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枕花渡(二)

枕花渡(二)

剛落到妖界, 柳離雪攙扶着應衡下了芥子舟。

桑黛跟在應衡身邊向他介紹:“師父,您應該來過妖界幾次吧,現在變了很多,妖界十二殿被星闕殿取代, 如今妖界勢力全部掌握在宿玄手中, 您身邊這位醫修是星闕殿的執事。”

應衡不知道妖界如今是什麽模樣, 但聽桑黛的話也能猜出來大致是什麽樣子的。

十二殿的長老們有多好戰他是知曉的,可桑黛說如今妖界在宿玄的治理下已經百年未曾開過戰了。

宿玄是個好孩子。

應衡仙君如是說。

好孩子湊上前獻殷勤:“仙君, 妖殿地面大,您不如住在斂芳閣吧, 那裏僻靜一些,地方也大, 可以好好養傷。”

應衡淺笑回應:“我就不住在妖殿了, 我和柳公子商量好了, 住在他的府邸, 柳公子是醫修, 可幫我療傷。”

柳離雪沖自家尊主挑眉, 用眼神示意:是應衡仙君自己要去我的府邸住,人家不想耽誤你們兩個。

宿玄微微眯眼:妖殿這般大,為何不能住?

柳離雪:仙君若是在這裏,你夫人三天得去看他十次。

應衡自己也知曉桑黛對他的傷多在乎, 他在方才便跟柳離雪商量好了, 孔雀的住宅離這裏不遠,也是宿玄當年繼任後為他分的宅院, 後院有一大片藥圃适合應衡養傷。

桑黛扶着自家師父道:“師父, 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宿玄手藝很好的。”

應衡詫異:“妖王大人會做飯?”

柳離雪立馬接話:“我家尊主手藝可好了,仙君不若留下來嘗嘗再随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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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宿玄, 眼底的意味明顯,意思就是他也想吃。

宿玄白了他一眼,對上應衡茫然看過來的眼神,即使知道他看不見還是收起了自己面上的不正經。

“仙君,留下來吃個飯再走吧。”

名分還未真的落下來,宿玄怎麽都不放心。

應衡讷讷點頭:“好,那麻煩妖王了。”

其實不過才幾天沒有回妖殿,回來後卻總覺得有些不太一樣的感覺。

離開之前這裏于桑黛而言是一個借住的地方,事情全部完了之後她不一定會去哪裏。

可如今再回來,她已經和宿玄互表心意,兩人即将合籍,日後妖殿便是她和宿玄的家,應衡以後也會住在妖界。

一家人都在這裏。

桑黛側頭看了眼宿玄,他跟在應衡的另一側,有長輩在這裏,小狐貍拘束多了,連走路的步子都放小了許多,之前的宿玄走路雷厲風行,寬大的衣擺拖曳在身後獵獵作響,每次來找桑黛的時候,她都覺得他是來打架的。

察覺到她的目光,小狐貍看了過來。

桑黛沖他溫柔輕笑。

宿玄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唇角便已經勾了起來,眼裏的光陡然間亮起來,耳根也跟着紅了不少。

柳離雪看着自家尊主一副眼睛都要長在桑黛身上的模樣,孔雀別過了頭,無奈搖頭晃了晃自己的折扇。

翠芍早已在主殿門前等候,瞧見幾人回來後迅速上前福身道:“見過尊主、夫人、柳執事。”

她瞧了眼那白衣劍修,記得自家尊主傳回來的話,于是用了靈力傳音過去。

“見過……應衡仙君。”

應衡有些不适應,許久未曾被人這般尊敬喊過,輕聲道:“不必多禮。”

翠芍起身看了眼他。

尊主說此事不可外傳,只有他們主殿的人知曉這位是應衡仙君便可,應衡如今易了容,但周身溫和的氣質倒是和自家夫人格外像。

她急忙上前引路:“仙君您先在院中坐下。”

桑黛放心将應衡交給了翠芍。

她看着應衡在小院的水榭中落座,翠芍倒水添茶,應衡格外不适應。

他本就喜靜,加之被追殺的那兩年無人這般尊重過他,瞧着分外尴尬的樣子。

柳離雪大搖大擺坐在應衡對面,自顧自喝茶。

桑黛的心裏很安寧。

她站在院門口遠遠看應衡,唇角的笑意牽起。

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起碼現在是好的,應衡真的回到了她的身邊,桑黛找到了他。

至于真相,他們總歸會查到的。

垂下的手被人握住,桑黛仰頭去看,小狐貍笑盈盈問她:“晚上想吃什麽?”

