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摘花傷人
摘花傷人
杜清萱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醒來時,頭頂是藕粉輕紗帳,身上是嫣紅簇金海棠花錦被。
她摸着隐隐作痛的額頭起身,看着屋裏的陳設十分訝異。
這裏女兒家所需的日常用品一應俱全,還擡了兩個梨花木架子放滿了捕醉仙、布老虎、泥塑、花燈和風筝一類孩童玩物。
當她打開衣櫃時,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裏面滿滿當當的衣裙,從左到右尺碼不一,樣式卻正好從幾年前時興的過渡到現下倍受追捧的。
杜清萱環視一圈,覺得這應該是某位高門貴女從小住到大的閨房。
“萱萱,你醒了嗎?”寧煜聽到裏間的腳步聲,于是輕聲問道。
杜清萱嗯了一聲,寧煜便帶着清淺的笑意走了進來。
“喜歡這裏嗎?”寧煜眼裏閃着期待的光芒。
杜清萱眨了兩下眼:“這屋子以前住的是誰?”
寧煜看着她,笑意更濃:“萱萱,記得那只捕醉翁嗎?”
杜清萱十分迷茫,但寧煜指給她看的那個仕女捕醉翁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只是實在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寧煜将它放到杜清萱手中,說道:“這是你我第一次在湖州元宵燈市上相遇時你喜歡的。”
杜清萱一下子想起來了,當年寧煜不僅替自己付了元宵茶的錢,還陪着走了一段,路上瞧見一個豔麗的仕女捕醉翁,當時自己看直了眼,連路都忘了走,寧煜便說要買下送她,只不過被她拒絕了。
看來寧煜當時還是把它買下了,甚至帶回了将軍府,杜清萱心裏一暖,忽而意識到什麽。
“你記得我?”杜清萱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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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煜點點頭:“在佛寺山路上相遇時,我便知是你。”
杜清萱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迷茫地看着他。
“我很後悔,當年沒能帶你一起回來,後來我去茶山尋過你,卻被一老婦欺騙,帶回了依依,後來發覺不對去尋,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寧煜眸光一暗:“說來都是我不好,讓你吃了那麽多年苦。後來一直惦記着你,不停派人去尋,總想着等你回來了要把最好的都補償給你,所以這些年,凡是看見什麽稀罕物,總想着給你備上一份。”
寧煜指了指衣櫃,笑容苦澀:“我記得第一次見你時,你比我矮了整整兩個頭,嬌嬌小小的一個,之後也是按着這個尺碼給你做的衣裳。”
杜清萱細細看去,知道那些做衣裳的裁縫也費了心,她當時年紀小,還沒到長個的時候,如今都快和寧煜肩頭一樣高了,那衣裳倒也還能穿。
原來除了阿姐和阿娘,自己還能被別人這樣惦記着。
杜清萱輕輕撫過架子上的小玩意,随手拿起了一個花布老虎。
“萱萱,過兩日春獵,我們一起去玩吧。”
寧煜眼裏很亮:“我帶你去騎馬踏青,一起烤烤肉。”
“好!”
杜清萱淺笑着放下手裏的布老虎,輕輕靠在寧煜身上,環住了他的腰。
—
燦爛的陽光下,綠油油的草地裏綻放着許多黃白的小花,在柔和的春風中搖曳。
嗚——嗚——號角聲響徹天際,皇帝一身戎裝,領着後頭全副武裝的大臣和世家子弟在野地上馳騁,轉眼功夫就都進了密林。
“姑娘,你喜歡花嗎?我帶你去摘花編花環和手鏈吧!”
依依捧着一束藍紫的小花過來,随手挽了一串手鏈給杜清萱戴上。
“你也來了!”杜清萱很是驚喜。
依依笑着點頭:“是呢,春獵開始,公子必然是要跟着去的,就由我先陪着姑娘打發時間!”
杜清萱高興地挽上她的胳膊,看着她鬓邊粉嫩的桃花說道:“這裏竟還有桃花?不如你帶我去折幾支吧!”
依依領着杜清萱去了,後邊跟着兩個配劍的護衛。
“他們要一直跟着嗎?”杜清萱不太習慣。
依依點頭:“這裏畢竟是獵場,如果竄出來什麽野獸可是要命的,公子謹慎,特地派了兩個護衛跟着。”
正說着,前面忽然傳來女子嬌俏的笑聲:“爬高些爬高些,要最上頭那支含苞待放的。”
杜清萱停住腳步看去,原來桃花樹下已經聚了一群以敏和郡主為首的高門貴女。
“呀!不會出人命吧?”
依依滿眼擔憂地看着踩在枝頭,搖搖欲墜的祁雲霧。
杜清萱眸光一冷,對于祁雲霧,她還真沒什麽好印象,畢竟上次茶會上的刁難還歷歷在目。
“你幹什麽磨磨蹭蹭呢?郡主都說了要最嬌嫩豔麗的!你倒是往高處去呀!”
一個打扮華貴的女子不停朝樹上喊着,身邊其他的小姐也附和着喊道:“祁雲霧,你是不是心不誠啊?若能采花搏郡主一笑,你摔死也是值的!別不敢啊!”
