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反骨

第36章 反骨

謝青陸下車的時候, 行李和吉他都沒拿下來，他并不準備在謝宅呆多久。就跟他這六年來，在謝宅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一樣, 他對這裏沒有多少歸屬感。

謝宅的客廳裏冷冷清清的，和往常一樣，沙發上坐着謝懷松和成蘊。

成蘊的臉色蒼白如紙，顯然這兩天還沒從傷心中緩過來，看到他回來，才勉強擠出了一絲笑意。

謝懷松沉着老臉, 看着謝青陸的眼神裏是嚴厲與不滿, 拄着的拐杖在地上用力錘了兩下, 仿佛已經極力隐忍，才沒有把拐杖杵謝青陸身上去。

“你！你竟然六年前就做了個局騙我！你當年借錢給收留你的經紀人, 就是為了那個男人？！”

“我當你是戀綜玩玩，不多過問, 你竟然玩出真感情來了？當初主動提議上這個節目，也是為了那個男人嗎？”

謝懷松壓了一肚子的火, 機關槍一樣地連環問，說完就開始猛烈地咳嗽起來。

謝青陸恭恭敬敬地叫了人，走過去給謝懷松拍拍背, 語氣平靜：

“爺爺，您教過我, 很多時候過程都不重要，結果才重要。不管六年前的過程如何, 我如您所願回來了, 現在也是，您何必較這個真呢？”

謝懷松咳了一會兒, 擡頭看他，見謝青陸一副從容乖巧的模樣，心裏稍微舒坦了一些。

其實他根本不在乎謝青陸和宋序是個什麽關系，反正他都能施壓解決，就像現在，謝青陸乖乖回來了。

他在乎的是，他一直以為馴服了的謝青陸，竟然欺騙他，這讓他覺得自己對他的掌控出了問題，他不喜歡事情不按自己規劃的那樣發生。

“青陸，爺爺常常以你為傲。但你這樣的行事作風，會讓爺爺懷疑你的品性。”

謝青陸淡笑着，收回了手，“品性重要嗎？爺爺不是一直說，最重要的是謝氏？我工作不出錯就行了。爺爺培養得很好。”

謝懷松一口老痰卡在喉間，又猛烈地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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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謝青陸站在邊上沒動，成蘊趕緊過來給謝懷松拍拍，順順氣。

謝懷松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按他對謝青陸繼承人的要求來說，謝青陸确實做得很好，樣樣都是嚴格按照他的要求去做的，從來不出錯，事事讓他滿意放心。他甚至敢說，再給他一個孩子從頭培養，都不一定能有謝青陸這麽讓他順心。

把謝氏交給謝青陸，他很放心。

但他總覺得，自從謝青陸去參加了那個戀綜後，就是哪裏變得不太一樣了。

就好比現在，他看上去還是斯文恭順的，話裏的道理也确實是他教的，但總覺得有一股子勁勁兒的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跑偏。

“你看看你兒子，是不是變得和以前不太一樣了？”謝懷松故意當着謝青陸的面問成蘊，想敲打敲打他。

成蘊聞言，扭頭看了看謝青陸，一臉茫然。

她拍着謝懷松背的手都停了下來，心下不知怎麽的，湧起一股寒意來。

她才發現，她從來都不知道謝青陸以前是什麽樣的，現在又怎麽能比出什麽不對來？在她眼裏，謝青陸就是個不吵不鬧的乖孩子而已。

現在，不也是嗎？

讓回來就回來了，又沒頂撞，又沒不滿，還是乖巧聽話的模樣啊？

“爸，您是氣頭上，陸陸很乖，咱們有話好好說。”

謝青陸眼裏閃過一抹譏諷，沒吭聲。

謝懷松找他回來另有事情，也不想與他鬧僵，就冷哼了一聲，總結：“我不與你計較陳年舊事，借出去的錢讓他立馬還回來。”

謝青陸點頭應了，他還有點奇怪，謝懷松居然不提宋序的事。

下一秒，謝懷松就說：“待會兒袁家千金會過來，你帶她出去玩一玩，熟悉熟悉。”

謝青陸心道果然，“爺爺，我同意退出錄制，是因為剛接手公司，事情确實多，我需要心無旁骛地工作，沒工夫閑玩。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這就回公司了。”

謝懷松剛緩過來的臉色，瞬間又黑了下去。

“婚姻大事也很重要，袁滿是我看着長大的，配你很合适，你要聽從爺爺的安排，爺爺不會害你。”

謝青陸臉上敷衍的淡笑也退了下去，“如果我不滿意呢？”

“爺爺給你選的，你不會不滿意。”

這個“不會”改成“不能”或許更适配一些，謝青陸聽得都要笑了，謝懷松的掌控欲讓他無比厭煩。

“這麽好，”謝青陸扶了一下眼鏡，一本正經地說：“爺爺，我戀愛腦，如果謝氏以後都歸袁家您也不介意的話，明天就領證。”