桑黛故作沉思:“嗯……”

宿玄俯身湊近她,道:“吃飽了跟我出去走走?”

桑黛捏了捏他的臉,揉揉狐貍耳朵:“好。”

“吃什麽?”

“吃酥魚。”

宿玄炸出來的酥魚連刺都是脆的,柳離雪喜歡吃,桑黛也喜歡。

她主動牽着宿玄的手朝膳房走去:“一起去,我來給你打下手。”

宿玄聽笑了:“桑大小姐打下手,那今天這頓飯還能吃上嗎?”

桑黛回眸嗔怒看了他一眼:“你閉嘴,我幫你洗個菜還是會的。”

劍修會用長刀殺人,但不會用菜刀切菜。

不過劍修會洗菜。

小狐貍喜滋滋帶着自家劍修進了膳房。

妖王大人揮了揮袖:“你們出去。”

妖殿的人都知曉宿玄手藝好,他時常來膳房,只要妖王大人來便是要親自動手。

妖侍們福身:“是,尊主,尊主夫人。”

偌大的膳房只有他們兩人。

桑黛仰頭問:“你還要做什麽菜?”

宿玄捋起寬大的衣袖,露出勁瘦有力的小臂,撩起水洗了洗手,順便将劍修的手也按進水池當中。

“你還想吃什麽?”

有人幫忙洗手,桑黛自然是不動。

她想了會兒,道:“師父身子不好,不若做些藥膳吧?”

“好。”

宿玄用皂角将劍修的手洗幹淨,擦幹後俯身過去親了她一口。

“去給我洗菜?”

桑黛笑眯眯點頭:“好呀。”

【笑得真甜。】

桑黛的笑便更濃了些。

【親一口。】

桑黛閉眼,小狐貍湊過來扶住她的後腦勺吻她。

之前的宿玄只敢在心裏想這些,如今小狐貍敢直接付諸行動,某只劍修同意他的親吻與靠近。

他還記得正事,親了一小會兒離開,看到桑黛睜開眼長睫輕顫,從她的瞳仁中瞧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的眼中有了他。

宿玄越笑越濃,又親了親她的眼睛。

“寶貝黛黛,小心肝,真漂亮。”

桑黛捂住眼睛笑起來:“做飯吧,我好餓呀。”

小狐貍這才停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

桑黛站在水池邊洗菜,看到宿玄在那裏揉面。

他幹活的時候很認真,柳離雪告訴桑黛是因為流楹喜歡吃零嘴,但流楹笨笨的學不會做飯,于是宿玄從小就主動去學,他從小手藝就很好。

桑黛洗菜很快,洗完後宿玄還沒和好面,他并未察覺到桑黛在看他,小狐貍的銀發披散下來一縷,因為用力揉面所以手臂上的青筋有些明顯。

她搬了個凳子坐在水池邊看他。

過去桑黛幾年也不見得吃一口飯,都是辟谷丹吞幾顆,偶爾買包桂花糕。

來了宿玄身邊後,活得倒像是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了。

膳房很大,宿玄也不嫌她礙事,任由她捧着下颌在他身邊看他忙活,只有在炒菜和炸東西的時候會讓她站遠些。

劍修覺得小狐貍很賢惠,什麽都會幹,洗衣做飯樣樣都會,這樣她就可以樣樣都不會。

柳離雪等了近半個時辰,跟這位應衡仙君介紹這一百年來修真界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幾乎都跟應衡說了。

應衡很安靜,跟剛來妖界的桑黛一樣,話少且禮貌,柳離雪說上十句話,應衡也不見得能回上一句。

柳離雪也不覺得煩,自家尊主在他面前話也這般少,過去一百年他早已習慣。

玉牌在這時候響起,宿玄的聲音傳來:“過來傳菜。”

柳離雪站起來,朝應衡道:“仙君,我去端菜,您坐這裏等會兒。”

應衡禮貌颔首:“好。”

他沒有感覺,當人都走完之後,院中也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春影在桌上放着,應衡無知無覺喝茶。

一直到識海中再次傳來聲音,這次是他的弟子。

“師父,您來嘗嘗宿玄的手藝,他做飯真的很好吃的。”

