳子上,桑黛面對面坐在他的懷裏。
宿玄小心問她:“仙君對我還滿意嗎?”
桑黛微揚下颌沉思:“嗯……方才我師父還問我是否真的想清楚了……好像是有點不放心……”
宿玄眼底驚慌滑過:“還是很不放心嗎,我明日再去找應衡仙君談一下可以嗎,我真的是個好人。”
桑黛被他逗笑了,劍修笑個不停,額頭抵在他的胸膛處。
“黛黛,應衡仙君睡了嗎?”
“早就睡了。”
桑黛擡起頭,眼眸含笑道:“這位好人,你怕什麽呢?”
宿玄解釋道:“……怕他不同意你我的婚事。”
“他同意。”桑黛親了親他的側臉,“我說啊,我非常喜歡這只小狐貍,這只小狐貍也非常喜歡我,我們永遠不會背叛彼此,所以他就同意了啊。”
她的話像是在哄孩子一樣,但這招對宿玄格外管用。
他很會捕捉重點,桑黛說很喜歡他。
唇角的笑壓根壓不下去,他今天一整天都覺得像在做夢,見誰都笑。
“真的?”
“真的,都是真的。”
應衡同意是真的,她很喜歡他也是真的。
宿玄抱緊她,在她的脖頸蹭來來蹭去:“我也好喜歡你啊,我好喜歡黛黛,喜歡死黛黛了。”
哼哼唧唧的樣子格外可愛,桑黛也一直在笑,抱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撒嬌。
她從不懷疑宿玄對她的真心,宿玄永遠不會變心,小狐貍一直很喜歡她,以後也會很喜歡她,宿玄只會喜歡桑黛,永遠都是這樣。
他立下了生死契約,所以桑黛也會拼命活着,這樣宿玄才能活下去。
“黛黛,後日回妖界我們就合籍好不好?”
“……宿玄,大典這般匆忙嗎?”
宿玄沉思一瞬:“很匆忙嗎?”
“有點……”
宿玄想了一下,他的發情期最多還有四五天,他想給桑黛一個四界最隆重的大典,四五天時間或許很多人都趕不到妖界。
他輕聲開口:“可是我的發情期只剩幾天了。”
解心草加快他的發情期,若不是解心草的影響,他應當還有一月時間準備,足夠辦一場合籍大典了。
桑黛摸了摸他的頭發:“先合籍好不好,等你的發情期過了……再辦合籍大典?”
宿玄想在發情期前與她合籍,辦一場合籍大典,可桑黛實在覺得有些快。
她低聲說:“其實我更想等我師父可以看到,再辦大典,我想他為我們主婚。”
宿玄立馬道歉:“抱歉黛黛,是我考慮不周,我太急了。”
他真的沒考慮到這方面。
他和桑黛都雙親亡故,長輩只有一個應衡,如今應衡已經找到,合該應衡來主婚。
宿玄連連道歉:“對不起,是我沒想好,對不起黛黛。”
桑黛埋在他的脖頸處,嗅着小狐貍身上的草木冷香。
“宿玄,你不必道歉的。”
宿玄親了親她的耳根:“那我們回妖界先合籍?”
“……嗯,好。”
“發情期……在洞府過好不好,我已經讓人收拾好了,我們一起去那裏?”
“……洞府是哪裏?”
“枕花渡。”宿玄道:“在妖殿後山上,是我的洞府,每年發情期我都會去那裏。”
桑黛聽宿玄說過,九尾狐一族的發情期太過暴躁,靈力容易洩露轟塌房屋,因此會在特意打造的洞府中過,每一個九尾狐族成年後都會造一處自己的洞府。
她沒有去過妖殿後山,之前也只是在主殿轉轉,很少有過去那裏。
桑黛小聲回答他:“……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我沒有意見。”
她的聲音低了起來,宿玄一聽便知道是害羞了,小狐貍喜歡得緊,抱着她親起來。
桑黛摟着他的脖子,閉上眼輕輕回應他的吻,小狐貍的唇齒間很幹淨,總有他身上的氣息,桑黛漸漸感覺到了他逐漸加深的吻。
她的手無意識落下抵在他的胸膛間,從剛開始的回應漸漸變成承受。
都親這麽多次了,他每次的溫柔只有開頭,親一小會兒就開始兇起來,箍着她身子的胳膊也收緊,幾乎要把人按進自己的骨血裏。
桑黛小聲喊:“宿玄……”
宿玄的吻往下蔓延,啞聲道:“進來時候鎖門了,亥時了黛黛,不會有人打擾我們。”他的銀發垂下,桑黛無意識抓住,光滑如綢的發絲像是綢緞,她茫然詢問:“你的頭發……用什麽洗的啊,好香也好滑……”
宿玄随意回了句:“皂角随便洗了洗,回去也幫你洗個頭發好不好?”