謝懷松：……

“胡說八道什麽？！你辛辛苦苦操持一輩子，謝氏自然應該傳給你兒子！”

謝青陸微笑，“我會讓兒子跟母姓。”

謝懷松：……

謝懷松蹭地一下站了起來，手裏的拐杖指着謝青陸，恨不得立刻杵他身上去。

果然啊，他的感覺沒有錯，謝青陸就是變了。這些是什麽思想？渾身隐隐約約的反骨是怎麽回事？他這些年明明把謝青陸打磨得很聽話的啊！

成蘊忙去抓住了拐杖，才沒讓謝懷松打上去。

就在謝懷松氣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院子裏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袁大小姐，你男朋友從華市排到月球！還搶我男人幹嘛？！”

“你有病吧傻逼！誰搶你男人了，你什麽時候變成死gay了，滾遠點！”

“我要謝青陸做我老婆！操持我們史家的家業！你擋我路了！”

“神經病，你們家有史毅操持，不如你嫁給史毅，肥水不流外人田。”

“閉嘴！別惡心我！我要謝青陸！你今天不許來相親！”

……

一通罵罵咧咧，一對俊男美女你推我來我絆你，手忙腳亂、罵罵咧咧地沖進了謝宅的客廳。

謝懷松看到袁滿過來，給自己順了順氣，暫時不去和謝青陸争執那些，臉上堆起了慈祥的笑。

“小滿來了，來和青陸見見。”

謝懷松要拉袁滿，史烈把手伸了過去，握上了謝懷松的老手，“謝爺爺，我也來了，我也見見青陸~”

謝懷松：……

袁滿個高腿長豔麗大美女，第一次看到謝青陸本人，驚豔了一瞬，罵罵咧咧的話咽了回去。

“陸哥比屏幕上的更帥啊。”

謝懷松甩開史烈這死孩子的手，上次的事還沒完呢，又來找事。聽到袁滿誇謝青陸，謝懷松又高興了許多。

“謝爺爺沒騙你吧？下午讓青陸帶你出去玩玩。”

謝青陸還沒拒絕，就見袁滿啧啧啧了幾聲，一張明豔的臉上滿是惋惜。

“謝爺爺，陸哥雖然好看，但不适合我呀，他是gay您知道吧？我大好的青春不能當同妻的呀。”

袁滿覺得相當可惜，謝青陸真是長在了她的審美上，那張冷淡臉，要是挑逗起來，不知道該多有意思，可惜是個彎的。

她袁大小姐什麽樣的帥哥找不到，華市一天排着100個等着她玩，她和一個彎的綁在一起，那不是傻逼是什麽？

謝懷松卻不以為意，笑說：“不會的，謝爺爺哪能委屈你！我會管好青陸的，他只會疼你。”

袁滿雙臂豎起比了個叉，态度堅決。

“謝爺爺，您不能這麽頑固，要多接受新的事物，性向是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你們老爺子之間的交易，不能拿我們年輕人的幸福做賭注的呀？”

“您不能因為您想抱曾孫子，就讓謝青陸耽誤我一生，這會讓我這個小輩質疑謝家的人品。”

謝青陸眼尾彎了一下，覺得袁大小姐說得非常對。

謝懷松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得疼，還想說點什麽，史烈又過來拉住了他的手，一臉真誠，滿眼熱烈地盯着他。

“謝爺爺，我不用生，不會被耽誤，我和謝青陸結婚，咱們兩家門當戶對，再好不過了。”

袁滿這時看史烈順眼了，幫着道：“對呀謝爺爺！同性婚姻法都通過了，我看史烈就很合适嘛！”

謝懷松煩躁得心髒疼，現在的小輩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你不能生，還有什麽可說的？”

史烈眨了眨眼，恍然大悟，“哦~謝爺爺是在為謝家的後代煩惱嗎？”

謝懷松順了口氣，覺得他總算說了句人話。

下一秒，史烈就口出狂言：“謝爺爺，您也有精子的呀，自己再努努力！加加油！”

謝青陸：……

謝懷松差點一口氣沒倒上來，拐杖拍打着史烈的屁股，叫他滾回去。

史烈不聽，死活說要和謝青陸結婚，袁滿在一旁可勁兒幫腔。

“爺爺，您先忙，我回公司工作了。”

謝青陸沒管這場鬧劇，也沒管謝懷松有沒有聽到自己的話，轉身離開了謝宅。

回到謝氏集團總裁辦公室，謝青陸第一時間把方隽叫了過來，讓他把近期的大項目全部整理出來，他要親自跟。

方隽出去整理文件的功夫，謝青陸打開了直播，宋序還在多功能房裏寫曲子。

也不知道是心靈感應還是怎麽的，他剛進這個直播間，宋序就擡起了頭，對着鏡頭，比了個小心心。

“在想你。”