應衡笑了下,在春影的指引下夾起面前的菜。

他也沒有味覺,因此吃什麽都像是在嚼蠟一般,但自家弟子很期待他的反應。

應衡點頭:“妖王大人手藝很好,我們黛黛日後有口福了。”

其實這話就是在哄他們這幾位小輩,但便是哄一下也覺得開心。

安寧來之不易,他好久沒這般安靜吃飯了。

桑黛鼻頭一酸,默默給應衡盛了碗藥膳放過去:“師父,您喝湯。”

宿玄和柳離雪對視,察覺出她身上沉悶的情緒。

柳離雪心下嘆氣,宿玄垂下了眼默默為桑黛剝蝦。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當晚膳結束的時候,黃昏已經徹底被夜色取代,小院中一片昏暗。

柳離雪擡眸看了眼宿玄,宿玄立馬會意,明白他有事要說。

柳離雪起身道:“飯既然是尊主做的,那我便去洗碗吧。”

他收拾好碗筷離開,去的方向是膳房。

他走後沒多久,宿玄也跟着站起來:“仙君且坐,晚輩去忙一些事情,馬上回來。”

應衡自然同意:“好,妖王大人且去忙。”

這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桑黛自然看得出來是他們有事商議。

桑黛看了眼坐在左手邊的應衡,斂去眼底的酸澀,仍舊牽着笑跟他閑聊。

“師父,弟子更想吃您做的飯,若您好起來後,先給弟子做一頓飯可好?”

她即使再大,在應衡的面前依舊是個孩子。

應衡面上挂着笑:“好,等師父好了給黛黛做好吃的。”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又問桑黛:“黛黛,你和那孩子的婚事何時辦?我聽說那孩子要辦合籍大典。”

他剛好在這裏,也算是趕上了自家弟子的合籍大典。

桑黛卻搖頭,眼底浮現一點水亮,笑道:“我們先不辦大典,先結婚契,合籍大典等師父好了後為我們主持。”

合籍大典往往需要長輩主婚,她和宿玄唯一的長輩便是應衡。

應衡也反應過來了這點,唇角的笑意淺了一分。

兩人沉默了會兒。

應衡嗓音低沉:“抱歉,黛黛,是師父的錯。”

他總是喜歡将所有錯攬在自己身上。

桑黛卻搖頭:“師父,你沒錯,我也沒錯,我們都沒有錯。”

氣氛有些沉悶,安靜了許久後,小院中走進來了兩人。

桑黛擡眸去看,柳離雪搖着扇子,宿玄面色沉靜。

他們兩個談完了。

孔雀笑道:“應衡仙君,晚輩的宅邸就在這附近,可随我回去。”

應衡起身:“好,麻煩柳公子了。”

桑黛總也不放心:“師父,不如住在妖殿吧。”

應衡卻搖頭:“黛黛,柳公子那邊有藥圃,住宅也不小,師父在妖殿,柳公子還得天天帶藥上門。”

“妖殿也有柳離雪的住處。”

“柳宅離這裏不遠,你若想看師父随時可以來。”

自家孩子有了道侶,應衡總覺得在這裏會打擾他們,加之柳離雪那處确實要安靜些,他療傷也更方便。

桑黛默了一瞬,應衡摸索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黛黛,我知曉那孩子的……要來了,你們既然選擇成為道侶,師父住在妖殿也不方便。”

應衡實在說不出那幾個字,他這人一貫腼腆,說話支支吾吾。

桑黛起初沒聽懂,待看到應衡有些微紅的耳根和宿玄躲閃的眼神後忽然便懂了。

一陣詭異的沉默之後,她尴尬開口:“這個……好,那師父您住在柳公子的住宅,我……我明日晚上去看您。”

“……好。”

應衡轉身和柳離雪離開,剛走出幾步,他似乎想起來什麽,又摸索着走回來。

桑黛:“師父還有事嗎?”

應衡猶豫了一瞬,最終小聲道:“黛黛,你們……先結婚契再……”

桑黛:“啊?”

“算了,你長大了,自己想怎樣都可以。”

應衡匆匆丢下一句,轉身就走。

桑黛、宿玄:“……”

兩人對視,不約而同笑出來。

宿玄微微俯身與桑黛平視,濃密的眉峰微微揚起:“師父同意了。”

桑黛負手看他:“他早就同意了呀,他很喜歡你啊。”

“師父還說讓我們先結婚契。”

“唔,我聽到了。”

宿玄唇角的笑意淺了幾分,認真問:“什麽時候結婚契?”

