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羅桦之女

羅桦之女

正驚疑着,一聲怒喝傳來:“滾!”

陳昌樂急忙拉着她跑開了。

不知跑了多久,陳昌樂拉着她拐進了巷道,回頭看了眼确定沒人追來,才停下腳步。

“你,你快松開我!”

杜清萱急忙抽回手:“你這人怎麽這樣?”

陳昌樂一臉懵:“我哪樣啊?咱們萍水相逢,我好心救你,你可別不識好歹!”

杜清萱大腦飛速運轉,之前和寧煜在一起時,陳昌樂沒瞧見過自己正臉,現下又戴着面紗,他大約是真的沒認出來。

想到這,杜清萱松了口氣。

陳昌樂仔細看了她一會兒:“你別說,還真是像!”

“啊?”杜清萱茫然地看着他。

“得,我幫人幫到底。你聽好了,今後見到禦史中丞家的大公子楊赫,有多遠躲多遠。”

“為什麽?”杜清萱更奇怪了,這人名字她都沒聽說過。

陳昌樂擺擺手:“跟你沒關系,要怪就怪你這張臉,長得太像他喜歡的姑娘,那姑娘前些年去世了,他沒瞧見屍骨,便瘋魔一樣的找,你可千萬別落他手裏,沒活路!”

陳昌樂想走,杜清萱卻伸手拉住了他衣袖:“你,你說清楚些,既是沒瞧見屍骨,怎麽就确定死了呢?”

陳昌樂嘆了口氣:“那姑娘命苦,賤籍出身,禦史中丞夫人看不上她但也拗不過兒子,擡進門做了個妾室。結果沒半年,趁着楊赫不在家的時候打死了,血淋淋地拉到後山埋了,我這消息保真,絕對是死得透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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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清萱想了一會兒,那張近乎一致的臉就在眼前揮之不去,想要追問卻見陳昌樂已經走遠了。

“姑娘?姑娘你在這兒啊?”

杜清萱轉頭看去,竟是塵嚣提着大包小包的東西來了。

“姑娘,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塵嚣将東西遞到杜清萱面前:“陳媽媽說了是她不好,圖案就照姑娘說的改,你快別生氣了,我特意買來給你賠罪的呢!”

杜清萱一聽就知道這是塵嚣做和事佬的說辭,懶得理他,自顧自走了。

“姑娘!姑娘!你先別走啊!”

塵嚣急得攔在她面前:“我還有別的,北地回來的軍報裏夾了兩枚銀松松針,我看着還挺好看的,給留下了,好歹是公子駐軍地方的東西,姑娘想要嗎?”

杜清萱當然心動,伸出手:“要。”

塵嚣趕忙從懷裏掏出一方繡帕遞給她:“在裏頭包着呢。”

旋即他又解釋道:“這方繡帕是我娘給我繡的。”

“哦,好。”杜清萱以為他珍視繡帕,将松針取走後又還給了塵嚣。

塵嚣一愣,心道這樣也好,免得姑娘誤會将軍府中還有別的女人。

杜清萱拿了松針就走,塵嚣連忙跟了上去:“姑娘你就別生氣了吧?公子走時囑托我一定照顧好你!你要是受了委屈我可怎麽跟他交代啊!”

看他這副模樣,杜清萱心軟了:“行了,我沒生氣,回去吧。”

“真的?”

杜清萱點點頭。

塵嚣喜笑顏開:“那我送姑娘回去!”

“不用了。”

杜清萱伸手一指:“杜宅就在前面,我自己走過去就行。”

塵嚣晃了晃手裏的禮物:“我給姑娘提過去吧!”

杜清萱白了他一眼:“不要!”

塵嚣只好看着杜清萱進了杜宅,仔細打量起自己準備的禮物,嘟哝道:“一定是我東西沒買好,姑娘不是懶得搭理我。”

後半夜的雪更大了,嗚嗚的風聲裹挾着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亂飛。

攬月樓裏靜得吓人,懷奚一個人倚靠在榻上閉目養神,聽到了窗邊傳來的翅膀撲騰聲。

他起身從信鴿腿旁取下字條,廖廖數字卻将他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死死盯着字條,杜清萱是羅桦與杜雲茗之女!

羅桦!

懷奚通紅的雙眼瞪得老大,腦海裏又浮現出母親與寧夫人慘死的模樣。

噗的一聲,懷奚吐了血,鮮紅的血沫落在白紙黑字之上顯得更加可怖。

他攥着字條,恨得咬牙切齒:“羅桦之女,接近公子究竟意欲何為?”

杜清萱幾乎一夜沒睡,腦海中全是畫像上的女子,不行,她必須要弄清楚!

趁着天色未明,她披着月白色披風出了門,到倚香居門口時,老鸨正指使小厮将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扔出來。

“呸!沒錢到我這充什麽大爺!”

老鸨啐了口唾沫,粗暴地推着旁邊的小厮:“去把他身上值錢的都給我扒下來,他這身外袍還能值點錢,可別給我扯壞了!”

老鸨正欲回頭,就見一枚锃亮的金錠在眼前一晃。

“找您打聽點事。”

杜清萱的聲音很好聽,老鸨忍不住細細打量起她的身段。

這般曼妙的身姿,莫不是哪位公子哥家裏的夫人或妾室?