謝青陸就笑了起來，把手機放在旁邊，打開了電腦辦公。

這個直播間很安靜，宋序很少說話，多數時候都在埋頭寫曲，讓謝青陸有一種宋序就在他辦公室，和他一起工作的感覺。

一直到夏珺過來叫他一起去做任務，謝青陸才關了手機。

半山莊園裏，因為宋序拆攝像頭的事，王闊又逮着他一頓教育，宋序一副“我會改”的乖巧模樣，但王闊根本不信他。

謝青陸突然退出錄制，王闊心裏也很煩，他最火的一對cp沒了，十分影響收視率。所以對于宋序的這種奇葩行為，他也就口頭說說，但也默許了，畢竟網友愛看。

不過宋序這種沒有規則意識的人，王闊很怕他因為太想謝青陸，什麽時候也跑了，下午的時候，他特意宣布莊園的院門将鎖起來，有需外出的，到導演組報備。

大家都很清楚，這就是防宋序的。

不過傍晚，很意外的，确實防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錢立派打完那個電話後就覺得不對勁，後來徐風清也給他發了微信解釋了當時的情況。

看看直播、看看彈幕、看看宋序和謝青陸的狀态，前因後果細細一品，再回憶一下剛見到宋序時那一副痛失所愛的死樣，錢立派很快就悟了。

他知道宋序的脾氣，心裏有點慌張。

後面手機又全部上交，他聯系不上宋序，就只能偷偷摸摸地過來了，沒想到院門還鎖了，只能在外面大喊大叫。

宋序還在任勞任怨地做晚飯，聽到錢立派的聲音，還是出去了。

兩人隔着厚重的鐵栅欄大門對話，場面看上去極其的滑稽。

錢立派雙手抓着鐵欄杆，真誠道歉：“好序，原諒派派吧。派哥真不知道那是你要死要活了那麽多年的前任，你也不跟咱們說不是？派哥要是知道，鐵定得告訴你！”

宋序自然也沒有怪他，這本來跟錢立派也沒關系，雖然幕後有謝青陸的推動，但這些年錢立派确實也很照顧他們的，他依然很感激。

“跟你沒關系，你大老遠過來就為了說這個？”

錢立派搖頭，神秘兮兮的，“我明天準備去謝氏集團還錢，尋思你有沒有什麽話要我帶？你這手機也上交了，網戀都費勁。”

聞言，宋序的眼神就亮了一下。

他雙手從鐵欄杆裏穿出去，緊緊抓住錢立派的衣服，表情可憐了起來，活像想逃出幼兒園的小孩：“帶帶我。”

錢立派：……

多餘來這一趟。

晚上，宋序一個人躺在床上，心頭發癢。

他和謝青陸分開了六年，那六年裏，謝青陸杳無音訊的，他有時候也會很想，但那種想念裏夾雜着恨，遠不如此刻想的那麽純粹，純粹得渾身難受。

宋序一直盯着床尾的那個攝像頭看，遲遲不願睡去，生怕謝青陸也在想他，就錯過了。

直播間的網友們也跟了他一天，謝青陸不在，磕磕單方面的糖也很甜，但此刻有覺得有點陰森森的。

【閉眼吧，閉眼吧序，盯得我害怕呀！】

【我先去睡了，你別從我屏幕裏爬出來。】

【哎呀，小序很可憐呀，像個眼巴巴等主人回家的大狗。】

【不知道謝少現在有沒有在看，會不會心疼呢。】

【還有十分鐘斷電咯，再盯一會兒趕緊睡吧，沒有老婆抱抱的可憐蟲~】

十分鐘過後，攝像頭上的指示燈滅了。

宋序沉默着盯了一會兒，皺起了眉。

他不知道謝青陸回家後會面對什麽，但他知道那個家裏一點也不溫暖，比起自己很想謝青陸，他更怕謝青陸想他。

于是，他從床上爬了起來，又搬了椅子，去把那個攝像頭也拆了。

莊園裏的攝像頭插的插座是一條線路，所以一到晚上十一點，總控室裏把這條線路的電源一關，攝像頭們就會全部關掉，但并不影響其他電路。

宋序拆完那個攝像頭，放到了床頭櫃上，插頭插在了床頭櫃的插座上，立刻通了電。

【？？？？？？？？】

【鬧鬼了！！！！！】

【真有鬼爬出來了！直播不是結束了嗎？！】

【我去，我只是忘記關了，怎麽突然又有畫面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序你他爹的絕了。】

謝青陸今天忙到了很晚，這個時候才處理完工作，看到時間的時候，還嘆息了一聲，心想這個時候直播已經結束了，不然他還真想再看宋序一眼。

他一邊去辦公室隔間的浴室裏洗澡，一邊鬼使神差地開始打開了直播，就驚奇地發現，宋序這個房間居然還在直播？！

謝青陸有些不可置信，退出去又看了看別的直播間，全部黑壓壓一片，确實只有宋序的這個還亮着。

而且這個位置，也和以前不一樣了，就在宋序的床邊。

這時，宋序調整了一個完美的角度，手肘撐着枕頭，手拖着側臉，對鏡頭搖了搖手。

夜裏的聲音低沉有磁性，輕聲道：“哥好夢，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