那女子以為自己開了個好頭,谄媚地去看敏和,卻被敏和一瞪,冷冷說道:“孟思儀,你戴着這赤金步搖是想要招搖給誰看?”
孟思儀吓得臉都白了,連忙摘下頭上的步搖遞到敏和面前:“思儀不知禮數,惹郡主不悅,實在罪該萬死,若郡主不嫌步搖粗陋,就勉強拿着當個賞人的小玩意吧。”
其餘人面面相觑,不敢吭聲。
敏和冷哼一聲,将步搖扔在地上,擡腳踩了上去:“別怪本郡主沒提醒你們,誰要是再敢打扮的花枝招展去勾引寧大人,這祁家姐妹就是個例。”
說罷她擺擺手,身後的侍衛上前朝祁雲霧腳下的樹枝扔了刀刃,吱呀一聲,桃樹枝斷裂,祁雲霧就從近三米高的枝頭摔了下來。
依依吓得捂住嘴,緊緊靠在杜清萱身上:“早聽聞敏和郡主跋扈,沒想到她竟然連人命都這樣輕賤。”
杜清萱盯着躺在地上咳血的祁雲霧皺了皺眉:“這祁家姐妹到底是怎麽犯了敏和郡主的忌諱?”
依依回頭望了護衛一眼,小聲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知,只聽說當年京城第一美人祁霜雪愛慕公子,諷刺過郡主,大概是從這時候恨上的吧!”
依依想了想,接着說道:“但祁霜雪因為謀害祖父,被關進诏獄,五年前就去世了,說來唏噓,五年前祁家祖父還是當朝宰相,祁家一時風光無限,如今卻淪落到這樣的境地。”
杜清萱倒吸一口涼氣,想來當初祁霜雪敢諷刺郡主的底氣也是祖父的宰相官職給的,她怎麽會謀害祖父呢?
正納悶着,遠處傳來沉悶的馬蹄聲,杜清萱側目望去,來人是鄭浩軒。
他揚着馬鞭而來,重重抽了敏和郡主随行奴才好幾鞭子,衆目睽睽之下,他抱起祁雲霧,交給随行的醫官。
“鄭浩軒!你好大的膽子!敢打本郡主的人!”
敏和氣壞了,拿着鞭子就要往鄭浩軒身上抽。
鄭浩軒絲毫不畏懼,握着鞭尾把鞭子奪了過去。
“你!”
敏和郡主漲紅了臉:“來人,把他給我拿下!”
“郡主好大的火氣。”
身後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的男聲,敏和轉身望去,皺緊的眉立即松開了,她嬌笑着上前去挽寧煜的胳膊:“阿煜哥哥!”
好在寧煜閃得很快,連衣角都沒讓敏和抓到。身後侍衛也非常有眼力見地往前一站,隔開兩人。
“阿煜!”敏和看着攔在二人中間的護衛,氣得瞪圓了眼。
“敏和郡主當真是不把人命放在眼裏!逼着人上樹采花,又命侍衛擊斷枝桠,害人摔成這樣!”
鄭浩軒冷着臉把事情全說了,敏和狠狠瞪了他一眼,對寧煜說道:“是這祁雲霧,她弄壞了太後賞賜給我的赤金步搖,我才讓她采花給我賠罪的,只是小懲大誡,小懲大誡!”
孟思儀有心巴結敏和,趕緊領着其他貴女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們一起賞花,這祁雲霧不僅撞到郡主還踩壞了步搖,郡主大度,都沒問罪,是她自己非要采花賠罪的!”
孟思儀說完,看見敏和贊賞地看了自己一眼,心裏樂開了花。
寧煜沒空聽她們狡辯,只沉聲道:“那鄭公子呢?他犯什麽事了?郡主要當衆責打他。”
敏和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但孟思儀卻答得飛快:“男女有別!敏和郡主是覺得鄭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和祁雲霧摟摟抱抱不合規矩,才出手制止的。”
鄭浩軒忍無可忍,把馬鞭往前重重一抽,地上塵土飛揚:“事情到底怎樣,所有人心裏有數,用不着在這裏搬弄是非,告辭!”
鄭浩軒說完,讓醫官擡上祁雲霧走了。
“阿煜!”敏和又開始去拉扯,寧煜懶得與她多說,上馬走了。
“姑娘,咱們回去就把事情說給公子聽吧!”
杜清萱掃了依依一眼:“為何?”
依依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當然是為了揭穿郡主!讓公子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以後若她誣陷姑娘,也好給公子心裏留個底啊!”
杜清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家公子和郡主相識已久,郡主是什麽樣的人他還不清楚嗎?要你去說。”
依依疑惑地眨眨眼:“姑娘的意思是我們就什麽都不說嗎?”
杜清萱看了護衛一眼,心道:哪裏用得着我們去說?
那兩護衛跟了一路,一句話都沒說過,現下看見杜清萱的目光,倒是開口了:“我們全聽姑娘吩咐,說不說,說什麽,全憑姑娘定奪。”
杜清萱覺得好笑,他們是寧煜的人,即便現在不說,以後寧煜問起必定是要說的,若是今天真吩咐他們說了假話,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于是她搖搖頭,沒說話。
依依看着她臉色不對,輕輕拉着她的袖口問道:“姑娘,你是不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