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刑場救人

刑場救人

杜清萱一個人饑腸辘辘地躲進了杜宅,坐在臺階上嘆了口氣。

寧煜給的賞金實在太高,現在就連古稀老人都杵拐出門找她,京城各處都是她的畫像,方才有人見她戴着鬥笠,甚至動手來抓,幸虧她跑得快,否則這會兒那人必然已經押着她到将軍府領賞了。

杜清萱仔細清點着身上的錢財,發覺竟然連一張船票錢都湊不出來,唯一值錢的也就是手上的镯子,可她現在連門都不敢出,怎麽變賣呢?

正發愁,就聽見肚子沒出息地叫了起來,她只好起身在杜宅翻找食物。

好在杜老爺貪財,米糧這些是看不上的。雖然值錢的東西都搬空了,但廚房的米缸裏還有薄薄一層米,竈臺上也還有小半碗打翻的紅豆。

杜清萱将它們仔細收集起來,煮了一鍋紅豆粥,熱騰騰地喝下去,饑餓的腸胃終于得到了滿足。

江邊,寧家親衛運來了好些熟米,沿着江邊投了下去,街邊乞兒紛紛駐足,垂涎欲滴地盯着他們。

百姓也看得摸不着頭腦,小聲議論起來。

“這是做什麽呢?這麽多熟米投江裏不浪費嗎?”

“誰知道呢?寧大将軍剛被追封為定安侯,許是寧将軍來江上祭祀呢!”

衆人議論紛紛,寧煜只滿面愁容地盯着人滿為患的江面,暗自祈禱着:魚蝦吃飽了熟米,就不要再吃他的萱萱了。

陳昌樂遠遠瞧着,心裏很不是滋味,提起酒猛灌了一口,撇嘴說道:“就你情深,若是一直找不到人,難道這滿江的魚蝦要天天過端午不成?”

翌日清晨,杜清萱起了個大早,她準備趁着天色暗淡出去買些米糧,好歹先撐小半個月,等風頭過了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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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蒙着面紗出門,卻發覺出去得太早,糧鋪還沒開門,就連烙餅的大娘也才剛開始和面。

杜清萱嘆了口氣,準備先到巷道裏避一避,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出來。

可剛進巷道走了沒兩步,就見江邊一群人點着火把走來走去,她好奇地湊了過去,發現是寧家親衛還在拼命尋找,心下忽然生了愧疚之感。

罷了,再找兩日也就不會找了,杜清萱這樣安慰自己,狠心背過身,餘光卻瞥見了遠處的人影,他就那樣筆直地站着,一動不動。

寧煜?

做戲而已,折騰下面的人就算了,還要折騰自己嗎?

杜清萱愣愣地站在原地,抑制不住地去看他,為什麽他臉色那麽白?人也消瘦了許多。

正想着,就見塵嚣捧了菜肴過去,卻被寧煜側身避開了。

他,這幾日都沒有好好吃飯嗎?

杜清萱的心猛地一痛,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就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她驚訝地抹去眼淚,原來難過,身體可以比意識先作出反應。

寧煜,你如此執着,是因為當真存了幾分真心嗎?

午時陽光正盛,杜清萱捧着院裏摘來的葡萄躲在廊下納涼,剛吃了一顆,就酸得她眼淚直流。

怪不得從來沒見過杜宅的人摘葡萄吃,竟然酸成這樣!

杜清萱緩了好一會兒,才晃着腦袋平靜下來。

沒一會兒,院外傳來了凄厲的哭喊求饒聲,時不時還能聽見幾句粗暴的呵斥聲。

她好奇地湊到門邊,見是官差押着一大群人走了過去,青年男子打頭,後面跟着老幼婦孺,長長的隊列看不到盡頭。

杜清萱掰着指頭數數,把自己繞暈了,直到看見最後還拴着幾條狗的時候,她實在沒忍住,出門打聽起來。

“阿婆,這是在做什麽?官差怎麽抓了這麽多人走?”

阿婆一邊坐在院子門口擇菜,一邊回答道:“這都是祁家和鄭家的親眷,正押去刑場行刑呢!”

杜清萱大為震驚:“這麽多人都要死嗎?”

阿婆漠不關心地點點頭:“是啊!寧将軍要殺,誰敢攔着?”

寧煜?

怎麽可能!

他分明不是嗜殺之人。

“為何要殺?總不會無緣無故抓了人去吧?”

阿婆斜了她一眼:“你沒聽說嗎?鄭浩軒夥同祁雲霧在倚香居設計殺害寧将軍,如今聖上動怒,自然要牽連滿門。”

杜清萱想不通,繼續問道:“那為什麽連狗也不放過呢?”

“因為那是鄭家的狗。”

杜清萱語塞,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她最終鬼使神差地上了街,混在圍觀的百姓中。

“喲!祁家可是出過宰相的門戶,當年也是顯赫一時,如今卻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

“呸!活該!誰讓他們暗算寧将軍,聽說當時王志帶着聖旨去北境調動大軍,導致邊防空缺,胡人突襲時死了好些人!若不是駐紮北境的元赭、何沅兩位将軍扣下王志,重掌大軍禦敵,北境城池都不知能不能保住!”

杜清萱的心砰砰直跳,難道寧煜那天當真中圈套受了重傷?