“可是你的頭發生得很好,比我的頭發摸起來好。”
桑黛只覺得九尾狐不愧是上古神獸,外貌出衆,一身狐貍毛格外柔軟,她的腦子處于發暈狀态,察覺到有些冷意的時候已經被他脫了外衣。
桑黛瑟縮了下:“宿玄,屋裏有點冷。”
宿玄急忙道歉:“抱歉黛黛。”
如今已經入了深秋,夜晚氣溫确實不高,他凝了幾顆業火球在屋內。
“還冷嗎?”
“不冷了。”
桑黛攀着他的肩膀穩住身形,微微低頭看埋在身前親她的小狐貍:“宿玄,你還沒有發情期……你怎麽老是親我?”
自從開了解心草那個頭,宿玄便徹底放飛,除了最後一步,他們看過彼此的身體,與彼此做盡了親密之事。
宿玄擡起頭,眼尾洇紅眸底的欲念明顯:“因為喜歡你。”
他親吻她的紅唇:“喜歡。”
他親吻她的脖頸:“喜歡。”
他親吻她的鎖骨:“喜歡。”
最後的吻落在心口上:“都喜歡。”
桑黛的腰身微微拱起,玉頸微揚,宿玄抽空說道:“因為是你,所以喜歡。”
屋內亮着夜明珠,可桑黛的目光暈眩,坐在宿玄的身上揚起脖頸,汗水細細密密他卻一點不嫌棄,在劍修的身上親吻了個遍。
最後抱着她躺在榻上,推上她的下裙,層層疊疊的裙擺堆在腰間,宿玄的唇沿着小腹往下吻,桑黛這時候提了戒備,半撐起身子往後退:“宿玄!”
宿玄半擡起頭看她,她好像很驚慌,眼底都是慌亂,像個迷途的小鹿一般。
但她其實是很舒服的,劍修總是害羞,接受不了這些,可宿玄希望她是舒服的,希望她是喜歡的,而不是只有他自己舒坦。
桑黛求着他:“宿玄,先不這樣好不好,我真的受不住的。”
白日不注意讓他來了一回,那種感覺讓桑黛想死。
宿玄湊上來将她壓在錦枕之上,劍修安靜躺在他的身.下,小狐貍問她:“不喜歡嗎?”
桑黛抓着他的肩膀,掌心下的肌肉緊實灼燙,她祈求他:“宿玄,不那樣好不好?”
“黛黛,你很幹淨。”
“宿玄,我求你了。”
宿玄抿唇,撩開她的鬓發,親了親她的下唇:“寶貝容易害羞,我再給你一段時間,多習慣習慣就好了。”
今夜算是躲過去了。
他解開自己的衣服,桑黛側過頭閉眼不看他,雖然宿玄的身子也讓她看完了,但劍修依舊不敢多看。
小狐貍湊上前來吻她的脖頸,聽她逐漸紊亂的呼吸,悶聲問她:“喜歡跟我做這些嗎?”
桑黛這時候很實誠,腦子一暈問什麽答什麽:“……喜歡。”
“為什麽喜歡?”
“因為是你,我喜歡小狐貍。”
這句話極大程度取悅了宿玄,他放肆去親自己的心上人,勢必要讓她歡愉,最後直起身子道:“寶貝,你回來前我收拾過了。”
這是暗示的話,桑黛閉着眼睛:“嗯,好。”
小狐貍不敢過分,看劍修躲避他,柳眉緊緊皺起,感知到她逐漸打開的身體,初時的痛最終會被極大的歡愉壓下,小狐貍的指節生得晶瑩如玉,永遠修剪幹淨利落,因為九尾狐族伴業火生,所以小狐貍的身體也很溫暖,劍修的身子有些微涼,截然不同的溫度讓他的存在格外清楚。
桑黛執劍的時候很穩,永遠不會後退,只有在小狐貍的面前會弓起脊背想要遠離他,卻又被他按住,她太瘦了些,宿玄一只手就能按住她,榻內被放了夜明珠,桑黛不知曉他什麽時候放下的,但夜明珠的光亮昂貴,本就是上好的照明工具,足以将帳內的一切都照清楚。
可小狐貍這次有些過分,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以前他都格外壓制自己,也不會做這般過分,今日卻根本不聽她的話,按着劍修不讓她動,桑黛這輩子都沒這般無助過,恨不得拔劍捅他一下,她又不會罵人,也不敢真的給他一劍,只能被小狐貍按着。
當窗外刮起了夜風,小狐貍實在心疼她,還是給了她緩和的時間,抱着她輕聲哄着,擦去她眼角的晶瑩。
宿玄拍着她的肩膀哄她:“黛黛,我們要成婚了,再有幾日,你就是我的夫人了,這輩子我都是你的,你可以随意使喚我。”
桑黛猶豫:“宿玄……我……”
桑黛不免有些害怕他的發情期,她看過宿玄的身子也知曉九尾狐的可怖,這幾次來宿玄都有意放過她,他做的是她所能容的最大限度,可卻遠不是他的限度,方才他過分了一下她都忍不了,就更別說真的小狐貍了。
她又想起了那一次的痛苦,臉色發白細聲道:“宿玄,要不那時候,我去合歡宗求個藥……”
宿玄一愣:“什麽藥?”