那可不能亂說話!畢竟她做的是男人的生意。

“走遠些走遠些!”老鸨煩躁地揮揮手。

杜清萱又掏了一枚金錠出來:“我想問問月憐姑娘的事。”

老鸨聞言一怔,倒沒立刻拒絕,只眯縫着眼看她:“你是月憐什麽人?”

杜清萱一時沒想好,老鸨卻側目看見了遠處街口的男子,不再多問,領着杜清萱進了倚香居。

“這就是月憐姑娘住過的地方,你自己看看就是了。”

老鸨将她一個人留在屋中就想出去,杜清萱掃視一圈,立馬跟上。

“我想知道的是她的年紀、姓名還想看看她生前的東西。”

老鸨看了她一眼,這姑娘是聰明,可惜涉世不深,這樣一來,那位大人交代的事倒也好辦了。

于是老鸨一股腦全說了:“她叫杜清妍,十五歲入館,東西都在屋裏頭放着呢!她十六歲得了禦史中丞大公子楊赫的歡心,接到府上做妾,後來不知怎麽觸了楊公子母親的黴頭,被亂棍打死了。”

老鸨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杜清萱臉色慘白地跌倒在地,阿姐!那是她阿姐啊!

她胡亂地擦着眼角的淚水,連滾帶爬地跑到梳妝臺,一眼就看到那支與周遭華貴金簪格格不入的素銀簪子。

這是阿姐及笄時戴上的,絕不會有錯!

她捧着簪子,哭得撕心裂肺,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竟然也沒了!

北地嚴寒,漆黑的夜裏若是一腳踏空滾到雪地裏,那必然是要沒命的。

祝疾領着胡騎躲在銀松林裏,窺伺着前方燈火通明的營帳。

“将軍,你可看好了,寧煜現在就領着人駐紮在前面的營帳裏,只要你趁着夜色率領胡騎包圍過去,一定能殺他個措手不及。”

胡人将領激動地摩拳擦掌,揮手招來副将:“将我們附近的兵力全部集結過來,今日我要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非得親手把寧煜的腦袋砍下來,挂在咱們的旗幟下!”

副将匆匆忙忙地去了,祝疾看着前邊的營帳,眼裏也閃着激動的光,等寧煜和那兩個副将死了,朝廷必然只能派李、許将軍前來,到時候,宣王大業可成!

想到這,只覺得全身血液都沸騰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胡人的兵馬集結完畢,一聲令下就撲向了前方的營帳。

可惜,預想中的嗜血厮殺沒有到來,營帳裏空蕩蕩的,只有一堆堆幹枯的草料。

胡人将領急了,一把揪過祝疾:“你他娘的敢騙老子!寧煜人呢?”

祝疾也傻了眼,京中探子分明說寧煜傳回的軍報裏有銀松松針,北境唯一一片銀松林就是這裏啊!

“将軍,不好了!山崖上出現了好多人,現在正往谷裏砸酒呢!”

胡人将領一驚,急忙沖出營帳查看,只見寧煜負手立于山崖之上,身後黑壓壓的一片,他就像修羅一樣,睥睨着他們這群瀕死的蝼蟻。

他接過旁人遞來的箭,咻的一聲,帶着火苗的箭引着地上的酒液,和營帳裏的幹草一起,将整個山谷變為煉獄。

胡人四散着想要逃跑,卻發現狹窄的出口已經被堵死,堅硬的黑甲和泛着寒光的利刃是他們的催命符。

一時間,哭嚎求饒聲不斷。

“将軍真是神鬼算謀!我等佩服!”

何沅一開始并不聽從寧煜調令,但從三月前那場大捷後就徹底轉變了态度,如今只跟在寧煜身邊鑽研他的軍事謀略。

元赭也高興:“北地有将軍,實在是江山百姓之幸!”

寧煜沒什麽表情,擡手召來使節:“明日再去見胡王一次,問他要不要和談。”

元赭臉色驟變:“将軍為何每次打了勝仗都想與胡王和談?以将軍的謀略,駐紮北地三五年,保不準胡地都得并入我朝疆土,何必與他們和談?”

寧煜沒有多說,一個人往山丘上去了。

很快,一個黑衣男子迎了過來:“公子,祝疾往松林裏跑,如今已經抓住了,看樣子,又是宣王的人。”

寧煜擦着指尖的火藥,淡淡道:“過兩日捷報回京,你們攔下,換成我兵敗重傷的兇訓,激一激宣王。這盤棋下得實在太久了!”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公子向來最有耐心,眼下,是着急回京見姑娘吧!”

寧煜掃了他一眼:“悄悄地送信給懷奚,把實況告訴姑娘,別讓她憂心我。還有,讓懷奚徹查接觸軍報之人,此戰雖勝,但更确定永安和宣王有插手軍報的本事,探子應當在京都,找出來,莫要為日後埋下禍端。”

“是。”

黑衣男子沖寧煜一抱拳,趁着夜色重新回到了軍隊中。

寧煜一個人站在山丘上,淩厲的寒風貼着身子刮過,他只癡癡地望着天邊那輪皎潔的月亮,他的萱萱,此刻應該在美夢之中安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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