一擡頭,就見官差已經押了祁、鄭兩家親眷上刑場,一次殺不盡,只能圍着刑場排起長隊。

想到一會兒就要血流成河,杜清萱慌亂地閉上了眼。

“快看快看!是寧将軍來了!怎麽臉色還是這樣差?身子還沒養好嗎?”

“是呀!這可怎麽能叫人放心,若是他病倒了,日後邊疆動蕩誰去平複?”

“寧将軍的身體可千萬不能垮,他在北境的戰功都傳遍了,不到一年時間就能殺掉胡王,帶回來無數金銀珠寶。要我說,寧将軍就該馳騁沙場,為我朝開疆闊土,搜羅來的財寶也能補貼到國庫裏,改善民生。”

杜清萱聽着,心中愈發酸澀。百姓看似擁護他,愛戴他,無條件服從他。實際上只是希望他能上戰場,用胸膛去擋敵國的刀劍,用鮮血去換財寶。

至于他為什麽要殺刑場上的人,他心裏有何種苦痛,百姓都不在乎。他們要的只是一個骁勇善戰的将軍,一柄既能禦敵又能帶來受益的利刃。

杜清萱心裏很痛,寧煜也是人,怎能如此待他?

只一晃神的功夫,就見寧煜已經拿起令簽,杜清萱眉頭緊鎖,心知這一松手就是人頭落地。

她似乎記得寧煜說過,寧家與鄭家是連襟,殺盡滿門不會讓他背上冷血無情,六親不認的罵名嗎?他自己當真想清楚了嗎?

千鈞一發之際,杜清萱忍不住叫住了他:“寧煜!”

她一喊完,整個刑場都安靜了,百姓們驚恐地瞪着她,此女竟敢直呼寧将軍名諱!随後紛紛跪倒在地:“寧将軍息怒!”

是了,他們都怕被牽連,此刻正急忙摘清自己。

眼見劊子手和官差冰冷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杜清萱心裏也發怵,若是自己也被架上刑場可如何是好?

這聲音實在熟悉,寧煜擡眸望去,見跪了滿地的百姓間站着一個青衣女子,只一眼,他就認出這是萱萱。

寧煜驟然起身,躍至杜清萱身前,緊緊将她擁入懷中。

“萱萱,這幾日你去了何處?是不是又吃了很多苦?”

寧煜語聲顫抖,竟像是哭了。杜清萱還拿不準時,就感覺後頸落了兩滴清涼的液體。

他,竟然哭了。

杜清萱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只能安靜地任由他抱着。

好在寧煜沒過多久就回過神來,拉着她離開了刑場。

“萱萱別怕,我帶你回家,從今往後,我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了。”

杜清萱聽着這話,紅了眼眶,她抽回手,輕聲問道:“刑場上那麽多人,你真的要殺盡嗎?”

寧煜一愣,他沒想到萱萱會問這個,他殺祁、鄭兩家,不過是以為萱萱真的葬身江底,想要替她報仇雪恨,如今她既已回來,自然要問她的意思。

“萱萱怎麽想呢?祁雲霧和鄭浩軒設計綁架你,害你落入江中,你恨他們嗎?只要你恨,這些人任你發落。”

杜清萱一驚:“你押祁、鄭兩家滿門上刑場,只是因為他們害我?”

寧煜眼底難得有了幾分恨意:“若無他們,萱萱何至于流落在外,吃盡苦頭?”

說着,他撫上杜清萱的臉,滿眼心疼地說:“這才幾日,你就憔悴消瘦成這樣?”

這次,杜清萱親眼看着他的淚水落下,她急忙擡手去擦。

寧煜待她,應該是有幾分真情在的吧?

于是她連連搖頭:“我不恨他們,你沒必要為了我殺這麽多人,若是為了別的,你就自己拿主意吧。”

寧煜心裏一酸,萱萱善良得讓人心疼。

他擺擺手,對塵嚣說道:“把人帶下去,罰一個月苦役吧。”

塵嚣見杜清萱還活着,也激動地落了淚,此時聽見寧煜吩咐,急忙擦掉眼淚去了。

杜清萱稀裏糊塗地跟着寧煜回了将軍府,剛進院裏小鹿就蹦噠過來貼着她蹭來蹭去。

“你不在這兩天,它滿院子瘋跑找你,有兩次趁人不注意還溜進了你住的屋子。”

杜清萱聽見寧煜這麽說,撫着小鹿後脊皮毛的手微微一頓,輕輕拍了它的腦袋。

府上護衛見他們回來樂開了花,跑得最快的要數府裏的廚子,急匆匆地端上菜肴就來了。

“姑娘回來了!快吃飯吧!姑娘喜歡的蘿蔔羊肉煲和筍潑面我們一直備着呢!”

杜清萱有些意外,覺得他們太過着急,一群人不由分說地就推着他們往裏面去。

剛落座,廚子就湊在她耳邊低聲道:“煩請姑娘勸公子多用些飯菜,你不在這幾日,他都沒吃過兩頓飯,身上重傷未愈,實在經不起這麽折騰啊!”

杜清萱點頭應下,給寧煜夾了兩筷子肉片:“幾日不見,你怎麽憔悴成這樣?”

寧煜忙着給她挑魚刺,聞言只是笑笑:“萱萱下落不明,我豈能安心。”

心底的愧疚油然而生,杜清萱睫毛微顫,輕聲問道:“聽說你受傷了,怎麽弄的?”

“一時不備,被刀蹭了下,萱萱不必替我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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