桑黛小聲道:“春.藥,不是可以打開身子嗎……”
她記得是這樣,有那種藥的話應該能承受更多,也不至于因為她的難受讓宿玄一再退讓忍耐,桑黛毫不懷疑,若到時候她仍舊受不住,宿玄不會與她過發情期,會強行自己忍着,擔心解心草加重了他的發情期,宿玄今年不能自己過。
小狐貍聽懂了她的話,轉頭氣笑了,音量拔高:“我怎可能讓你吃那種傷身子的藥?!”
桑黛小聲解釋:“不傷身子的,我是天級靈根覺醒者。”
“黛黛。”宿玄坐起身把她抱在懷裏,看着她的眼神格外複雜:“你為什麽要為了我委屈你自己?”
桑黛茫然:“可我并未覺得委屈啊?”
宿玄唇瓣緊抿:“可這就是種委屈,你沒必要因為我去合歡派求助。”
桑黛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宿玄,沒有的……”
“為了幫我解毒,上一次那麽疼也不吭聲,若我沒撤去結界看到你的眼淚,我真做下去了怎麽辦?如今你還想為了我去吃那種藥,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
桑黛無措抱緊他的脖頸:“我……我只是覺得應該對你好……”
“你對我好的方式不是這樣,黛黛,你在我身邊,我就已經很滿足了,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受委屈,你舒服要告訴我,難受也要跟我說,你的感覺最重要。”
宿玄輕啄她的紅唇,貼着她的唇瓣問:“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必須如實回答,不能欺騙我。”
桑黛讷讷點頭:“好。”
她看出來宿玄的嚴肅,他沒有一點開玩笑的意思。
“黛黛,你真的喜歡和我親近嗎,不是因為感激?”
他緊緊盯着桑黛的眸子,卻并未看到一絲不情願。
桑黛只是輕輕點頭:“不是感激,我喜歡的。”
“一點不委屈?”
“不委屈啊,我很喜歡。”
她很實誠,宿玄一直覺得桑黛實誠到有些發邪,她從來不說假話,因為桑黛的假話便是連傻子都騙不過去。
小狐貍放下心,抱着她的腰身問:“我這般對你,你可會覺得心裏難受?感覺如何?”
“這個也要說嗎?”
“必須說,很重要,你不說我會很愧疚,心裏會很難過。”
桑黛最怕小狐貍難過了。
她忙道:“心裏不難受的。”
“感覺怎樣?”
“可以的。”
“不反感?”
“不反感的,我很喜歡你。”
真誠實。
宿玄抱着她親了幾口:“乖寶貝。”
他就沒見過這麽實誠的人,說話永遠可可愛愛,小狐貍吻住她的脖頸:“接着?”
桑黛羞赧埋進他的懷裏點頭,帏帳遮住了裏面的一切,桑黛忍住那些聲音,到後來小狐貍詢問她:“可以忍一下下嗎?”
她知曉宿玄的意思,這般做是為了他們正式的第一次,九尾狐族發情期太過狂躁,她一個人修很難承受,宿玄每次都先讓她舒服過後才會輪到他自己,為的就是不讓她難受。
她抵在他的肩膀上,輕輕點了點頭。當子時過後,劍修艱難呼吸靠在他的懷裏,宿玄很喜歡她這幅樣子,褪去了過去的那些清冷,像是從雲端落在了他的懷裏,他終于可以觸及她,卻又擔心她窒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桑黛緩過來勁後也不想動彈,縮在他的懷裏讓他幫忙順氣,小狐貍很喜歡看她,一個勁兒在她耳邊說情話,大抵都是一些她聽着會羞赧的話。
桑黛覺得他很吵,她現在很困,直接一巴掌呼了上去:“你閉嘴啊!”
她這時候沒力氣打人都不疼,跟撓癢癢一樣。
宿玄笑得沒皮沒臉:“我們家黛黛可嫩了,我都不敢下手太狠,還好我不經常用劍不至于太糙,不然弄傷我們黛黛怎麽辦?”
桑黛幾乎從他的身上摔了下來,爬到裏側拉過被子蒙住自己:“宿玄,我讨厭你,你趕緊出去,我現在要睡覺了!”
宿玄動了些武力扒開她的錦被,将自己也塞了進去,摟住劍修繼續道:“你是好了,我還難受着呢。”
桑黛打他:“你自己想辦法!”