夜風一陣陣涼,妖界入秋後便會冷,到十一月就是大雪連綿。

但冷風将桑黛的腦子吹得更清醒了些。

她踮起腳親了親小狐貍的唇。

“見過你的母妃,去神醫谷幫師父問清楚之後,我們回到妖殿,去你的洞府,宿玄,我和你結婚契。”

婚契這種東西不需要長輩在場,與合籍大典不同,他們要結的雙生婚契需要彼此的心頭血,兩人單獨立下契約,神魂便算是牽引在一起。

宿玄問她:“我要結的是雙生婚契。”

桑黛笑起來:“你不是說過嗎?更何況……”

更何況,宿玄立了生死契約,桑黛死了,他也活不了。

可宿玄卻又道:“黛黛,生死契約是我單方面為你立的,你死了我活不了,但我死了你可以活,雙生婚契與它不一樣。”

雙生婚契,道侶彼此可以相隔萬裏感知彼此,若一方死了,另一方瞬息而亡。

生一起,死一起,一旦立下便解不了,與尋常的婚契不一樣,尋常的婚契可以解契,但雙生婚契不行。

只要立下,他們這輩子只能有彼此,不能解契,生死與共,永遠都在一起。

若宿玄死了,桑黛也活不了。

她踮起腳抱住他的脖頸,眼尾微微上挑,眸底全是笑意。

“我說啦,我和你結雙生婚契,宿玄,你死了我也陪你去死,我死了你也得殉我,我永遠不離開你,你也是這樣。”

宿玄俯身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脖頸處。

他嗅着她身上淺淡的清香,那股香氣是過去魂牽夢萦了一百多年的,宿玄總喜歡去找桑黛,被打成重傷也要去。

只要可以見見她,只要可以跟她說上幾句話,看到她越來越強大,越來越多人敬仰她,他也會在回到妖界後笑上一天,為她狂歡,為她欣喜,越來越渴望與她并肩。

希望她永遠萬人矚目,所有人都敬仰桑黛,崇敬她的強大。

但又害怕她獨自站在高處,總擔心她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時常去劍宗尋她。

宿玄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她。

所以覺得這一切都太過夢幻了。

“黛黛,跟做夢一樣。”

就像在做夢一樣,不過四個月就做成了過去一百多年都沒做成的事情,娶到了心儀的姑娘,她的一輩子都是他的。

宿玄聲音悶悶,尾音也跟着壓低,落在桑黛的耳朵裏有些嘟囔的意思。

可她聽出了一些哽咽。

桑黛心下無奈,覺得自己對應衡說的話還真的很合适。

妖王大人是個幼稚暴躁喜歡撒嬌的小哭包。

“所以啊,我還沒活夠呢,我們都要活着,你也得好好活着。”

宿玄點頭:“好,黛黛,你放心。”

他也會努力活下去,好好守着他的劍修。

他有些太高了,桑黛仰一會兒頭便覺得脖頸酸得不行。

她推了推宿玄:“放開一些,我脖子好疼。”

宿玄立馬起身在一旁的石椅上坐下,桑黛面對面坐在他的懷裏。

他的掌心很暖,在她的脖頸後面捏了一會兒。

桑黛懶懶趴在他的懷裏,把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将全身的重量交給他。

“宿玄。”

“嗯。”

“你方才和柳公子說什麽去了?”

宿玄為她揉捏的動作頓了一瞬,很快又恢複過來,“沒什麽,一點小事。”

桑黛微微擡頭看他的眼睛:“不要騙我。”

她怎麽會不知道宿玄有事情瞞着她,桑黛太過了解他了。

她捧着宿玄的臉頰,決定動用自己的讀心術做個弊。

小狐貍這會兒哪敢看她的眼睛,索性裝個流氓扣住她的下颌。

“一點小事不用提,現在有件大事要做。”

“什麽大——唔,宿玄!”

桑黛坐在他的腿上,這種姿勢大大方面了宿玄親吻,桑黛的身前是宿玄,身後是圓形的石桌。

被他壓着親了許久,每當桑黛想要開口詢問,宿玄就親上她,一來二去她也軟了身子,別過頭捂住嘴。

“我不問了,你別親了……”

小狐貍擦去她下颌的水漬,親了親桑黛的額頭:“出去一趟好不好?”

“去哪裏?”

“買些東西。”

“好。”

桑黛剛從宿玄的膝上站起來,雙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宿玄順着她的力道把她抱進懷裏:“要不我背着你去吧?”

桑黛瞪了他一眼:“閉嘴。”

小狐貍笑得春風得意欠揍得很。

他與桑黛十指相扣,自從桑黛答應與他在一起,他就總喜歡黏着她,走路要牽手,睡覺要抱着,對視一眼便想親她。

此刻天色剛黑,兩人走出妖殿的時候街道上還有許多人,宿玄實在顯眼,桑黛與他牽着手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她。

她有些別扭,小聲問:“要不先松開手?”

宿玄拒絕:“不要,不松,就要牽着。”

他有時候真的很幼稚,尤其是小脾氣上來的時候。

桑黛沉默,任由他牽着。

她走了一會兒發現還沒到地方,問他:“你要去買什麽啊?”

“買一些東西。”

“……所以是什麽東西?”

“有用的東西。”

說了一句廢話。

一直到被宿玄拉到了一家店前,剛進去便瞧見滿牆的書,桑黛不由得問:“宿玄,你買書嗎”

一人走上前,瞧見宿玄後彎腰行禮:“尊主,夫人。”

“嗯,起來吧,本尊自己去看看。”宿玄拉着桑黛往裏走:“我來買丹藥的,不買書。”

桑黛:“你需要什麽丹藥找柳離雪不就行了?”

“柳離雪不研究這種東西。”

“……什麽丹藥是他不做的?”

“抑制情.欲的丹藥。”

桑黛:“……”

劍修站着不動了。

宿玄發現人扯不動,回頭看了眼劍修,才發現她的臉紅成一片。

這裏是這家店的拐角處,裏面也沒什麽人,宿玄回身捧起來劍修紅透的小臉。

“害羞什麽,藥又不是給你吃的,我吃的,你是人修,我的發情期你可能受不住。”

桑黛細聲道:“……這種藥,不是傷身嗎?”

宿玄嘬一口她的下唇,溫聲安撫她:“不傷,九尾狐族發情期時候大多都會來買,過去我吃過不少次,你又不在我身邊,也不願意親近我,我只能自己熬過去,每年發情期能吃上幾瓶。”

其實是有些傷身的,每次吃完後情.欲壓制下去,但過後經脈也會因此被傷。

“真的不傷嗎?”

“真的,我什麽時候騙你?”

桑黛小聲補充:“……你其實騙過不少次的。”

用自己的傷騙她親他,每次騙她“馬上、很快、親親就不疼了”,他真的騙了她不少次。

宿玄失笑,裝個樣子咬了口她的鼻尖:“小嘴真能說,那黛黛也騙回來,我一準上當。”

桑黛別過頭,生怕有人來看到,壓低聲音道:“不是要買藥嗎,去買吧,別親我了。”

宿玄親了口她的側臉,牽着桑黛上了樓。

樓上與樓下不太一樣,在一樓這裏看起來就像是家書店,但是二樓上去便是各種雜七雜八的東西。

她瞠目結舌看着櫃臺上擺放的東西,奇形怪狀的玩意兒桑黛有些看不懂,宿玄看也未看,拉着她就往三樓走。

三樓才是他要去的地方,櫃臺上多是些仙丹靈藥,大大小小的瓷瓶存放在結界中,能用結界罩起來的丹藥,想必價格昂貴。

三樓的掌櫃忙過來朝兩人行禮:“尊主,夫人,藥已經派人從清池觀調過來了。”

宿玄淡淡回應了聲,接過那掌櫃遞來的木盒。

桑黛探頭去看,裏面放了四五瓶一模一樣的瓷瓶,應當是他要用的丹藥。

她的目光又落在那木盒角落擺放的一小瓶丹藥,瓷瓶通體透明,裏面有三顆紅色的丹藥。

她好奇問:“這是什麽啊?”

掌櫃的笑了笑:“回夫人,這是給您吃的藥,寒霜丹。”

桑黛:“……什麽?”

宿玄一把合上木盒。

掌櫃直接開口:“您是人修,九尾狐族發情期身子滾燙,您受不住的,需得吃下丹藥護體才能抗住。”

桑黛:“……?”

宿玄把木盒收起來,将納戒遞過去:“靈石在裏面,其餘東西明日買過來後送去妖殿。”

“是,尊主。”

桑黛滿臉通紅跟着宿玄下了樓,路過二樓之時她又不經意看到正中間擺的東西。

二樓的東西着實奇怪,桑黛一個都認不出來。

小狐貍注意到她的目光,腳步頓住,待循着她的目光看過去之後,狐貍眼微微眯起。

宿玄問:“不認識那東西?”