“不要嘛寶貝黛黛。”
“我不管你……宿玄,不要抱我!”
“就一小會兒,寶貝乖點好不好?”
“你每次都說馬上!”
宿玄有自己的一套時間運行法則,他的一小會兒超乎桑黛的認知,錦被蓋住兩人,狹小的空間裏一片黑暗,桑黛的脊背背對着他,感受到他越來越燙的體溫。
宿玄順勢壓上來,故意問她:“寶貝是不是也很開心啊?”
桑黛不敢說話,恨不得回頭縫上他的嘴,宿玄卻依舊在說話:“我們後日回妖界,我就真的做到底了,到時候黛黛這張嘴就只會叫了。”
桑黛回頭打他:“宿玄,你閉嘴啊!”
他覺得這錦被實在太過礙事,一把掀開被子,劍修的脊背上蝴蝶骨突出,她實在有些過于瘦了,骨頭太過明顯,宿玄看得心裏酸澀,一邊暗自想着日後要多為她補些營養,一邊摟住她在她的肩膀上親着,劍修想小狐貍趕緊放她睡覺于是一言不發随他去。
可依舊在一個時辰後才了結,劍修趴在錦被上,身上蓋着他的外袍,墨黑的長袍将劍修的膚色襯得更白,宿玄擰了個布巾替她清洗後抱着她不說話,許久後緩過來勁後才啞聲喊了她。
“黛黛。”
桑黛下意識回應:“……嗯,怎麽了?”
宿玄毫不遮掩道:“我覺得不夠,我們回去就成婚去枕花渡好不好?”
桑黛:“……”
她默默捂住耳朵。
有的時候,她真的覺得宿玄不如啞了,這張嘴真的特別能叭叭。
***
烏寒疏的後事辦妥後,他們便準備啓程回妖界。
臨行的時候沈辭玉來了。
他看了眼桑黛身後易了容的應衡,即使認出了他的身份,卻也沒有當着衆人的面叫。
應衡在四界是個死人,只要他們不主動說出去,無人會懷疑桑黛身邊這白衣劍修的身份。
宿玄與桑黛手牽着手,小狐貍看也不看沈辭玉,全程側臉對着他。
沈辭玉也不生氣,将一塊玉牌交給桑黛:“雖然知曉沒什麽用,但是你收下吧,若日後需要劍宗幫忙,可以用此玉牌聯系劍宗。”
桑黛啞然:“我不能——”
“不是讓你聯系我,這玉牌聯通的是劍宗執事殿,我不會主動與你聯絡,你可放心。”
他考慮很周全,這玉牌聯絡的是劍宗執事殿而不是沈辭玉本人。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桑黛之前也答應了跟他做朋友,聞言她也只能收下道謝:“多謝,若你日後有需要我幫忙的,也可盡管開口。”
沈辭玉颔首:“好。”
他目送桑黛幾人離開。
其實他知道,這塊玉牌永遠也不可能接通,桑黛不可能找他幫忙。
沈辭玉仰頭,今日是個大晴天。
一切都在變好。
待回到芥子舟內,應衡被柳離雪接走,桑黛被宿玄扯去了屋子裏。
小狐貍坐在窗邊。
桑黛看到他身上無形的幾個大字:
——吃飛醋中,需要哄哄。
她覺得好笑,在他的身旁坐下,撐着下颌看他:“你聞見醋味了嗎?”
“哼哼。”
“好大一壇子醋啊,醋味真大。”
“……”
小狐貍看過來:“他怎麽總找你啊?他不知道我們的關系?”
桑黛笑着捏了捏他的臉:“他知道,他放下了,我們如今是朋友。”
宿玄炸毛,直接站了起來:“朋友?我跟你一百多年都沒當成朋友,這才多久他都能當你朋友了?!”
桑黛捂着眼睛笑起來。
宿玄更惱了:“你還笑?”
桑黛站起身踮起腳,抱着他的脖子親了一口:“他只是普通朋友,可你是我的……”
劍修親了一口他的喉結。
“夫君呀。”
夫君。
黛黛喊他夫君。
小狐貍的尾巴露了出來,桑黛看到他的九根尾巴一掃一掃,像幾根大掃帚一樣。
他明明開心死了。
宿玄順勢在椅子上坐下,桑黛坐在他的懷裏。
宿玄忍住笑說:“明日和我去看看母妃,去神醫谷幫應衡仙君詢問一下那只小怪物,安置好妖界後,我們就結契。”
“好。”
“結契的意思就是。”宿玄擡眸看過去,“本尊的發情期要開始了,一個月,我不會中途停下。”
“……”
“說話,同意嗎?”
桑黛抱着他的脖子看他,雙目對視。
“同意。”
桑黛笑盈盈親了他一口。
“同意呀,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