桑黛:“……那是什麽?”

宿玄湊到她的耳邊:“緬鈴。”

桑黛:“……鈴铛嗎?”

“……對。”小狐貍親了口她的耳根:“可不是普通的鈴铛,是很有用的鈴铛。”

桑黛聽不懂,目光茫然:“法器嗎?”

宿玄本來只是想逗逗她,壓根沒注意二樓的東西,看到她這般懵懂,壞狐貍心裏那點子惡趣味又上來了。

他牽着她的手進入二樓大廳。

二樓沒什麽人,這家店大部分客人都在一樓聚集。

小狐貍指着那奇形怪狀的鈴铛沉聲道:“緬鈴,聲音好聽,裏面的珠子搖晃的時候可動聽了,黛黛你要不要?”

桑黛搖頭:“我首飾很多了,也不是音修,樂器對我無用。”

宿玄忍住笑,牽着她來了一旁,指着木盒子裏的另一件東西道:“銀彎柄,嗯……一種銀制品,黛黛看這裏面的紋路是不是很好看,你要不要?”

桑黛看着那扁平又長的東西,像是把彎勺,搖了搖頭:“不要了,家裏有勺子。”

宿玄別過頭死命忍着笑,看她真的很認真地在欣賞那上面的紋路和字體,似乎真的以為這是把吃飯的勺子。

簡直純死了。

他又牽着桑黛來到另一處,對她道:“玉角,這柄玉角用的料很好,這是羊脂玉,不冰,多了些溫意,也不會冰到你,要不要?”

桑黛皺眉:“它怎麽長得有些……奇怪啊,這玉制品買回去放在哪裏啊?”

宿玄一本正經道:“它自有它的去處,用處很多,要嗎?”

桑黛拒絕:“我不喜歡……我覺得不好看,我不要。”

宿玄捂住眼睛笑起來。

桑黛詫異問:“你笑什麽,你想要嗎?我今天帶了靈石,給你買好不好?”

可是宿玄的審美什麽時候這樣奇怪了,小狐貍明明審美很好,穿衣打扮都很好看,房中擺的瓷器和觀賞品都格外精美,給她定做的衣服和首飾也都很漂亮。

宿玄捧住她的臉一臉親了好幾口,每一口都格外響亮。

“宿玄,幹嗎啊!”

那掌櫃的早就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出去了,尊主和夫人在這裏選房事用品,他自然是要避嫌。

桑黛左右看了眼,這裏沒人,但仍舊有些羞赧:“在外面呢,別親我!”

宿玄好像真的很開心一樣,笑個不停,眼裏都是笑意。

“我們乖寶也太可愛了!”

“……你在外面不要這麽喊我。”桑黛別過眼:“你喜歡的話就給你買嘛……我現在有錢的,你之前給我的還沒花。”

宿玄笑着否決了她:“可這些東西不是給我用的。”

“那你還喜歡別的嗎,我都給你買。”

宿玄認真道:“這些是給你用的。”

桑黛:“?”

宿玄沒說話,他與桑黛對視,用眼睛告訴她答案。

【緬鈴可以放好幾顆,晃起來聲音好聽,買一些也可以,銀彎柄太利了會傷到人,這個不要,玉角倒是不會傷到,不過有我在,要那玩意兒沒用,它不如我讓黛黛舒服。】

桑黛用自己遲鈍的大腦想了想他的話。

桑黛想了一下這可能是家什麽店。

桑黛想明白後沉默。

她狠狠踹了宿玄一腳:“宿玄,你真的好煩人啊!”

一樓的掌櫃正算着帳,聽見樓梯上又重又急的腳步聲,一人提着衣裙匆匆跑了下來。

“夫人?”

桑黛沒有回應,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掌櫃一臉困惑,便瞧見自家尊主閑庭信步從二樓下來。

“尊主,夫人這是怎麽了?”

宿玄沖他笑了下:“沒事,跟本尊鬧小脾氣呢。”

掌櫃愣愣點頭:“這樣啊……那尊主得哄哄夫人了。”

宿玄邁出大門:“這不是去哄了嘛。”

一直到宿玄走後,掌櫃才反應過來方才宿玄的笑。

實在有些詭異,宿玄幾乎每年都會來他的店裏買壓制情熱的藥,有時候是他來,有時候是柳離雪來,他們這尊主可是從未笑過。

妖界都知曉自家尊主一百三十三歲了還沒開過葷,每年發情期都得靠修為和丹藥生捱過去,因此每次來買丹藥的時候,宿玄的臉色都很難看,畢竟要生熬上一月。

唯獨這一次……

滿臉笑意,脾氣頗好,似乎很是期待自己的發情期。

掌櫃搖了搖頭,繼續撥算盤核對賬目。

果然有了夫人後就是不一樣了。

尊主夫人是大乘滿境的修士,應當能抗住同樣是大乘滿境的妖修發情期。

***

桑黛一路沒管宿玄,幾乎是跑回去的。

剛回到小院進了主殿,她一口氣灌了好幾杯水。

殿門被推開,某只狐貍回來得也很快。

他還沒皮沒臉笑着:“怎麽跑這麽快,你不要我了?”

桑黛惱怒看他:“你——你明知道那是什麽東西!”

宿玄故作詫異:“哇,黛黛怎麽知道那是什麽啊,可我剛才沒有跟你說啊?”

他只是用心聲說了而已。

桑黛:“……我,我,我猜到的啊。”

她真的很不适合說謊。

說到這裏她又想起了方才的事情,火氣一下子上來反問道:“那你不是也知道嗎!”

宿玄認真點頭:“我确實知道啊,我們九尾狐族從小就接受這方面教習,但是黛黛不知道啊,我這不是在跟你介紹嗎,我明明講的很細致嘛。”

桑黛:“……”

“可是黛黛太單純了,也或許是我講得不好,所以我們乖寶沒聽懂。”

小狐貍走上前來,掐着她的腰身把她提起來放在桌上坐着。

桑黛這會兒惱他,壓根不想看見他。

“宿玄,讓開!”

宿玄分開她的腿擠進腿間,雙臂撐在她的兩側,将她整個人攏進懷裏。

“我覺得自己沒教好,不配為人師,黛黛能不能再給我次機會,我一定好好講給你聽。”

“我——我不要學這些啊!”

“好東西為什麽不學,敦倫之禮是很尋常的事情,沒必要因此害羞的,我們就活這一世,及時行樂最好。”

“不學!你起開!”

她使勁推他,他就故意逆着她的力道親她。

一來二去桑黛實在逆不過他,閉着眼随便他親。

宿玄是個不要臉的,自從她答應過後就更加沒皮沒臉了,桑黛時常因為他過于厚的臉皮和無比放蕩的話而震驚,為何一個人能這般……

這般不守規矩。

桑黛說不出來別的話,詞彙量極其貧乏,罵來罵去只有那幾個詞。

宿玄重重吮了口她的舌尖,劍修嘤咛出聲,他微微起身放開她,桑黛無力癱在他的懷裏。

小狐貍輕聲哄她:“紫茵丹是給我吃的,寒霜丹是為你準備的,十天一顆,一月時間剛好三顆,黛黛,發情期之時我的體溫會很高,業火可能會燒了洞府,我會時刻警惕,若傷到你了千萬要說。”

桑黛的額頭抵在他的鎖骨處不說話。

他揉了把她的膝蓋,又順着捏上腰身:“你若真害怕,到時候我封了自己的靈力,你不舒服就打暈我。”

桑黛:“……你能閉嘴嗎?”

宿玄抱住她悶聲笑:“不要嘛,先提前叮囑一下,最多再給你三日,明天我們去神醫谷幫仙君找那只小怪物看傷,回來後我将妖殿事務交托一下……”

他吻住她的耳根:“就跟我一起好不好?”

桑黛的耳朵連帶着脖子都紅了。

她不說話,宿玄的聲音越來越低沉。

“會非常非常舒服,我在王室之時學過很多的,黛黛,我肯定越來越熟練,絕對不弄疼你。”宿玄親了親她的耳垂,又說道:“你我都是大乘境修士,不如……學學雙修術?”

桑黛捂住臉埋進他的懷裏:“幹什麽要學這個?”

“不浪費時間嘛,黛黛不知道時間寶貴嗎,做都做了不若再用功一點,我們雙修說不定很快雙雙渡劫。”

更重要的是。

他向合歡派要的雙修功法當中,有很多本他都很喜歡。

想跟她一起将每一頁都練了。

宿玄依舊全部看完了。

可以好好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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